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宁小姐其实还不够熟悉,”刘益定定地看着宁瑶,“不知道这般内部对抗,会不会伤了和气。”
宁瑶一脸懵,转头看向卜书丽,“这个内部对抗,很凶么?”
辩论,比的不就是嘴皮子么?
宁瑶一下子脑子转不过来。
主要也是她,从未觉得比不过别人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人总是有长有短的,她从来都是正视自己的缺点,学习别人的有点。
卜书丽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刘益,你是没事找事呢?”
她不忿之下,在桌子下还抬脚踢了刘益一下。
罗素东摇了摇头,也不同情刘益,直接就站在了卜书丽这边。
“刘益,你这人,真当所有人跟你一样好胜心那么强么。”
宁瑶看着他们两人的眼神,不由得也有样学样,用同样的眼神看向刘益,眼中带着那种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的无奈之感。
直把刘益气得够呛。
只见他沉下脸,“我自然不只是因为胜负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大家既然都要组成一个小团体了,是不是得坦诚一下?”
宁瑶能感受到他的不愉快,但是也能感觉到他并没太大的恶意。
也因此,她正色看着刘益,坦荡荡道:“好,你想了解什么?”
学习这件事,她早就了熟于心,一点都不在怕的。
她坦荡,反而是一旁的卜书丽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恨恨地在桌子底下又踢了刘益几脚,“刘益,我觉得你这样太过了。”
刘益叹气,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我不是对人有其他看法,只是有些东西想了解,等我们吃完饭,再找个地方说吧。”
几人才开始吃饭。
卜书丽一边吃一边仔细看着宁瑶,发现她似乎真的完全不放心上。
心下有些佩服她的心大。
几人一顿午餐吃得心不在焉。
很快,吃完后,他们一起来到了一个角落。
这里是食堂后的一个小院,一般人都不会过来,周围都是低矮的草地,基本藏不住人。
卜书丽牵着宁瑶的手,将人护在身后。
抬着下巴对刘益直言道:“如果你要说的是霍礼的事情,我觉得没有必要问她。”
以她这段时日与宁瑶的交往下来,不用问也知道宁瑶同霍礼是没有关系的。
刘益气笑了,双手在胸前交叠,怒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小人么。那霍礼与我们何干,我作什么要去问她与霍礼之间的关系。”
说完,气还没消,继续补充道:“更何况,这类桃色事件,若说错肯定是我们男人的错,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件事去考究她的人品!”
声声夺情,句句在理。
卜书丽哑然。
宁瑶瞳孔微张,这刘益是个好人,正直的好人。
只是……
“那你对我有什么疑问?”
刘益转头看向她,抿了抿嘴,“青横街那个吉祥饭店,你去那是……打算参加他们的游行吗?”
吉祥饭店。
宁瑶瞪大眼睛,那地方……
“你在那里见到我了?”
刘益点头。
吉祥饭店这个地址还是从当初那位程小姐的宴会上拿到的,卜书丽和罗素东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益见三人都清楚了,便十分直接地问宁瑶,“你要参加吗?据我所知,”说着,食指朝天比划了一下。
“这件事最迟六七月份可能就会出来结果了,也就是说,这段时间虽然外面看着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暗地里暗流涌动,不是很乐观。如果你去参加游行,或许会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被捕。
宁瑶垂下眼眸,第一次正视自己与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差距。
他们的信息来源很多,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而她不一样,很多时候是听宁哥说的,独立获取信息的能力几乎为零。
虽然可以通过报纸,与身边的人交流来获取,但是这还是很片面。
不过,既然都坦诚到这个地步了,宁瑶抬眼看着刘益,眼神从刘益身上滑过,看向卜书丽和罗素东,轻声问道:“我本心是想支持的,难道你不愿意支持吗?”
刘益皱眉,“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
他想了想,斟酌措辞,说道:“上面的人若是执意退一步,那么我们这些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没有用。”
“但不做你又怎么知道没用呢?”宁瑶追问。
刘益被问住了。
罗素东在旁看得是意犹未尽,他拉住卜书丽,小声在她耳畔说道:“你从哪里挖来的人才?”
卜书丽脖颈缩了一下,耳尖有点发烫。
装作挠痒一般,揉了揉自己的耳垂,而后才小声回道:“口才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难道她还有其他长处?”罗素东诧异。
卜书丽点头:“你就看着吧。”
他们两人在旁边小声嘀咕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也足以让宁瑶与刘益听清。
刘益最后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要真的一心出头,到时辩论赛还没有开始,你人就进去了。”
宁瑶无语了,“我又不笨,肯定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去做那些事情呀。”
刘益听了这话,心算是放了一半。
他不知道的是,连宁瑶自己都不知道,未来有一天,她会为了理想而豁出去,不顾生死。
几人的谈话暂且告了一段落。
卜书丽和宁瑶回了课室。
卜书丽拉着宁瑶的手,小心地看着宁瑶的神色。
“刘益那人,你别太在意。其实他人不错的。”
宁瑶一直在想关于那次集会的事情,闻言,点头,安了一下卜书丽的心:“我看得出来的,他考虑的方面有他的道理。”
重点是,他并没有恶意。
卜书丽心放了一半,而后,小声地说,“最近如果有人喊你去游行,千万别去,现在外面的风声,其实并不好。”
宁瑶抿嘴,转头看向卜书丽,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说着,她环顾了一周,周围都是同学,他们与往常无二地吵闹着。
该玩玩,该学学。
她记得自己上学时候路过的街道,摊贩的叫卖声,街上人来人往的,几乎也还是那般热闹。
繁华如旧。
卜书丽顿了许久,直到回到座位,才用很轻的声音,几乎周围的人都无法听到的声音跟她说:
“我爸爸很关注,每次都会私下给我跟哥哥补这些。至于刘益他们,也几乎都大差不差的。”
宁瑶听到了。
歪头看向她,若有所思地。
卜书丽的父亲是经商的商人,他们在外界自然有自己的交际渠道。
这个渠道,来源于多年来的积累。
那她呢?
宁瑶沉思。
她每日读书,读报,能知道形势不好,但是,受限极大,她知道不好却不知道有多难。
此时老师已经来了,宁瑶抬眼看着讲得口沫四溅的算术老师,又看了看身旁认真听课的卜书丽。
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贫乏。
这种匮乏,无关知识,无关财富。
自己好似滚滚浪潮中的一朵小水花,身在其中,却不知道去向是何处。
未来如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也无法预测,这无可厚非。
但她现在是连自己所在的浪潮即将翻涌出多大的浪花都不知道。
这不行。
宁瑶抿嘴。
暗暗下了决心。
忽地,她想到了早上,来学校之前,宁亦文给她的那张照片。
那张从南京来的照片,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的。
宁哥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今晚,她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抱着这样的心思,宁瑶满腹都在想着早上看到照片的感受,她需要先将宁哥托给她的事情办了。
笔在纸上写、划。轻微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一篇文章跃然于纸上。
但……
宁瑶凝视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好像还不到火候。
她敏感地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继续改。
一整个下午,宁瑶写了不下于五遍。
最后才堪堪算是写出来一篇稿子。
卜书丽好奇了许久,看宁瑶终于好似完成了,才问道:“你在写什么?”
但眼中却十分守礼地,没有朝宁瑶桌上的纸看去,只是正正地看着宁瑶。
宁瑶摇头,“就是有个事情要记录一下,没什么。”
周围的人都是相处许久的同学了,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基本不会去看别人忙的东西,尤其是写的文字。
这也是宁瑶如此明目张胆就在课堂上写稿的原因。
*
夜幕落下,宁家小院。
院中桂花树下,宁瑶与宁亦文掌着一盏小灯,两人各自捧着一个碗正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宁瑶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地瞄一眼宁亦文。
她下学回家的路上,便将课上写好的稿子交给宁亦文了。
他也看完了,只是脸上一直都是那般气定神闲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来任何评价。
宁瑶想直接问,又怕在大街上,不好问得太明白。
但回到家,宁亦文放下东西便去灶房,忙到现在。
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脑子里东想西想地,宁瑶吃饭的动作越来越慢。
直到偶尔的一次抬眼,与宁亦文对了个正着。
宁瑶连忙低下头,慌乱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口白米饭。
宁亦文嘴角扬起,深邃黝黑的眼眸中透出一丝笑意。
淡淡道:“想问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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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