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何妨话片时 第20章 千里烟波

整个金陵城都还沉浸在年节的热闹庆祝中，城市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可言朔却在府中听闻爹爹说到，西北粮库和主要粮道相继遇袭，边境告急。她知道，大渝一直觊觎大梁国土。如今，大渝竟趁年关的时候发兵，显然是早有预谋。

而今日朝堂之上，林燮将军已经领命，将率赤焰军北上驰援。

言朔闻言，心也沉了下去。

赤焰军虽然装备精良，战力强大，但大渝敌军却胜在人多势众，且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此次，只怕会是一场恶战了。

而蒙挚……蒙挚也很快就要出征。虽然她知道蒙挚的武功高强，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言朔突然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话本子里描述的战场，那些惨烈的厮杀、堆积如山的尸体……不由得面色惨白。

其实自从年前边境开始有异动，蒙挚在军中的事务已经显而易见的多了起来。小殊的骑射课早已停止，甚至傍晚时分，他也时常赶不及到巷子里来等她了。但现在言朔的功夫已有小成，她早已告知他，她自己一个人从巷子过去是完全没问题的，在园中见面就好。

……

傍晚的园子里，蒙挚如常出现。言朔却只坐在石凳上，看着他走近前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她只问了一句：“我们今日还要继续练习吗？”

蒙挚见状，便知道她已经知晓了消息。他强打起精神，笑道：“当然要练！你不会以为我要出征了，就不来了吧。”

“可是……大军明日出发，你今天需要养精蓄锐。你今天……其实不必来的。”

“怎么会。”他凝视着言朔，神色认真而坚定，“我答应过要教你功夫，便一定会做到。况且……”蒙挚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趁现在多教你一些。”

言朔闻言，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低下头，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两人沉默一刹，蒙挚开始教授她新的招式。

尽管心中沉重，言朔却明白，蒙挚即将奔赴战场，体力与时间都极为宝贵，她不能耽误他的时间。于是言朔也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跟随他练习。她知道自己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直到天色渐暗，蒙挚才终于让她停下。“安凛，今日便练到这里吧。”蒙挚深吸一口气，又道：“明日我便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言朔闻言，心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蒙挚见言朔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发酸。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又怕唐突了她，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低声道：“……我先送你回府吧。”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你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早些回去休息吧。”言朔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声音却微微发颤。

蒙挚看着她倔强的神情，心中一阵酸涩。他知道言朔是怕耽误自己的时间，可他又何尝舍得就这样离开。蒙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之人，更何况此时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安凛……”蒙挚只能轻声唤道。他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忍不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言朔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越发难受。她强忍下涌上喉间的泪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蒙挚看着言朔的笑容，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不过是赤焰军的一个百夫长，一个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的普通士兵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说……

可当他看到言朔已经泛红的眼眶，却有些止不住心中的波澜。她……竟会如此在意。他心中涌起的那股冲动让他想要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想要告诉她自己会平安归来，想要告诉她……

然而最终，他还是努力压下心中悸动。“……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今日天冷，你多穿些。”

言朔看着蒙挚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她知道蒙挚方才一定是看到了自己泛红的眼圈，但他却什么也没说。

……

翌日清晨，大军整装待发。小殊与景琰皆登上城墙相送，而言朔却只站在城楼的阴影下，默默注视着蒙挚的背影，送他远行。她看到蒙挚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毅然转身，消失在滚滚铁甲洪流之中。

赤焰军出发的那日下午，爹爹就将她唤至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