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支笔 第8章 实话

夏末秋初的下午时分，酷暑还未完全消退，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烤炙着地上的生灵，让人苦不堪言。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假期学生们玩的玩宅的宅学习的学习很少有坚持锻炼的，刚开学的学生身体素质基本就跟脆皮炸鸡差不多了，所以一般新学期第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不会选择上课，而是让学生们自由活动。自由活动内容一般都是男生们打篮球，女生们聊八卦，还有——学霸看书。

顾无言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微风拂过，头顶银杏树叶沙沙作响，顾无言抬头望去，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绿色的银杏叶的间隙漏下来，光影在他脸上斑驳，脚边的花草混着泥土的清香钻进鼻子，顾无言吸了一口气——享受着难得的好天气。

砰！一颗篮球砸到他脚边，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安宁。

顾无言顺着篮球来的方向抬眼望去，对上了江驰的视线。

少年头顶烈阳，笑得恣意张扬，看上去倒是比阳光要热烈几分。

“打不打？”

顾无言望着他，没有立即回答。

“呦，是不会打还是，不敢啊？”江驰挑衅地漏出虎牙，笑得更加放荡不羁。

顾无言地凝视着江驰，眼底情绪不明，两人在一明一暗的世界中无声地对峙着。

片刻之后，顾无言慢慢收回视线，低下头，似乎不打算与面前这人有任何交流，不论是言语上的还是视线上的。

江驰“嘁”了一声，心想这小哑巴果然又不理人，抬脚准备离开。

可不等他转身，那颗原本呆在顾无言脚边的篮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抛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随后稳稳地落在江驰怀里。

“打！”

江驰挑了下眉，面上多了些惊喜的神色。

“江驰你小子可以啊，还真把学霸给叫来了。”看到顾无言的加入，张翼有些惊讶。

有人委婉地问道：“学霸篮球打得怎么样啊？”

确实，像顾无言这种级别的物种，大多是泡在书堆里长大的，成天不是读书就是刷题，别人在学习他也在学习，别人在玩他还是在学习，别人在睡觉他依旧在学习，加上顾无言长的活脱脱就像电视里的明星爱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让他们对顾无言的有色眼镜有厚了几分。

“打了不就知道了。”

“打了不就知道了。”

顾无言和江驰异口同声地说。

“心有灵犀啊同桌。”江驰目光投向顾无言。

“但愿吧。”顾无言扯了一下嘴角，很浅。

呵，你刚才挑衅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五人一组的对抗赛，顾无言、张翼和另外三个同学一组，江驰则与王一川、何理和剩下两个人一组。

江驰这个人，打球就和他的长相和性格一样，一上来就给人很强烈的印象。上半场，凭借江驰出色的发挥和几人熟练的配合，江驰队的比分占据优势地位，与江驰狂放张扬的打法不同的是，顾无言表现的中规中矩，既不出彩也挑不出毛病来。

下半场，比分持续拉开。

江驰在利落地投入一球后远远朝顾无言比了个耶，露出虎牙，神采奕奕。

正当江驰队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顾无言队却突然发力。经过磨合，顾无言和他的队友们渐渐有了默契，慢慢地追回比分。

顾无言运球奔跑，一个灵活的转身快速避开了何理的阻挡，江驰见状立马跑位防守，顾无言猛地把球往空中一抛，却不是往篮筐里去的，篮球径直朝篮筐左边飞去，驻守在此的张翼一把接住球，江驰蓄势防守，不料他虚晃一枪，把球猛地传给顾无言，江驰心念不好，大跨几步跳起拦截，与此同时顾无言稳稳接住球，三步上篮，用力地把球往球筐灌去……

与篮球入篮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集合的哨声，如尘埃落定，双方打成平局。

顾无言收回伸长的手，微微喘着气，白色的校服T恤被汗水打湿，贴在身子上，随着喘气的动作一起一伏，前额的刘海也被汗水浸湿，顾无言伸手往后撩了撩，目光落在江驰身上，江驰与他四目相接，两道目光一触即分，顾无言的眼睛炯炯有神，里面是藏不住的、专属于少年的傲气与鲜活，阳光洒在他身上，白色的校服周边晕着一圈光圈，衬托得他人好似在闪闪发光。

江驰不禁怔愣了一下。

今天的天气，未免太好了......

集合后体育老师简单地点了一下名，点完名解散下课铃刚好响起，一切都是那么刚好，不快也不慢。

经此一役，赛前对顾无言表示怀疑的几个男生对他彻底改观，围着他嘻嘻哈哈说说笑笑。

打了一节课球的男孩们已是汗流浃背，口渴难耐，这时一般会有一位肩负重任的人去小卖部帮所有人买水，11班的男孩们没有压迫也没有狗腿，他们采用最平等的方式——轮流。

新学期第一次买水，轮到了我们江大帅哥。

江驰接过任务后，没有第一时间冲去买水，而是走向了顾无言。

顾无言回到了银杏树下，去拿刚才放在这里的东西，江驰走近，一把搭上他的肩：“小哑巴，去不去小卖部？”

这场球赛打的非常痛快，江驰肉眼可见的开心，跟顾无言说话也不阴阳怪气了。

“你叫我什么？”顾无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约是白纸最藏不住东西，一点痕迹都尤其明显。顾无言看起来高冷，但是脸上一但有一点小表情或者小情绪都会显得十分生动，江驰忍不住嘴角上扬，说道：“小哑巴啊，你看你，又叫顾无言的又不喜欢讲话的，可不就是小哑巴呢。”

“呵。”顾无言垂下眼睫看着江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发出今天的第一声冷笑。

江驰骤然收回手，倒吸了一口气：“你别这样看我，大夏天的笑得我都寒碜。你要不喜欢我不叫了。”

“你叫吧，倒是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挺新鲜。”顾无言又笑了笑，是不同于上次的、单纯觉得有意思的笑。

“行，那走？”

顾无言有些顾虑：“现在？快上课了吧。”

“没看出来啊，你都敢偷偷带手机却不敢去一趟小卖部，啧啧。”

顾无言瞪了江驰一眼。

被这么瞪了一眼，江驰终于不发神经好好说话：“好了没事，下节语文课，语文老师不抓这个，到时候我们偷偷从后面进去就行。”

顾无言又思索了一番，终是答应了：“行。”

两人一齐往小卖部方向走去。

买水回来的路上，上铃已经响了，江驰和顾无言并肩走在栽着木棉树的大道上，长长的一条路，只有他们两人。树影婆娑，印在少年身上，江驰不自觉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顾无言只是听着、走着。

“你哼的什么歌？”

“没什么歌。”江驰拎着一袋子矿泉水，走的格外欢快，“我编的。”

“看不出来。”

江驰哼哼笑了两声，说：“我不止会编歌，还会画画呢。”

“这倒是看出来了。”顾无言不禁想到开学第一天到处乱飞的稿纸和画笔，眉毛抽了抽。

回到教室，江驰正准备教顾无言怎么“隐蔽”地回到座位上，很快他发现大事不妙，因为这节课，居然不是语文课，而是数学课！

难道他记错了？不应该啊！

“怎么回事，这节不是语文课吗？！”江驰蹲下来，戳戳坐在后门旁的同学，小声地问。

后门同学瞟一眼讲台上的老师，趁牛丽转头的间隙迅速而小声地回答：“换课了！”

握草，没料到这茬！11班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是好朋友，其中一个人有事跟另一个人换课是常有的事。

江驰又戳戳同学，问：“老师问起我没有？”

“没有！”

那就是还没注意到自己不在。不管了，富贵险中求！

江驰还是想赌一把，迎着顾无言怀疑的眼神，江驰弯腰蹲下，依靠课桌和同学们的遮挡悄悄地移动。

“江驰！”

一道惊雷炸起，江驰打了个颤，呆在原地。

牛丽一拍讲台：“躲什么躲，我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给我起来！”

江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手上还拎着一袋冰矿泉水，尴尬地说：“hi老师，好巧啊哈哈哈……”

牛丽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上课五分钟了！又跑小卖部去！学校规定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你同桌呢？”

顾无言就事情败露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地站在后门。牛丽一瞥后门，只见顾无言手上拎着一袋一模一样的水立在那儿。

“顾无言你也！”牛丽不可置信，恨铁不成钢地一指门口，“你们两个，出去站着！”

两人乖乖在教室外面罚站，听老师讲课的声音，听鸟叫，百无聊赖。

江驰又回味了一下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球赛，忍不住开口赞叹道：“没想到你打球有两把刷子，我算是遇到对手了。”

“我原来是校篮球队的。”

“明启？去年打过联谊赛，我不记得明启里面有你。”

“不行么？”顾无言开口第一句就是回怼，然后才是解释，“去年联谊赛的时候我刚好在参加一个机器人比赛。”

顾无言解释完，又不解地问道：“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吗？”

说到这个江驰就来气：“我还想问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呢！”

“……”

想起这些日子里堪称幼稚的交锋与碰撞，两人无端有些尴尬。

“三二一我们一起说。”

“我觉得你是个大傻子。”

“我觉得你是个麻烦精。”

二人同时开口。

“好啊你！”

再次异口同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江驰笑声逐渐变态，顾无言也忍俊不禁。

“江驰！罚站还敢笑这么大声，活腻歪了是吧！”牛丽的呵斥闻声而来。

二人同时闭嘴，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却是不同于刚才的尴尬。

穿白色校服的少年为了压抑某种情绪而低着头，肩膀细不可察的轻微抖动着，并肩而立，微风悄悄路过，吹起少年额前碎发，又溜走。

夏蝉扯着嗓子聒噪地叫着，榕树上并排的鸟儿叽叽喳喳，似是同少年一起开一场幼稚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