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枕寒山 第8章 拳脚官司

“这个时辰来找我？还有旁的差事没有？”

海棠的眼睛直往苍山院里面钻，荧蝉知道沈麟不在里面，也不怕她瞧。

海棠瞄着荧蝉轻哼：“没事儿我就不能来了？”

荧蝉淡笑不语，唬的海棠以为她真是这样想的，气的要拧她耳朵。

两人闹了一会儿，海棠才给荧蝉透了个消息。

“老夫人要回来了，连带着她带走的韩娘子也得跟着一道儿回来。老太太特地传了信，说欢雪院地方偏僻，要带着韩娘子一道住去荣春堂。”

“让大夫人赶紧将荣春堂的西厢布置出来，听那话头儿的意思，往后就是比着咱们家正经小姐的分例了。”

海棠睨着荧蝉，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尖。

“出息，我还能跟你抢？有了消息我可头一个来告诉你了，那姓秦的再欺负你，你也用不着担心，咱们夫人烦她呢。”

荧蝉美目生辉，趁着左右无人，伏在海棠耳边道：“姐姐对我好我都知道，明儿给你去大厨房弄芝麻桂花小团子。”

海棠最喜欢吃那个，说是养头发。

就是弄起来极其麻烦，莲子大小的丸子里面还要填上芝麻桂花的馅儿，有时候给大厨房银子大厨房都不愿意做。

海棠满意的拍拍荧蝉，往苍山院瞥了眼：“你自己抓紧些，盯着世子的人可不少。”

前有秦观月，后有钱多多，苍山院还有个左右护法般的映禾云早。

从前荧蝉跟在大夫人身边，这些表亲的大丫鬟对她只有笑脸，现在她成了苍山院的人，再见面可就说不准了。

荧蝉替海棠正正簪子，琉璃一般的眼睛里能晰倒映海棠的影子。

“我晓得，只是有些事，哪里是我愿意就能成的？”

“世子不喜不规矩的人，可要是规矩……”

荧蝉苦笑，海棠心有戚戚，把消息送给她自己快步赶回存波堂。

沈麟的话说到做到，小厨房起的极快，就立在苍山院南角。地方不是很大，锅碗瓢盆都齐全，还给她配了个烧火的小丫鬟，叫点灯。

小人儿才七八岁，今年刚到的大厨房，手脚麻利，说是刘妈妈拍板送过来的。

天气渐暖，老太太回了镇远侯府。

荧蝉在苍山院里没出去，不过老夫人回家的排场，她听了个全乎。

“那位韩娘子穿的跟仙女儿似的，白凄凄的裙子，穿了个蓝色绣蝴蝶的短衫，还有件比甲！可好看了！”

荧蝉不方便出去，点灯就绘声绘色的跟她说外面的事。

“老夫人喊了欢雪院墨韵楼的秦娘子去，还有靠咱们住着的钱娘子，都喊去了。吃了不少排头，尤其是秦娘子，这些天都恨不得躲在墨韵楼不出来。”

荧蝉揉着点灯的头发，催促她继续说。

点灯一看，呲着牙往外叭叭：“那个靠着咱们住的钱娘子，她院子里的东西一天换了三回！光是茶具就坏了四五套，跟府里又重新要了好些个花瓶茶盏的回去补，管东西的老妈妈都气的差点给她们院子里的人打起来！”

点灯还在叭叭往外说，荧蝉眼波流转，心中已经明白，老夫人是不想钱多多和秦观月与沈麟扯上关系的。

沈麟是这一辈最出息的孩子，年纪轻轻，要军功有军功，要文采有文采，说一句祖上积德才有这样出息的孩子也不为过。

对比起沈四来说，沈麟出挑的过分。

不过这些都不干荧蝉的事，她一直老老实实在后院操持小厨房，像一朵无害又艳丽的芍药花，静静开在苍山院的角落。

老太太回来后，钱多多时常缠着沈麟带她出门。

两人一出去就是一日，回来已是晚间，在外面用过饭。荧蝉的活计越发的少，她乐的清闲。

闲着没事从压箱底的布料里，找了两匹出来做衣裳。

云早映禾掌管着沈麟的起居，护的水泼不进，她和云早映禾之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摸清，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

小丫鬟还有个掐尖要强往上爬的念头，她们这些大丫鬟，升无可升，争得就只有主子们的宠。

一日，荧蝉在小厨房揉面，点灯哒哒哒从前院跑过来。

“荧蝉姐姐，前两日问墨管事要的竹架子和簸箕送来了。”

荧蝉从小厨房里出来，将墨影派人送来的东西摆摆正，紧赶着回厨房榨了一盆南烛汁端出来，估摸着分量泡了几碗粳米进去。

点灯不知道这是什么，跟在荧蝉身边跑前跑后。

“世子也不在，姐姐怎么不去前头跟大伙儿一块说话？你都不晓得，那秦娘子一天恨不得来咱们这儿三回呢。”

“怎么又乐意出来了，前几日不是还说，她一步都不肯往外走么？”

点灯蹲在边上，帮着荧蝉将泡好发绿的粳米滤去汁水，端到屋子里蒸。

点灯手里烧着火，嘴上没忘记说：“不晓得，她前几日一步都不出门，这两三天，就跟长在咱们苍山院门口似的。”

“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咱们苍山院请了个女门房呢。”

荧蝉赶紧瞪了她一眼。

“这话再叫我听见，可得拧你了，她再怎么不好，好歹也是主子，抓你个把柄轻轻松松，到时你叫天天不应，我可救不了你。”

“记住了，青精米得先用南烛汁水泡，泡好了再去蒸。”

点灯噘噘嘴，嘀咕一声“知道了”，便从小厨房溜到前厅去。

荧蝉怕风不够大，给晒好散热的粳米罩了纱网防虫，赶紧回屋拿扇子，刚走到自己屋门口，就被门口的秦观月瞧见，扬声喊了过去。

这会儿都午歇了，走廊上说话的人都散了，荧蝉躲不过，只能走到秦观月跟前福了个身。

秦观月一身蛋壳黄的短衫百迭裙，头上钗环少了不少，跟从前荧蝉去墨韵楼时几乎两模两样。

“过来过来，问你个事儿！”

荧蝉拎着扇子，趁着走路的功夫，细细打量一番秦观月，这蛋壳黄的衣裳料子不错，却一点绣花也无。

多半是绣房的人也不耐烦伺候她。

大晌午的，正是午歇的时候，正经的客人可不会这个时辰来人家的院子。

“请秦娘子安，奴婢还有差事要做，秦娘子可是有事？要寻咱们院子里的谁？”

荧蝉心道，秦观月怕是心里恨她恨得厉害，这眼神哪像是个善人的样儿？

荧蝉暗道倒霉，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

秦观月避而不答，转头问荧蝉旁的：

“你如今都在做些什么差事？怎么许久不见你们院子的人到我那儿去玩了？”

秦观月是个藏不住的性子，荧蝉耐心和她寒暄两句，她便装作不经意问起沈麟的事。

荧蝉抬高手里的扇子，遮着日头，微微蹙眉。

大晌午的，门口拢共那一点儿阴凉地儿，秦观月和她丫鬟占了，荧蝉晒个结实。荧蝉心里烦得很，一烦秦观月蠢笨，二烦她没一点眼力见儿。

这大刺刺上门打听沈麟的消息，连点好处也不给，还让她晒大太阳，别说她如今盯着沈麟，她就是个菩萨也不会搭理秦观月。

荧蝉勾着唇，声调微扬：“奴婢如今在小厨房，专门给世子爷料理饭食。平日里总忙个不歇，连家里也少回，更不必说出去哪里玩了。”

“秦娘子怎么这时候来？可是来找映禾姐姐的？”

荧蝉的嗓音不小，顾左右而言他。

她住的地方离月洞门近，过了她的屋子便是云早映禾的，那俩人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一个人得了消息，另一个也不会落下。

一听到她喊秦娘子，云早立即从门里出来对荧蝉摆脸子：“叫唤什么？大晌午不歇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攀高枝儿呢！”

荧蝉立即歉意的对秦观月一笑，转身往院子里去。

“我哪有高枝儿攀？靠着手艺吃饭呢。你可别冤枉我。”

“大晌午的院子里没人，我回来拿扇子，被秦娘子喊过去问话，正巧你来了，我后头还晒着东西，先回去看着，你去瞧瞧吧，来问世子的事儿呢，我可答不出来。”

“不晓得你们从前哪个跟秦娘子关系好，这阵子忙，她自个儿找上门来寻了。”

云早立即不善的朝月洞门看去，荧蝉摇摇扇子，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满脸无辜盯着云早。

“扰你们午歇了，是我的不是。”

云早冷哼一声，低声骂了句破落户，冷着脸去给月洞门外的秦观月请安。

荧蝉垂眸笑笑，等回到后头，才对蹲在地上数蚂蚁的点灯道：“云早和映禾这些天都避着秦娘子？”

“是呢，秦娘子这两天常来，来了也不干什么，不进来，还老扯着人问这问那。后面映禾姐姐把这事儿报了世子爷，墨管事就跟前面扫地的姐姐们说，当看不见，叫院子里的人避着些。”

荧蝉给架子上的热饭扇风散热，眼眸微动：“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点灯憨笑着指指身后的小厨房。

“老太太回府后没多久就嘱咐了，墨管事叮嘱的都是靠门有活计的，姐姐一天大半都在小厨房，墨管事自然不会特地来告诉姐姐了。”

点灯个子小，嘴巴也甜，苍山院的不少事儿她都知道。

荧蝉捏着扇子在点灯头顶轻拍一下：“本事大了，这样的消息也瞒着我了。”

点灯立即讨饶，发誓再也不敢。

·

青精米晒了足足两日，等竹簸箕上的米粒一颗颗圆润如珠，荧蝉才找了瓷罐儿将米收起来。

“好啊！可是让我逮到你个小浪蹄子了！你大晌午不在自己家待着，跑苍山院来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勾引沈麟！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沈麟的命是我救的！你个小浪蹄子……”

前院突地一下闹起来，点灯立即来给荧蝉报信，荧蝉当即带着人回屋，撑开窗户，一起在屋子里看热闹。

她屋子最靠外，看的那叫一个清楚。

钱多多不愧是出身边塞的女娘，打架一把好手，前抓头发后扇脸，蹬肚子踹腿儿那叫一个麻溜！

秦观月哪里是钱多多的对手？被打的吱哇乱叫，这下什么体面也没有了。

嘴里一口一个泼妇贱人的骂过去。

边上也有人去拉架，但这两人一个是家里的表亲，一个是世子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两方都不好得罪。

尤其是钱多多，几乎杀红眼，逮着秦观月打！

“咱大爷不能是叫钱娘子这么救下来的吧？”

荧蝉也不晓得，只恍惚的盯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好真实的打，拳拳到肉。

她知道钱多多脾气不好，没想到脾气这么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能追到大夫人的院子，闯进去找沈麟的人，能是什么大家闺秀？

顶着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人，笑的眉眼弯弯，意味深长：“兴许吧，横竖一般女子，应当是救不下世子的。”

沈麟待得是战场，又不是哪里的长街，没点本事怎么能将人从战场上救下来？

木质窗棂让人在外面狠狠敲了两敲，光听声音，荧蝉都替那人手指头疼，下一刻，窗外闯进一张俊俏和一张更俊俏的脸。

看清来人面容的荧蝉心底咯噔一声。

只见沈麟背着手站在窗外，一身银白色的圆领万竹松涛暗纹袍在日头下微微泛光，清冷威严的眼眸往屋子里淡淡一扫，分明不带情绪，却看的荧蝉心里突的一下。

荧蝉叩叩点灯的背心，立即压着点灯行礼：“是奴婢管教不严，请墨管事责罚。”

墨影跟在沈麟身后，为难的瞥着沈麟的脸色，一个字儿都不敢往外放。无助的手几乎要把腰上的铜钱腰带摸秃噜皮。

“既然闲得慌，跟墨影一道值夜。”

沈麟的嗓音比眼神更为冰冷，低沉的仿佛挂了冰锥，听的人莫名生寒。

沈麟说完便走，去料理钱多多和秦观月的拳脚官司。

谩骂与痛呼声里，墨影僵硬的呲着牙对荧蝉笑笑，火速扭头去追沈麟。

点灯蹲在地上，砸出两点泪花，愧疚的不敢抬头：“我给姐姐惹祸了……”

荧蝉无所谓的捏捏点灯的耳垂道：

“无妨，按理说，我还该谢你呢，你帮了我这样大的忙，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出去看热闹吧，以后嘴巴上安个把门儿，可不能在这么说了。”

荧蝉并不在意这些，点灯帮她去给钱多多传了消息，今日有这样一场戏大半都得归功于点灯。

她原本没机会靠近沈麟，如今点灯口无遮拦送了她一个机会，她心里当真不怪点灯。

又哄了两句，点灯止住眼泪，荧蝉隔着窗户看了眼，外面也已经散场。

·

存波堂，大夫人处

钱多多和秦观月一人一把太师椅在外间花厅坐着，大夫人在正堂跟沈麟说的几乎要拍桌子。

“你看看！这都闹成什么样儿了！难不成非要上御史的折子你才能多分一些心思到内宅来吗！”

“那钱多多就不是个安居于室的女子，脱缰的野马也没有她不服管教！教导规矩的嬷嬷气走四五个，你还要带着她出门？！”

“荧蝉是哪里不好？你如今把她放在什么地方？好好的通房给了你，你真拿她当大厨房的厨娘使唤呢！”

全新作者，全新出击！感谢每一位读者！不管了我要亲鼠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拳脚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