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称 第6章 一种很新的修罗场

二日，在展风的强烈要求下，林唐还是送她来上学了。季达楠看着女人悬空于地的石膏，以及靠放在自己身后墙壁的一对掖拐，眼睛瞪得浑圆，一脸苦相道:"大筠，都怪我，对不起!"

女人摆了摆手，宽慰道：“那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

季达楠刚要措辞，王秒走了过来，干净的脸上有些泛红，憋了半天也没发出声音。在展风鼓励的眼神下，终于蹲下身子，在展风座位旁边小声道：“你昨天在黑板上留的生物作业，写得有点儿奇怪。王历君昨天看到就发火了，找你你人不在，我就给重新写了一下。”

“哦，谢谢。”展筠点了点头，目视着王秒回了座位，转身问季达楠：“就这事儿？”

大高个儿点了点头。作为体育生，他上课偶尔抬头看看黑板，已经是很给那节课的面子了，更别提他会注意到什么问题。因此，至始至终，他都不清楚班主任为什么发火。

展风无奈摇了摇头，翻看昨天自己记作业的本子，又检查了一遍练习册上做完的题号。

没留错啊。

女人拧着眉毛，正巧翻到一个排序题，无意识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欧洲和国内对于阿拉伯数字的书写习惯不太一样。欧洲人写数字“1”时，看起来像一个倒着的数字“7”，而在写数字“7”时，又会在“7”的下半部分多加一个斜杠。自己在笔记本上记录的，就是欧洲的书写方式，因此誊抄在黑板上时，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展风有些尴尬，稍微理解了班主任生气的原因。

女人正反思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走了进来，将一本英语书甩到讲桌上，但并未能叫停班上的喧闹声，只是削减了一些分贝。随后，男人冲着展风的方向喝到：“展筠，站起来！”

展风已经适应了自己被叫展筠的情况了，大部分情况都能应对自如。但如今腿脚不便，她不得不撑着课桌，单脚支撑地面，缓慢地站起来。

“拖拖拉拉地干什么？你的屁股这么金贵！”

季达楠站起身，解释道：“王老师，展筠昨天腿摔伤了，打了石膏。”

王历君向上推了推窄框眼镜的鼻托，撇了下嘴角，直接略过高个儿的解释，对着“展筠”接着训道：“腿摔伤了嘴没坏吧？需要别人替你发言吗？”

展风换了个姿势，向右后方看了一眼，示意季达楠把拐递给自己，男生照做。

王历君见状接着嚷道：“整天和不用高考的混在一起，你也跟你姐一样去德国呗！”

展风单手拄着掖拐，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上面，平和地解释道：“王老师，去德国也是要高考的。”

这话一出，讲台上的男子憋了口气，显然没有做好吵架前的背调工作。但职场油条展风明白，像这种情况，对方将会采取得理不饶人的态度。

果不其然，王历君就展风昨天的板书作业开始发难：“得瑟什么？就你出过国是么？你英语打几分啊？”

展风皱起眉头，她也不知道展筠英语打几分，不过依稀记得展筠对英语确实不太上心，以前上高中那会儿，她还给展筠补过一段时间小升初的英语，成绩稍微有一些提高。

这么一想来，展风不由得有些自责，心虚地摸了摸眉毛。而这一不自信的动作似乎被理解为给了说教者一个台阶，王历君摆摆手，仿若劝慰自己般说道：“行了先坐下吧，一会儿上课了。”

展风坐回座位，王历君将目光收回，面向众人交代起班级内的纪律问题。

展风听着男人乏善可陈的说教，微微挑了下眉毛，心道展筠英语不好的原因似乎是找到了。

于是，她便开始无聊地翻看手边的笔记本。这一翻看，突然发现笔记本中间的几页有字迹。

若说展风一直没有点开展筠手机里的“挤眼”软件是尊重**，一则是“不点开软件的图标”可以很彻底地隔离自己和软件里的内容；二则是软件本身的“挤眼”图标也是一个内涉**的警告。

虽然展风相信，作为高中生的展筠是一个热爱学习和体育锻炼的乖孩子，并且也有很多直女朋友会使用这个软件。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点进去的。

但话说回来，没有密码随意放在书桌里，前几页还有一些作业记录的全本通体“写着”正直和安全的普通笔记本就完全不同了。于是，展风的好奇占了上风，又将被涂写的页面翻找出来。

被涂写的页面大概有4页，占了两张纸。全部用水性笔写上了大大小小的“展风”两个字。

女人皱了下眉毛，心里无语道：“上学跑这练字来了？练字还不用自己名，侵犯我姓名权了都。”

这些名字主要都是用黑色水性笔写的，偶尔还有蓝色、红色的和涂卡铅笔的字迹，应该不是同一时间写下来的。

想到林唐昨天说过的话，展风心想，说不定是展筠不时想念自己的时候所以写下来的。

再一看，有些名字还被打上了叉，还有几个被狠狠涂上了划线。女人倒吸了小口凉气，心道：“这是想我还是恨我啊，青春期的学生情绪这么不稳定嘛？”

女人忍耐着把这几页写自己名字的辣眼东西撕掉扔了的冲动，将笔记本往前翻，找到自己列的几项学习计划，眼神专注起来，不再想其他。

高中的学生早有自己的判断力，再加上叛逆期的加持，王历君在班级中的威慑力并不够，早上一番对“展筠”的训话并没有在学生中掀起一丝波澜。上午两节课上完，展风放心地点点头。

到了课间休息，展风拿起物理练习册，对照着答案解析开始查缺补漏。当然了，作为一个从初中物理水平退化到看见丁达尔效应会惊讶的水平，女人几乎是按顺序从头开始补的。

成年人很少有这样的专注而精力充沛的时刻了，在这副年轻的健康体魄里，虽然路艰道远，展风感到干劲十足。就在这时，在女人视线之内，扫到一双手掌按在自己桌边上的细长而有些干纹的手。而头顶上方也感受到一片阴影。

女人抬眼，视线之内，是一个黑瘦的，头上带着粉色发卡的女生。

展风学习的势头正盛，这时被打扰，心中有些不爽，但未免像林唐一样“误伤”，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有事儿吗？”

女生将身子低下一下，嘲道：“听说你摔伤了，还被老师骂了。”

展风没理会，回身向季达楠瞪了下眼睛，大高个儿赶忙掏出手机，在书桌遮挡下发起消息来。

展风等了一小会儿，校服裤兜里传来几声震动，女人对着女生比了个稍等的手势，查看起消息：

“这人叫宋行佳，四班的。她喜欢陈艺豪，跟你不对付。”

“陈艺豪，就是昨天下午一起打球的，瘦的那个。”

展风了然，还抽空回了季达楠一个“OK”的表情包，抬头看向宋行佳。

被晾了一会儿的女生有些尴尬，此时再次四目相对，一时竟找不到话头。展风点点头，接着宋行佳的话回道：“谢谢关心。”

女生自然没料到对话是这样的进展方式，脸憋得通红，终于说道：“这都是你跟陈艺豪打球的报应，以后理他远一点。”

展风忍不住噗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这女生还挺可爱的。她郑重地点头保证道：“原来跟他打球这么倒霉。你放心，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离他远远的。我啊，干脆连篮球都不碰了。”

宋行佳颦了下眉毛，注意到展风话语中的限定词，回道：“什么叫能力范围内？你就不能彻底从他面前消失吗？”

“嗯……亲，关于这个需求。”展风滩了摊手，无奈道：“我们比较难实现哦。”

“哈？”女生看着对方一脸无辜的表情，气愤的情绪无处释放，好在上课预备铃响了，鲜明的粉色发卡便绕过一排排书桌离开了。

展风将目光收回到桌子上的物理练习册，自己从第一页顺着题号自学了半天。无论展筠做过与否，做对做错，她都自动忽略。而就这样的笨办法，实在学不完几个知识点。

于是中午，展风请王秒在食堂吃了个饭，求她帮自己补补课。

食堂内，王秒抿了抿嘴：“当然可以啦。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展风来了兴致，没想到王秒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乖巧。女人轻挑了下眉毛，问道：“什么条件？”

“能不能把你姐的微信推给我？我想请教下去德国读书的事情。”

这倒是把展风难倒了。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展筠手机里给她的微信备注。

第一次输入了“姐姐”，搜索出来的是“林唐”；第二次输入了“展风”，直接查无此人。

女人沉了沉眸子，掩饰着心虚，转而道：“你们怎么都要去德国啊？”

王秒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轻咳了一下，解释道：“我有个网上认识的朋友在准备，所以我想了解一下，能有一些话题。”

展风歪了歪头，轻枕在支撑起的手腕上，玩笑道：“我说‘学委’，这就是传说中的网恋吗？”

王秒没否认，低头自顾吃起饭来。

展风笑着摇了摇头，心道高中生活过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吃完消食的当儿，一个瘦高的男生走了过来，手里拿了瓶零糖零脂的桃子味气泡水，轻放到两人就餐的餐桌上。

展风一抬眼，正是陈艺豪。

男生略带歉意地对女人说道：“展筠，不好意思啊，昨天我约的打球结果让你摔伤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能帮我的我一定帮。”

“？”

展风有些差异，不禁挠了挠头。

现在高中生都这么会了吗？

“啊这个……”展风为自己上午信誓旦旦对宋佳行的食言发愁，做贼般快速扫了眼食堂周围的视线，目光还与原本低头憋笑的王秒有了短暂的交汇。

“谢谢哈，水我就不喝了。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我现在决定刻苦学习，正好最近就不打球了哈哈。”

男生站愣在一边，似乎欲言又止，脚步迟迟没有挪走。正这是，又一个饮品从展风另一侧递上桌面——香蕉味牛奶。

看清是什么后，女人单手罩住额头，闭了下眼睛。

她真的不爱喝香蕉牛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