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桐对于芮云轻的依赖,要从小时候说起。
她曾无数次回忆,只是想找到独属于木梳桐榆芮云轻的记忆。
木梳桐和芮云轻是邻居,木梳桐小时候的家境并不好,父母经常吵架,好几次被赶出家门。
那年木梳桐七岁,她被关在门外,穿了一件白裙子,整个身体蜷缩着。
木梳桐小时候的脸很圆润,像“糯米团子”,但眼睛已经是细长的形状,睫毛长却不密,只是现在这个状态,要憔悴了许多。
那是木梳桐第一次以狼狈的面貌面对芮云轻,眼间落了一滴泪,委屈的盯着芮云轻。
木梳桐只是直勾勾的望着芮云轻,但眼睛已经包含泪水,分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
芮云轻只比她大了三岁,十岁的年纪,看见漂亮的小妹妹被赶出家门,只是忍不住心疼。
芮云轻看了一会便跑回家,木梳桐以为没有人理她了,委屈巴巴的哭了起来,但是并没有出声。
楼道里,是昏暗的,破碎的心再也不平淡,显得更急无处安放。
埋头了好一会,听见面有人声,抬头看,就是那个姐姐,芮云轻旁边的是她的父母。
芮云轻的妈妈轻声过来问她:“小朋友,你怎么在门外啊,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木梳桐奶声奶气的说,“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她们吵架,把我赶出来了……我没有不听话……我好冷……”
带着哭声:“我在这里好久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没有人过来……我好害怕,我的爸爸妈妈不让我进家门……我很听话的,我没有做错事……是她们吵架……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声音含糊不清,但能听个大概。
芮云轻用纸巾擦了擦木梳桐的眼泪,小声说:“妹妹不哭了。”
芮云轻的父母在背后谈论了几句,芮云轻的妈妈田妮妮,对芮云轻的爸爸王晰说了几句:“这孩子怪可怜的,我平常看他们家应该挺爱孩子的呀,这怎么把小孩子赶出家门了?”
王晰小声回答:“不知道啊,就算小孩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把孩子丢在外面……”
“那这怎么办呢,小孩子一直在外面也不是个事。”田妮妮瞟了木梳桐几眼。
就在这时,芮云轻突然抱住田妮妮:“妈妈,要不我们把妹妹带回家吧,我喜欢妹妹,她的家长好坏啊,我们先养一会,可以吗?”
田妮妮摸了摸芮云轻的头:“云轻啊,不是妈妈不愿意,是我们冒然把人家小孩带回家,这是不对的,我们会受到法律的惩罚的,不能贸然行事。”
“妈妈,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她的父母都这样了,把妹妹关在外面这么久,不让她进去,这做父母的,难道就没有违反法律吗?”芮云轻气势汹汹,语气仿佛换了一个人,双手叉着腰。
田妮妮愣了愣,站在远处,没有说话。
“妈妈,你不会说了吧,我们是帮助他人,又不是伤害她,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自己养,反正我有钱。”芮云轻很固执,面对田妮妮的眼神并不友好。
是偏执的,却又想在撒娇。
在木梳桐的视觉里,只看到芮云轻和她的妈妈说了好几句,随后芮云轻的目光投向她。
昏暗的楼道里,浮现了不知来处的光,只是恰好打在了芮云轻身上。
芮云轻看木梳桐的眼神里,总是透露一点别样的光。
芮云轻没说话,先蹲下来,把自己干净的袖口递过去,示意她擦眼泪,然后才伸出手:“先起来。”
她的手掌不算大,却带着刚揣在兜里捂出的温度,带着一点余温:“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话也是有温度的。
木梳桐犹豫着把手搭上去,掌心刚碰到,就被芮云轻稳稳拽起来,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踉跄着站稳时,听见芮云轻小声嘟囔:“下次别蹲这儿,等一下坏人把你抓走了怎么办?你现在是我的,是我的妹妹,你可以跟着我。”
说着,把自己包里的奶糖塞给她,糖纸在昏暗里闪了点微光。
“如果他们再欺负你,再把你赶出来,你就告诉姐姐,姐姐养你。”
“姐姐养你”这几个字她记了一辈子。
这年木梳桐七岁,被赶出家门十五次,每次都是因为父母吵架,就把她赶了出来。
木梳桐听了姐姐的话,只要每次一被赶出来,她就会到芮云轻家里去,待上几天,随后的日子照常上学。
让木梳桐开心的,是因为她睡的是姐姐的床,穿的是姐姐的衣,即便刚开始穿着松垮垮的睡衣,有些难受,但带有姐姐的余香。
但后来田妮妮给她买了几套新衣,木梳桐就再也不能穿姐姐的衣服了。
七岁的年纪,藏不起任何心思,她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很喜欢姐姐,想永远和姐姐待在一起,恨不得将芮云轻牢牢锁住。
但她觉得自己并不够好,仅有七岁的年纪,就常常被赶出家门,她认为自己配不上,于是努力学习,好追随她的姐姐。
被赶出家门的第十四次,木梳桐和芮云轻躺在床上,木梳桐闻了闻芮云轻刚洗完的头发,透过每一根发丝,柔软的。
床单是浅蓝色的,很暖和,但却并没有芮轻温暖。
木梳桐靠近芮云轻:“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谢谢姐姐又收留我。”
芮云轻回答:“谢谢我的话,那你有什么要报答的?”十岁的年纪,最会坦露心思。
木梳桐眼睛瞪得亮亮的:“ 姐姐,他们说爸爸和妈妈应该很恩爱,这是老师教的,虽然我并没有感受过,但是我觉得父母应该是恩爱的,会有恩爱的结晶,才有的我们,那……”脸上看不出是失落。
“田阿姨和王叔叔他们是不是很恩爱啊?做他们的孩子会很幸福吧。”
床头灯昏黄,芮云轻指尖刚碰到玩偶褪色的衣角,动作猛地顿住。
“姐姐,老婆是夫妻之间会叫的,那么王叔叔会叫田阿姨老婆,我感觉他们很和蔼,田阿姨应该很幸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会让姐姐成为最好的老婆。”少女带着一点童真,却说的是实话。
芮云轻抬手,指腹轻轻蹭过木梳桐发顶,带着刚暖过的温度,慢慢顺了顺她微乱的碎发:“会幸福的,但是,木木,你怎么会让我成为最好的老婆呀?”
木梳桐鼻尖泛红,点头时睫毛沾着水光,带点鼻音:“怎么就不可以?只要我们一直都在,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就可以保护好你,那要不,姐姐,你不结婚好吗?”
芮云轻宠溺的笑了笑:“你才七岁,我也才十岁,那么长远的事,以后再说。”
木梳桐眼帘轻垂着,发梢遮了半张脸,肩微塌着:“那你先答应我。”
“好,我以后不结婚,会成为我们木木最好的老婆。”
“我要永远爱姐姐。”
“那我也要永远爱木木。”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好”
……
木梳桐望着窗外失神,指尖悬在杯沿,眼底漫过一阵轻晃的空茫。
没想到小时候的话,让木梳桐对芮云轻的**,更加深。
电话里依然传来声音:“你和姐姐说说吧,不要不说话,小木?还在吗?小木?小木,小木?”榆幸逐渐焦急起来。
木梳桐顿了顿:“没事,我刚才想事情去了。”
“那你赶紧跟姐透个实底儿,你跟芮导,私下到底处得咋样?就是特投缘的工作伙伴,好朋友,对吧?”
“还是说,真像网上瞎猜的那样,有点超出工作的……情分?”
“你别怕,跟姐说实话,不管啥情况,姐和公司都站你这边,咱们得知道实情,才好商量怎么护住你,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或者,压下去。”
“公关部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定方案呢。”
对方的关心源源不断,木梳桐这方还在想怎么告诉她这件事。
“好,我和芮导,认识好多年了,是朋友,是合作伙伴。榆老师,你是知道我小时候家里情况的,我们小时候是邻居,我曾经被赶出过家门,多次。”
她盯着手机屏幕,喉结缓慢滚动,脖颈处的旧项链随着动作晃了晃:“是芮导发现了我,我还住他们家,原本一次两次还好被赶出家门,太多次了,他们父母也很同情我,把我接到他们家里面去住。”
窗帘被封的紧紧的,也如她的心一样,指尖碰项链坠,自嘲般扯了扯唇角:“反正我就这样一个人,父母很奇怪,后来我在他们家住了好几年,他们可以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但我和芮导也并不是那种关系,你说算收养吧?也不算。”
木梳桐指尖虚虚点过鼻尖,睫毛轻颤了颤:“算是寄养吧,反正我父母,挺有钱的。”骗了我,只是单纯不想要我而已。
“小鱼姐,你知道吗?”木梳桐叹了一口气,她不应该告诉别人太多,“反正就是这样的关系,我无所谓了。”
她的父母,并不是纯爱的关系,只是在外面乱搞,不小心生下了她。
甚至伪装成普通穷人,本想一分钱不给她,不养育她,只是将赶出家门作为不要她的理由。
木梳桐父母再多次和芮云轻父母协商后,只是想甩一百万给芮云轻家。
但田妮妮和王晰并没有接受,表明自己确实喜欢木梳桐这个孩子,钱他们家并不需要,户口也并不用移过去,只是养到十八岁而已。
但他们最终还是收下了。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收到了一份一百万的银行卡。
榆幸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好宝宝,立刻,马上,睡觉去,天塌下来有姐先顶着,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打仗,听见没?”
木梳桐唇角微扬,眼底漾开细碎暖意:“嗯好,谢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