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大学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细雨轻吻着青草,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湿润的木香,像一条温柔的丝,悄悄抚过每个人的肌肤。
雨后的校园,光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给湿漉漉的路面镀上一层暖金色。
学校路边的野猫总是懒洋洋地卧着,蜷成一团,像被揉皱又重新铺开的灰毛毯子,半眯着眼,偶尔伸个懒腰,尾巴尖轻轻扫过暖洋洋的地面。
花坛周围积着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楚骁挑了个背风的角落,刚把手机塞进口袋,屏幕上的“妈”字还没来得及删掉,心口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猛地一拽。许遥脸色惨白,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指节攥着他的衣袖,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浮木。下一秒,许遥的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楚骁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他捞进臂弯。清冽的洗衣液香混着淡淡的药味,一起钻进他的鼻腔。
“左、左边口袋。”许遥的声音轻得像风,带着破碎的颤。
楚骁一手撑住他的肩,另一手笨拙地探进他的口袋,摸到一个冰凉的白色小药瓶。许遥的手指冰凉,却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把药片吞了下去。
楚骁这才看清药瓶上的字——稳心药。
许遥的呼吸急促又浅,额前的刘海被汗浸湿,黏在皮肤上,像一片深色的墨。
他的眼睛半睁着,眼底泛着一圈淡淡的红,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脆弱得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楚骁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脖颈,锁骨上方,有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翅膀边缘泛着淡淡的灰白色光泽,像被雨水打湿的绢纱,微微卷起。翅脉的线条极细,仿佛用羽毛轻轻划过的痕迹,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精致。
蝴蝶的尾翼延伸到颈侧,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是真的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从他的血肉里飞出来。
那一瞬间,楚骁几乎忘了呼吸——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因为那只蝴蝶看起来太孤独,太不安,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等呼吸渐渐平稳,许遥的指尖才松开。他借着楚骁的手臂站直,声音沙哑却温和,“多谢,我有心脏病,刚刚突然有点心悸。”
他撩了一下汗湿的头发,发梢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是落了一点碎金。许遥没等楚骁回应,就拖着有些发软的腿,一深一浅地走进了雨过天晴的光里,身影慢慢消失在沥青路的尽头。
楚骁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冰凉的温度。许遥的声音很温柔,像春雨后悄悄冒头的嫩芽,他莫名感觉心口被小猫捞了一爪子,新生的皮肤泛起阵阵痒意。
感觉心口被小猫捞了一爪子,伤口长出的新肉泛起一阵阵痒意。
回寝室躺在床上,许遥还是时不时出现在他脑袋里。
楚骁穿着一件黑色运动外套,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又想起许遥脖颈上纹的那一只蝴蝶——左边的翅膀残缺了一半,呼吸仿佛萦绕在耳边。
泛红的眼尾、手指接触的余温,让楚骁觉得那蝴蝶可能真的活过来了,好巧不巧地飞进他心里。而他心里又住进了一只小猫,只要想起许遥,小猫就会扑蝴蝶,弄得他心里好不安生。
弹出游戏失败界面,江似念泄愤地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终于想起来正事,“楚哥,明天学校篮球赛别忘了。”
夜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半天也无人回应。谢斯年也搁下正在画图纸的笔,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语气凉凉,“估计夜里黑白无常登门把魂借走了。”
江似念听着这位毒舌冷不丁的吐槽,眼角忍不住跳起来,不信邪地伸手在楚骁面前晃了一下,总算唤醒了沉浸在幻想里的人。
嘴比大脑快,楚骁回神的第一句话就是,“知道了。”
平时也没见楚骁啥时候这么爱发呆啊,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江似念越看越奇怪,当事人却毫不心虚,一脸坦然地由他盯着。最后以谢斯年拎小鸡仔似的把江似念捉回床上睡觉收场。
由于是全省的大学联赛选在他们学校开展,校领导尤其重视这次比赛,特意安排了摄影系的优秀学生拍照宣传。
四月份的天气没有盛夏的燥热,太阳光打在操场,金灿灿地洒了一地。塑胶跑道在阳光下泛着暖红,空气里混着青草与汗味,像在酝酿一场热血的风暴。
球场观众席都坐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学校的场子面积很大,看台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海浪一样起伏,加油声、鼓掌声像鼓点般砸在空气里,震得人耳膜发痒。各个大学的球队在场外围休息,观众席的女同学则兴奋地比较哪个球员更养眼。
楚骁把外套甩在肩上,一阵风似的走向球场,引来不少目光。
他又忍不住想起许遥,此刻他大概正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吧,阳光斜斜地打在书页上,把字迹镀成金色,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安静得像一汪湖水,与这热闹的赛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玻璃。
微风带着青草的清新和泥土的潮湿气息,许遥掠过发梢时,带着点甜意。
他看起来很安静,安静到风都不忍打扰。
整个队里,楚骁是最亮眼的那一个。几个女生笑着围上来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大大方方地摆手拒绝。她们也不尴尬,反而大大咧咧地夸他笑起来更帅。
江似念忍不住揶揄他几句,一转头,谢斯年坐在看台上高处冷冷地盯着他,被发现后立刻翻了个白眼。江似练气不过,只能用眼神“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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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蝴蝶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