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谢筠熙隐没在人群里,悄然离开了殿内。
今日的侍卫相较往日又增了整整一倍,谢筠熙潜在殿门口观察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侍卫,见赵泓玉安排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不由有些心焦。
人呢?赵泓玉不会坑我来的吧。
谢筠熙正要拔腿离开,肩膀突然被人勾住,此举让她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谢筠熙出了一身冷汗,顺着力道往后望去,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熙老板,好久不见。”那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全然不见醉意。
这声音有些耳熟……
“好久不见。”谢筠熙警惕地打了个招呼,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殿下之前对熙老板也是赞赏有加,熙老板做事,真是不同寻常。”
谢筠熙一愣,似乎是回忆起些什么,压低声音问他:“沐柳巷?”
“是啊,走吧,熙老板,们好好叙一叙~”那人将谢筠熙拉到与殿内一般聚满人的后院,借着人群的遮掩逐渐脱离侍卫的视线。
这人应当是……沐柳巷给我递纸条的人?
谢筠熙一边被他带离,一边上下打量着此人,直到看见他腰上明晃晃的“衡”字,基本可以确认这就是赵泓玉的人。
让谢筠熙感到诧异的是,园中同此人打招呼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态度也相当恭敬,想来应当也是赵泓玉身边颇受器重的下属。
此人带谢筠熙来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左右环顾确认没有人后这才和如同弹簧般和谢筠熙分开,那轻飘飘的态度也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熙老板,诏狱就在此处不到半里的地方直走便是,老板只需同诏狱今日的当值侍卫拿那腰牌打声招呼便可,届时还会有人接应。”那人嘱咐完这些话,还没等谢筠熙反应过来,就这么飞身拐进宫墙内消失不见。
“诶……”谢筠熙左看右看心茫然,只得被迫按着那人说的话继续往前走。
赵泓玉到底在宫里插了多少眼线,连诏狱都有他的人……原历史他到底是怎么夺嫡失败的??
谢筠熙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在心中暗自腹诽。
没过一会,诏狱的大门近在眼前,谢筠熙屏息凝神,明目张胆地走到门口,不出意外果然被拦了下来,她恭敬摘下腰边的木牌,一言不发地向那两名狱卒递去。
果不其然,他们看了一眼木牌,互相交换眼神后,心中立刻有数。
不多时,狱卒大打开诏狱的门,拿出盛饭的勺碗,递给谢筠熙:“你便是那个来给谢相送饭的新人?进去吧!”
“是。”谢筠熙双手接过,发现这饭食同她想象中截然相反,这样一看,这个素未谋面的爹在牢里过的也不算寒酸啊……
让她拿饭的狱卒带着她来到那阴暗的诏狱内部,谢筠熙刚一进去,就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好在经过李时丰前段时间的“培训” 她显然可以独自应对,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只是随着狱卒往诏狱更深处走去。
“就是这了,进去吧。”狱卒拿出钥匙,替她打开了此间最大的牢房。
“来啦?多谢多谢。”谢筠熙刚一进门,方才还端坐在破木桌前写些什么的白发老人立刻起身,满脸笑意地亲自上前接过谢筠熙手里的饭食,谢筠熙的目光与他一触即分。
那双与谢今安如出一辙明亮的双目将谢筠熙一惊。
据史载,谢相乃不可多得的肱股之臣,对赵氏王朝忠心耿耿,为辰朝的繁盛做出了不少贡献,且其人亲民温和,有仁善之心,又是难得的高尚之人,朝堂民间对他的赞声颇为广泛,只是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政敌的嫉恨,被人一纸劾奏告进狱里,原本帝王也并未完全相信此事,查案过程中不知发生了何事,谢相罪名确证,被斩首示众,据说斩首那日万民同悲,后世也因此对淳光帝有所诟病,称帝此举大大缩减了辰朝寿命。
如今事件的中心人物就站在谢筠熙跟前,而此刻她的身份,正是此人的亲生女儿。
谢筠熙的双手又不自觉颤抖起来,但她不得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抓紧时间压低声线向谢康抛出困扰多日的疑惑:“此局,大人所为何人?”
谢康原本正乐呵地准备坐下开饭,听到此言,脸上的笑意不减,反而更甚:“小友,老身不知,此局为何?”
“……”
空气凝固了一瞬,谢筠熙不知如何作答,门外狱卒已然在用眼神示意谢筠熙,她不得不对着谢康行礼告退。
临走之前,谢筠熙最后望了谢康一眼,她那亲爹正在没心没肺地享用午膳,全然没有被关押的悲戗。
清者自清,谢相的心胸或许比我想像中更加豁达,是我狭隘了。
谢筠熙自嘲地笑了笑,毅然离开。
接风宴后,九皇子正式入住皇宫,而暂扣在衡王府邸的藜秋第二次被皇帝召见。
其实此举亦是赵泓玉一手促成,既已答应九皇子要护城西之人周全,自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撑,放眼天下,能够说一不二的,唯有天子一人而已。
没人知道皇上、衡王和藜秋在御书房究竟又说了些什么,但九皇子一事后,衡王府前的拜访者又更多了些。
过几日后,谢筠熙在大理寺又见到了藜秋,赵泓玉带着满脸疲倦的她在门前下了马车,正巧谢筠熙正在清扫庭院,见到与几日前相比更加消瘦的藜秋,手里的笤帚一个不稳脱手摔在地上。
正要上前,藜秋却比她先快一步捡起地上的笤帚,递还给谢筠熙。
“小姐,妾得走了。”藜秋笑得温和,满眼平静。
“走?回城西吗?”谢筠熙追问。
“不,是更远的地方,妾终于可以返乡了。”
谢筠熙心里一惊:“那城西的那些……”
“陛下下了命令,城西本就是我们这群罪人的居所,如今九皇子得归,我们的罪名被陛下解除,但依旧不能入皇城,却也不必困在此处。”
“如此甚好……”谢筠熙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回应。
“殿下,他们……”谢筠熙转向一旁的赵泓玉。
赵泓玉点头:“这样也可免去他们被有心之徒追查的危险,已是权宜之策。”
“好。”谢筠熙应下,垂眸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陛下原本说想要见你一面。”赵泓玉突然将话头转向谢筠熙。
“什……”
“不过本王好心帮你挡了这一事,打算怎么谢本王啊,熙老板?”赵泓玉依旧笑得邪恶。
“殿下,该启程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时丰无声地伸出一只手插到谢筠熙和赵泓玉之间。
赵泓玉侧眼瞧了李时丰一眼,悠悠背过身子摇着扇子重重叹上一口气,又故弄玄虚地补上一句:“罢了罢了。”
前脚就这样迈出了大理寺的门。
藜秋见状赶忙跟上,满含歉意地冲谢筠熙弯腰致谢,脚步匆匆跟着赵泓玉上了马车。
至此,小明再也不是小明,而是身在宫中的九皇子。
谢筠熙拿着笤帚,呆呆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心里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味杂陈。
“愣着做什么,这里还没扫干净呢。”李时丰打断谢筠熙的思绪,将她扯回满园碧绿之中。
原来殿试之后,竟早已到暮春时节了吗,枝丫倒是愈发繁茂了。
谢筠熙闷闷应了李时丰一声,拿起笤帚又开始扫起来,却发现不知不觉间,春季也就快接近尾声了。
今日怎的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李时丰绕着谢筠熙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撂下一句:“清扫干净了再进正厅。”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服了,我答应还他那个该死的人情做什么!”谢筠熙愤愤摔了笤帚。
可怜的笤帚就这样被摔了两次,欲哭无泪地注视着主人,谢筠熙撒了气又沉默地把笤帚捡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大理寺的地砖,只是更加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完工,谢筠熙将笤帚和簸箕放好,从小门悄悄走进了正厅。
李时丰正一丝不苟地处理公务,看上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谢筠熙。
正合我意。
谢筠熙在心里“嘿嘿”一笑,踮起脚尖靠近李时丰。
“大……”
谢筠熙贴近李时丰的耳畔,生怕他听不到似的正要叫起来。
“幼稚。”李时丰不动声色地往一旁侧了侧身,谢筠熙身形不稳,一个趔趄摔在李时丰的桌案上。
“啊啊!痛痛痛!”谢筠熙揉着摔疼的腰,悻悻起身。
“偷鸡不成蚀把米。”李时丰一板一眼地对着谢筠熙说教,嘴角却却不知不觉上扬起来,“摔疼了?”
“还好,我才没有这么脆弱。”谢筠熙倔强地直起身子,冲李时丰摆了摆手。
“嘁,嘴硬。”李时丰闻言拾起方才被谢筠熙撞到地上的公文,继续翻阅起来。
谢筠熙就这样和往常一样同李时丰在正厅待到了深夜。
谢筠熙没有忘了老本行,把放在侧厅的工具拿到正厅,搬了一套桌椅,在李时丰不到一尺的地方捣鼓那些破损的证据。
两人忙得几乎忘我,直到陆贰和徐柒鬼鬼祟祟地走进正厅,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见过大人,夫……谢小姐。”徐柒差点把心里话说出口,忙在虚空中掴了自己一掌。
“何事?”李时丰抬头睨了略显心虚的徐柒一眼。
“老大,花昀近日是否告假?”陆贰比徐柒更着急,直截了当地询问李时丰。
李时丰放下手中的纸笔,皱眉抬头:“没有,近几日他应一直在当值才对。”
这话将一旁的谢筠熙也说得抬起头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那就不妙了。”徐柒定定补上这句,“大人,花昀已经三日未来当值了。”
“花昀这是……失踪了?”谢筠熙有些不可思议。
“如此看来,应该是这样的。”陆贰接话。
“明日查查他的行踪,此刻夜已深,多说无益。”李时丰看了谢筠熙一眼,收拾好最后一份公文,离开了桌案。
“是!”陆、徐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这是又有什么要发生的节奏啊……
谢筠熙心中的不祥再次被放大。
李时丰:某人就是小学鸡行为(笑)
小熙:一直在挑衅我(怒)
氵回:哎嘿嘿嘿(姨母笑[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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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