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跟江沁月说,她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会打点好一切。
不过既然拍板定下了行程,江沁月也自有要忙的事。
邀月轩那边倒是没什么了,主要是《四时杂谈》的夏至篇,她打算在出发前将样刊敲定,这样剩下的事交给李娴一个人也能应付。
出发前两日,穆衍来了清秋苑,还叫人抬进来几箱子衣服首饰。
“殿下,这准备得会不会有点太充分了?”江沁月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天换一套可能都穿不完……
“倒不是说都得带上,你挑些最喜欢的带上就好。”
穆衍说着打开左手边两个大箱子:“这两箱是过去的路上穿的衣服。”
接着他又打开右边两个大箱子:“这两箱是到了楚阳之后穿的衣服,都是你应该会喜欢的式样。”
“分得这么细吗?”江沁月十分讶异。
她上前一瞧才发现,这两边箱子里的衣服风格可谓是大相径庭。
一边堆叠着大红大绿的绫罗衣裙和各色宝石首饰金钗翠簪,珠光宝气却略显艳俗;另一边箱子里的倒都是些淡雅的配色,但料子看上去比起前者有过之无不及,低调奢华不失内涵。
“你且听我说来,”穆衍笑了笑,接着道,“毕竟尚在禁足期间,我们出城还是不宜太过光明正大。”
江沁月点点头。
“所以,我们需要扮作一对富商夫妻,一起演一出金蝉脱壳。”穆衍道,“你我扮作一对新婚燕尔的富商夫妻,此行是回家乡拜见族中长辈。”
江沁月微微瞪大了双眼:“殿下,这……不太好吧?要不……要不演个别的呢?”
“若想不惹人怀疑,扮作夫妻恐怕是最好的选择。”穆衍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话倒也在理。
“唔……”江沁月陷入了沉思,“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其实不必多做什么,我们各自的假身份我已安排好,在外面别漏出破绽就行。”
“我们演相敬如宾也好,如胶似漆也罢,总之夫妻之间该如何,我们就如何。”
“这些衣服,会更符合富商妻子的身份一些。”穆衍又指了指那两箱颇具暴发户气质的衣裙,“离京城越远就越安全,到时也不必逢场作戏了。”
他接着道:“你把需要的衣服选出来就好,剩下的交给云霞,她会提前将行李搬到马车上。”
“马车自然不能停在府门前,所以后日我们寅时出发,各自走一边偏门前往马车所在之处,这样天亮之前我们就能离开京城。”
“不必担心,云霞会带你过去的,此去楚阳,我们只带云霏和云霞随行。”
江沁月暗自感叹,穆衍办事真的是,说不让人操心就不让人操心。
她由衷道:“殿下思虑周全,我深感佩服。”
“对了,既然要假扮夫妻,”穆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沁月就不能再叫我殿下了。”
“什么?”
穆衍笑着看她,循循善诱道:“你说,既是夫妻,那你应当唤我什么?”
江沁月“唰”地一下红了脸,她无声地张了张嘴,那两个字愣是说不出口。
穆衍也不说话了,很有耐心地等着她亲口说出答案。
江沁月咬住下唇,垂眸不敢看他。
过了半晌,她终于嗫嚅道:“夫……夫君。”
似乎脸红得更厉害了,脸颊上的热意也瞬间蔓延到了耳尖。
“夫人不必羞怯,这是夫妻之间应该的。”
他一句自然而然的“夫人”,叫得江沁月的脸烧得能摊煎饼。
穆衍笑意更甚:“沁月若是觉得不好开口,这两日在王府中也可以多试试。”
“不必了!”她一口拒绝,“需要的时候,我会好好演戏的。”
夏风也不凉爽,穆衍离开后,江沁月脸上的热意也久久未能散去。
“呼——”她长舒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俯下身来在几口大箱子里挑挑拣拣起来。
"你是准备跑路不干了吗?哼,你逃到天涯海角去也没用!”
“没有,是穆衍让我和他一起去楚阳。”江沁月头也没回,她已经习惯了漆桐的神出鬼没。
“这都是他给你的吗?啧啧啧,可真是大手笔……”漆桐也蹲下来看她挑选衣服,“和他一起去楚阳?什么情况?你们已经开始度蜜月了吗?”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江沁月本来就因满天飞的八卦郁闷,忍不住白了想象力丰富的漆桐一眼。
“楚阳是穆衍的老家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没看过原书就把我拉过来了?”
漆桐尬笑两声,直接岔开了话题:“你发消息说穆衍和李娴应该没戏了,但我看他红鸾星依旧明亮,说明机缘还在,可能是你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是吗?那说不定……楚阳会有新的机会?”江沁月闻言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吐槽道,“跟你一起做任务,就像两个人一起瞎子摸象。”
……
出发前一晚,江沁月兴奋得几乎彻夜未眠,大概是“小学生春游综合征”在作祟。
从小到大,她也天南地北去过不少地方旅游,每次出发前总会兴奋得睡不着觉,这在古代出远门更是新鲜头一回。
盥洗梳妆完毕之后,江沁月和云霞一起直接从清秋苑的小门出了王府。
刚开始江沁月还有些偷偷摸摸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这被禁足的又不是自己,况且这大半夜的街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到了马车所在之处,江沁月远远地就瞧见穆衍和云霏已经候在车旁。
他今日也一改往日穿衣风格,看上去是极为张扬的富贵,不过有这张脸撑着,倒也不显庸俗。
和自己今日这一身还挺相配。
“殿下!”待到走近了些,江沁月才招呼道,夜色浓黑静谧,她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江沁月晃了晃脑袋,她平日里的发型都很随意,今儿个是云霞替她妆扮的,头上的几支金钗可是实打实的沉甸甸。
穆衍也难得见她穿得如此艳丽,还真有几分富贵人家的夫人模样。
他挑了挑眉:“嗯?”
“呃……在外人面前演一下就可以了吧?”江沁月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是时候该改称呼了。
“公子、夫人,先上车吧,路途遥远,可别误了时辰。”云霏出声提醒道。
……这小子改口倒是又快又顺。
这辆马车应该是穆衍另外想办法弄来的,车身上没有王府的印记,而江沁月一上车才发现,这里面亦是大有乾坤。
马车内部空间相当宽敞,各式物品一应俱全,壁上点着油灯照明,甚至小桌上还摆着一套青瓷茶具。
座椅和车壁都包上了冰蚕丝软垫,以免路途颠簸劳累,冰蚕丝触手生凉,也最是适合这炎炎夏日。
坐定后,穆衍将两张身份文牒递给了江沁月,一张上的名字是“纪云起”,另一张上是“白月秋”,还写着他们虚构的籍贯身份。
“白月秋”自然是江沁月给自己取的假名,作为一个资深起名废的小说作者,她灵机一动将自己的笔名“秋月白”给直接倒了过来。
“纪云起?殿……这名字有什么说法吗?”江沁月好奇问道。
“纪是我母妃的姓,云起是他们为我取的字。”穆衍道,“云霏和云霞,也是他们取的名。”
“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殿……你们这些皇室中人也会取字。”
穆衍闻言笑道:“有字是有字,不过基本上没人会用罢了。”
“那太子殿下也有字吗?他的字是什么?”江沁月身为作者亲妈十分好奇。
穆衍摇摇头:“不知道,这恐怕得去问他本人了。”
他接着道:“夫人可得记清楚,莫要在外面叫错了人,我想还是尽快改口为好。”
“……”江沁月选择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马车很快便顺利地出了城,天色微微擦亮时,繁华的京城已在他们身后缩成了小小一点。
“我们一路向东南而行,边走边玩的话,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到楚阳,”穆衍道,“这次回去我还打算,将那边府中的藏书都运到京城来。”
他接着道:“反正久思阁上面几层空着也是浪费,陛下命我整理藏书古籍,若是真被人揭发了行踪,也能以运书为由将功折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和太子都向着你吧?谁吃饱了撑的去揭发你?”江沁月道。
“或许是瞎子,或许是眼高于顶的人,”穆衍笑了笑,“不过他们大概已是自顾不暇了。”
曾经的李相已被贬数年,蠢材儿子不成器还丢了性命,连带着整个家族都不得圣心,他们应该是没工夫再继续咬着穆衍了。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一晚上没怎么睡的江沁月依然毫无困意,时不时就会撩开帘布瞧瞧窗外的风景。
穆衍忽然从桌下摸出个小瓷瓶,又对江沁月道:“差不多是时候服药了,夫人那边桌下也有个暗格,药都放在里面。”
正在兴头上的江沁月早已忘了他们二人现在都是药罐子,被穆衍这么一说才陡然想起。
依他所言打开暗格一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几排小瓷瓶。
“我提前让太医院的人将我们的药都制成了足够量的药丸,方便携带些。”穆衍解释道。
“身体最要紧,出门在外是有诸多不便,但夫人也莫要忘了按时吃药。”
“……”江沁月倒出一颗药吞了下去。
夫人长夫人短,穆衍是看她一直不肯改口,怕她露出破绽所以开始给她洗脑了吗?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似的。
江沁月深吸一口气,朝穆衍露出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
“多谢夫君关怀,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