金错刀 第22章 授官淮西

看着张放在下面又哭又叫手舞足蹈，一番形式大于内容的表演，赵祜微眯了眯眼，是真不想理他。

等到张放彻底收了声，赵祜才慢悠悠地开口。

“幼子顽劣，卿也当多加心思管教。这次的事看在卿向来勤勉奉公的份上，朕就不予追究了。不过张绍确实不宜继续在萃英殿读书，朕的意思是，不如就让他提前出来做官吧。”

官家提到萃英殿时，张放还心头一紧，但官家的后半句话却是直接让张放大吃一惊。

刚才咱们不是在说怎么处置的事吗？怎么就突然拐到让张绍出来做官这件事上了？朝廷现在这么缺人了吗？

“……啊？”惊讶之下，张放打了个磕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拿着这个，明天叫制敕院按照恩荫官的例子写一道敕书来。”

赵祜示意郗孟将御案上放着的一张纸条递给张放，上面写着赵祜给张绍安排的职务，“另外，刘家那小子你也一道放了吧。”

张放接过纸条，待看清了上面写着的官职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官家这是早有成算，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只好无奈地磕头谢恩，“臣代犬子谢陛下天恩。”

随后，张放离开垂拱殿，独自走在回皇城司的路上。

那张纸条被他完好地捏在指间，纸条上一行大字：“张绍着授官淮西路观察使。”

观察使是武阶中对地方军队进行监督和巡查的临时性职务，类似于文臣中的监察御史，官阶正八品。

作为官家的耳目，观察使是典型的官卑权重，当然前提是地方上的官员配合。如果没人配合，或是有人暗中使绊子，那就算有官家的支持，在地方上一样是寸步难行。

以淮南现在的情形，张绍去了之后，那里的官员想必没一个人会配合他的工作，只怕他们一个个的会卯足了劲的折腾。

张放倒不怕他们折腾，张放担心的是官家此举的用意。

看样子官家这是要把张绍当成一根钉子，直往王讵那些人的七寸上扎，生怕他们不翻出水花来。

可是知子莫若父，张绍的性子张放最清楚，他这一去恐怕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淮南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类，张放实在是担心张绍的安全。

孟忠已经启程前往扬州，王讵也动身前往润州着手接收江南的军队，他们这第一盘棋的胜负，就是要在淮南的盐务上见分晓。

而这棋盘，就在淮西。

通过皇城司的情报，张放很清楚王讵手里控制着的大股盐枭的大本营就在淮西，这件事官家当然也知道。

张放有心不让张绍去，可君命难违，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张放想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都告诉张绍，可又觉得没什么用，这小子似乎从来也没听过自己的话，想着想着张放不禁苦笑。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

张放前脚刚离开皇城司，韦衡和顾云霁后脚就摸了进去。

俩人躲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张绍和刘桓被皇城司的兵卒押着带走了，不禁面面相觑。

这回张伯父不会是要来真的了吧？

顾云霁捅捅韦衡，示意要跟上去。随后两人溜着边，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路跟到了皇城司内的监室里。

那几个皇城司的兵卒早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了，自然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所以只要他们两个没大喇喇地站出来，也就全当没看到。

等到了监室里，刘桓已经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打哆嗦了。

皇城司的兵卒也懒得理会，把他关到一间监室里就不管了。

张绍倒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一路上都十分配合，到了监室门口，张绍看着这些人面露难色，了然地道，“放心，规矩我都懂，绝对不叫你们难做就是了。”

说罢，张绍径直走到了监室内，示意兵卒将门带上。

那兵卒看看张绍，一边锁门，一边道，“那卑职就多谢小衙内体恤了。这事您也别太往心里去，就只当是来这歇歇脚，过不了一时半刻也就出来了。”

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兵卒们便通通撤了出去。

看着兵卒们离开，顾云霁和韦衡赶紧偷摸钻了进来。

“复之。”顾云霁躲在暗处压低了声音道。

张绍本来正靠墙坐在监室内的窄木榻上面壁，听到这一声叫喊，立刻来了精神。

“明叔？是你吗？”张绍站起身，走到监室的木栅门旁边，对着声音传来的那片阴影小声道。

“是我。”顾云霁左右看看没人，便带着韦衡一块走到了张绍所处的监室边。

“你们怎么来了？”张绍又惊又喜。

“我们在萃英殿看到你和刘七被侍卫带走了，就一路跟了过来。”韦衡解释道。

顾云霁上下打量张绍，“怎么样，你没事吧？”

“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啊！”张绍张开胳膊给他们展示自己，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还是快走吧，这次的事估计不小，也不知道老头子能不能兜得住，你们就别跟着掺和了。”

“你说这话就是不把我们当兄弟了！”顾云霁当即反驳道。

见张绍还要说话，顾云霁直接打断他，“你也不用多说了，反正我们不走！”

韦衡也跟着点头，态度十分坚决。

见状，张绍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十分感动。

等到张放回来时，看到的就不止是被关在监室中的张绍和刘桓，还有监室外面的韦衡和顾云霁。

四个半大孩子齐齐地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望向自己，把张放本来准备好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你们俩怎么在这呢？”张放将纸条收入袖中，站在门口，想来想去还是先出言询问韦衡二人。

顾云霁和韦衡此时正百无聊赖地靠坐在张绍的监室门外，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张放来了，两个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张伯父，这件事真的不怪复之，我们两个也有责任，您要罚他就连我们两个一块处罚吧！”顾云霁言辞恳切地对张放道。

“是啊，是啊！”韦衡也在一旁帮腔。

张放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口气，“我也没说要处罚他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先回家去吧。”

见张放顾左右而言他，顾云霁不依不饶，一定要张放给个准话，“不行，我们不回去！张伯父既然您说不会处罚复之，那就让他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那不行，这件事官家另有旨意。”说着，张放板起了脸，“你们两个小子，别在这跟我胡搅蛮缠，来人！把他们给我好生送回家去。”

张放叫来两个兵卒，让他们把韦衡和顾云霁送走。

眼看着兵卒站到了身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泄了气，低垂着头跟着兵卒走了。

张绍就默默地站在监室之中看着这一切，在这一点上他与张放的想法是一致的，都是不想让韦衡和顾云霁牵扯进来。

至于老头子口中所说的官家的旨意，张绍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一直认为官家不会上纲上线，因为这事对他们两个下手，而且老头子也一定会替他想办法的。

等到韦衡和顾云霁离开后，张放又命人将两个监室的门打开，把张绍和刘桓两个人放了出来。

刘桓战战兢兢地来到张放面前，张放看也不看他，只是吩咐兵卒，“你们派两个人，把他好生送回家去，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刘相公知道。”

刘桓听到张放提到他爹刘汲，顿时吓得脚都软了，站都站不住。

“是！”兵卒答应一声，也不管刘桓是个什么样子，立刻便提着他出去了。

直到此时张放才终于转头看向张绍。

张绍仍旧是一副大喇喇的样子，根本没把这事当一回事，现在那刘桓都被放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事。

“爹。”

张放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但张放现在不想再跟他争执些什么了，如今的情形也不容张放再与他做无谓的争执了。

张放叹了口气，少见的没有发火，“方才我去见了官家，今天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官家的意思是你不宜再在萃英殿读书了，今后你就不必再去那里了。”

张绍闻言一愣，听到这个话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韦衡和顾云霁，而是益王。

意识到这一点的张绍有些恼火，闷闷地问道，“为什么？”

“这是官家的旨意。”看到张绍着急的样子，又想到方才那两个孩子，张放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做任何表示，只是直白地陈述事实，“官家对你另有任用。”

“什么意思？”张绍听清了张放的话，却仿佛没明白话中的意思，拧紧了眉头追问道。

“意思就是官家要你现在立刻出仕为官。这件事已经在走流程了，等敕书发下来，你就可以即刻赴任了。”张放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可我又没说要去！”

张放转过身去，背着手昂着头道，“这件事没有你选择的余地。官家已经拟好了你的职务，淮西路观察使。”

‘淮西？那不是……’张绍脑海之中立刻闪过了那晚在瓦舍外面听到的一切，官家安排自己去那边，难道是为了这个？

张绍不确定地想，一时没有再出言反驳。

“现在淮南那边的局势很乱，你到了那里不要轻易表态，地方上的官员同你说什么也不要相信，他们要拉着你做什么你也不要答应，只当是去散心的也就是了。”张放转回身苦口婆心地道。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天回去就叫周孝替你收拾好行李，这两天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府里好好休息休息，等着出发吧。”见张绍一直不说话，张放一锤定音地道。

说完，张放也不管张绍是什么态度，就叫周管家安排人把张绍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