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手机屏幕上写着:「如月光清风。」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顾清也还是觉得自己不如月光。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只想把旗袍好好做好的人,只想把技艺传授下去的人。
眼前又出现了一行字:「白茶花,白茶花香的顾、清、也。」
顾清也低咳一声,弯腰去拿起地上的行李箱,却被时安又接了过去。
顾清也道:“我可以,不用小孩帮忙。”
可话音刚落,手机就举到她眼前:「村长说你力气小,我力气大。」
顾清也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又转身拿起旁边的两大袋生活用品,边进屋里边道:“时安,你和村长都对我有误会,时间长了……”
顾清也说着说着右手一轻,只见时安接过她的袋子。
顾清也道:“时安,谢谢你。”
时安这次没有说话,顾清也知道女孩脸皮薄,心思重,便不再多说。
把时安送走后,顾清也的手机响了起来,只看道屏幕上显示的楼大小姐。
顾清也忍不住笑起来,坐在沙发上,滑开屏幕。
脸还没清晰,声音就传了过来。
“顾清也!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一个人跑到乡下,都不和我们说的。”
顾清也靠着沙发,才解释着:“事情突然,就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楼镜疏,初中同学。
还有一个时听寒,小学同学。
这两个人,是她的铁中铁,钙中钙。过命的交情了。
楼镜疏看着顾清也眼镜都没来的急戴,又看着她脸上的疲惫,只道:“行吧。你真的和家里决裂了?我和听寒只看到你在三人群里发了消息……用力艾特你,你都不回复的!!”
顾清也点头道:“嗯,不会再踏进顾家。”
楼镜疏笑道:“到时候你别打脸。”
顾清也呵笑一声:“不会,对了,店里人怎么样?”
楼镜疏道:“就知道你这个工作狂会问,顾氏集团名下的店面被你家里人收回去,员工也收回去了。你创办的店,听寒在管理,没问题,你放心好了,大魔王。”
顾清也眉眼暗淡,楼镜疏宽慰道:“好了,别皱你那柳叶眼了,看起来怪可怜的。你们顾家旗袍技艺一脉单传。少了你,我就不信,你家顾老爷爷能活。再说了,虽然店面被收回去了,但是员工们还能继续做旗袍,也不会废了功夫。”
顾清也点头,又道:“我不会回去。”
楼镜疏还不知道顾清也,嘴硬心软。只要她家顾老爷爷示弱,她又爱旗袍如命,定是会回去的。
只道:“好啦好啦。时家村有啥美女没?”
顾清也喝了一口水,咳了一声。楼镜疏专业判定:“感冒了。刚到就感冒,顾清也,你不行啊。”
顾清也笑道:“楼大小姐,你一天不怼我能怎么样?你可别来,没有美女。”
楼镜疏撇嘴:“你快喝点感冒灵,记得把颗粒放在温水里,别直接倒嘴巴里就着热水就喝了,还有多喝……”
楼镜疏还没说完,顾清也就听到敲门声,楼镜疏自然也听到快速不说话。
顾清也手不小心把屏幕反转,走到门口开门,却看到时安端着一杯热水过来。
只是这热水,看着不是白开水。
顾清也侧过身子,让时安进到院子,到了屋里才见她把热水推给她。
顾清也疑惑道:“时安,这杯子里的是什么?”
时安举着手机,看起来早有准备:「你感冒了。这是热水泡的感冒灵颗粒,刚泡的,凉了再喝。」
顾清也凑过去看,就听到手机里楼镜疏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感冒了。这是热水泡的感冒灵颗粒,刚泡的,凉了再喝。”
顾清也看着时安脸上露出不安,身体更是抖着起来,想捂着手机听筒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楼镜疏噼里啪啦的说:“好啊顾清也!你还骗我说没有美女!!这个和时听寒一挂的清冷小孩谁啊!!顾清也你不老实……你等着我……”
顾清也手忙脚乱,手机都在她手里转了几圈,找到‘红色’按键,一点没有犹豫的挂断了视频。
顾清也解释着:“我朋友,她喜欢胡说八道,谢谢你,时安。对了我给你……”
顾清也唠唠叨叨的解释,放下手机,弯腰去袋子里拿零食,只是起身时,屋里哪里还有时安的影子。
看着手中的红苹果,又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药水。
顾清也的心不知道怎么揪了起来。
想起什么,顾清也快速放下东西,拿过手机,脚步不停的跑向二楼。
只看到时安微微弯着脊背,双手捂着脸,过了许久许久才拍着脸进屋。
顾清也脸上皱的更狠了。
这个小孩。
怎么能那么别扭,那么敏感。
十八岁的年纪,是上大学了吗?
顾清也睡觉前脑海里都还是时安那倔强的脸露出慌张的模样。
直到梦里,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一阵是时安举着手机在她面前的模样。
混乱的很。
顾清也早上醒来,是被手机消息弹醒的,手胡乱的摸着,眯开一点眼睛凑近看,才看清晰。
楼大小姐:「那清冷小孩谁啊?」
顾清也按住屏幕,声音嘶哑的发了语音过去:「隔壁家可爱的小雷锋。」
说完把手机静音不再搭理楼镜疏,蒙着头再次睡了过去。
十多点的时候,顾清也迷糊的醒来,洗漱完毕才给村长发了消息过去:「村长,今天就去看桑田怎么样?」
村长回复:「顾老师,您不再休息几天吗?」
顾清也回复:「不用了。」
几分钟后,村长回复:「我给顾老师找了小帮手过来,一会就到,您稍等一下。」
顾清也回复:「好,麻烦村长了。」
村长回复:「顾老师,您客气了。」
顾清也看了最后一条消息,又看着楼镜疏和时听寒发的,敲敲打打回她们后才熄灭屏幕走向厨房。
刚把煮好的鸡蛋端上桌,门就被敲响了。
顾清也走出去开门,只看到时安在门口站着。
只见她举着手机:「村长让我来带你看桑田。」
顾清也点头道:“好,你先进来。”
只见时安犹犹豫豫的进到院子,不再去屋里了。
顾清也心下微跳,时安她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这孩子也太……像小兔子了,又像小乌龟,更像蜗牛,不小心碰到触角又缩回去了。
顾清也没再管她,只让她在院子里坐着休息,自己去消灭鸡蛋。
吃了鸡蛋喝过牛奶后,才跨着包戴着大大的帽子出门。
今天穿休闲风,虽然她没下过地,但也知道,地里不能穿高跟鞋,不能穿旗袍,倒是可以背小包的。
低头看了看,她和时安穿的一样,都是小白鞋。
只不过她的崭新锃亮,时安的却补了一块又一块,但很干净。
顾清也和时安到时,只看到桑田里已经站满了人。
看他们拿着剪刀在剪树枝。
顾清也有些不明白,但面前时安举着手机。
顾清也今天戴了眼镜,不用时安举那么近,伸出食指推远一点道:“时安,我戴眼镜了。”
话音刚落,顾清也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你很贴心,发现我近视……时安,总之就是我戴眼镜之后看的见的。”
解释了寂寞,只见时安不搭理她,走了几步弯腰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掉树枝。
顾清也抿唇,只道:“时安,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贴着桑树枝末尾的地方修剪对不对?”
时安点头,不再说话,把剪刀递了出去。
顾清也接过剪桑树枝的剪刀,对比剪布料的剪刀,这大剪刀的重量险些让她拿不稳。
还好时安扶了一下剪刀柄,不然她今天还没干活就丢工具了。
顾清也道:“谢谢,时安。”
时安摇头,顾清也才双手拿着剪刀对着桑树枝剪了过去。
只是剪了几下,都剪不动,还磨手的很。
就在顾清也想要问时安,却看她拿过另外一把剪刀,咔嚓一声,树枝又落地。
顾清也有些看不明白,只道:“你过来教我一下嘛。”
顾清也出生在吴侬软语的地方,本就柔软的嗓音加上一点求人的调调,听起来似乎要掐出水来了。
时安摸摸耳朵,走过去调整顾清也白皙的手,又握着她手背点了一下。
顾清也心领神会,只听‘咔嚓’一声,树枝果断落地,丝毫不费力。
顾清也柳叶眉挑起,看起来有点臭屁。
时安看到,葡萄眼颤了一瞬,转过身背对顾清也。
顾清也只看到她略微红的耳朵。
想走过去看,却看到时安转过身来,脸上又清清冷冷的。
拿出手机,敲敲打打,举着手机:「很好。」
顾清也笑出声:“时安,你要不要这么可爱啊。好像小老头,不对,好像小老婆。也不对,就是太正经了。”
时安看着顾清也眼眶里因为笑露出湿润,抿抿唇,弯腰从布包里拿出东西。
顾清也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只见她拿出一个包子出来。
而后递给她,顾清也道:“所以你出门后又回家,就是为了去拿包子?”
时安不说话,不打字,只是递给她。
顾清也伸手接过,隔着塑料袋,掀开一点,启唇咬了一口。
眉眼又挑了起来,又吃了几口,咽下后想说话,就看到她的保温杯被时安拧开盖子,递给她。
顾清也接过,喝了几口才道:“时安,这是你包的包子吗?”
时安点头,顾清也笑道:“很好吃很好吃,超过我吃过的所有包子。是豆腐馅儿的吗?”
时安点头,看着顾清也脸上的红,又敲打着手机:「辣不辣?」
顾清也道:“还好,微辣正合适。但我只能偶尔吃,不过豆腐配一点点辣椒正好正好呢。”
时安点头,又见她打着手机,顾清也想过去看,却看她把手机藏了起来。
所以时安是在和别人聊天?还是写了什么她不能看的东西?
顾清也修了两个多小时的树枝,直到手上被剪刀磨成泡,被时安硬拽着回去。
顾清也看着小孩的背影,明明刚刚还像蜗牛,这会倒是不怕她了。
到了院子里,时安来来回回的从她家出去,又从她家进来。只见她拿出消毒的东西,又拿来了创可贴。
看着她蹲下,白皙但起茧子的手指拿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消毒,而后贴了一个创可贴上去。
顾清也松了一口气,她以为时安要挑破她虎口处的水泡呢。
看来时安采用的是比较平和的方法。
顾清也看着虎口处可爱的狗狗创可贴,才想起来时安是属狗的。
十八岁,确实属狗的。
所以创可贴也用狗狗模样的。
晚饭自然是时安做的,顾清也可算是知道村长所言不虚。
中午的包子让她信了几分,如今吃撑了顾清也已经完全相信。
时安她不但是小雷锋。
还是一个小厨神。
更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小小家庭医生呢。
明明才一天一夜,顾清也就发现了时安好多好多优点。
顾清也因为修剪桑树枝,累的厉害,导致玩着玩着手机就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不是被村子里的鸡叫吵醒,也不是被手机消息震动醒。
反而是被隔壁家的声音吵醒的。
顾清也睁开眸子,双手撑着床坐起来。
习惯性的拿手机看时间。
早上六点半……
隔壁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响声还在继续。
慢慢的又响起碗盘子碎裂的声音。
顾清也瞬间清明起来,快速下床,走了几步又拿起衣架上的外袍穿上。
系好后,才快步走到外面小阳台。
小阳台能看清时安家院子里的所有东西。
顾清也只看到三四十岁的男人,女人在推搡时安。
而时安被他们推的动了几步,又站在原地。
顾清也看到时安清冷的脸上露出倔强,黑漆漆的葡萄眼却带着湿润。
只听其中一个人道:“小哑巴,你就是这么招待我们的,快让我们进屋。”
“就是。小哑巴,你守着这个破屋子做什么?”
“你妈年纪轻轻就死了,你爸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十多岁就哑巴了……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