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边缠绕,不想听却不能阻止他不断地入侵,纷繁嘈杂中,乔宇川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们将来一起考警校当警察,怎么样?”
是谁的声音,是谁要跟自己当警察,会是之前自己想起的那个人吗?那个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留有残影的大男孩吗?
“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都会。”
保护?为什么要保护我,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你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闯入我的脑海,一次又一次的许下承诺。
“跟我一起回家吧。”
家?自己还有家吗?自己到底还能去哪里,还能找到自己的来路吗?
“我带你回家。”
再次听到这句话,乔宇川恍然睁眼,眼前的景象重重叠叠,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乔宇川才勉强能够发出些许声响。
他的头像是被人重击过一样,翻涌着的疼痛让他有些难捱的闷哼一声,浑身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一般,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敲碎而后又重组。
“你还好吗?”
恍惚间乔宇川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跟他说话,耳鸣声让他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乔宇川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那人看起来似乎情况更糟糕了,手指奇异的弯曲角度,让乔宇川不用细想都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
那群人的疯魔程度远超常人的想象,正如韩渊所说,在这儿,背叛者,死无全尸。
乔宇川还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头,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都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一点精神。
那人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随即他便看向了乔宇川,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杀了我。”
乔宇川闭了闭眼,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尝试了半天才轻声开口,“为什么要杀了你。”
“你是他们的同伙?又背叛了他们?”那人抬头看了眼乔宇川,眼中写满了复杂。
乔宇川垂着头,半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起身让自己坐的端正些,他用余光看向了男人,沉默了一阵。
“不是,是。”
简略的回答,对方竟然也听懂了,乔宇川抬眸看了眼对方,澄澈的双眸并没有因为一身的伤痛而变的晦涩,反倒是更加的纯粹了。
静谧的夜里,两个浑身是伤的人,简短的话语足以疗愈那深入骨髓的痛。
乔宇川仰起头闭上了眼,因为兰调的作用,他现在的思维极其活跃,无数的画面,无数的言语,无数的人,都在他脑子里闪现。
那种纷乱像是要将他撕扯开,头部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兰调为什么没有带来预期的利益了。
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追求极致的快-感的同时,还需要忍受这样灵魂被撕扯的疼痛。
在他思索的时候,林木推开门再次走了进去,这人像是算准了“兰调”失效的时间,卡着点站到了乔宇川的面前。
林木的手里依旧是泛着蓝色的针剂,他微微弯腰,抬手遏制着乔宇川的下巴,眼底蓄积着暗色。
“痛苦吗?”
乔宇川轻柔地眨了眨眼,勾了勾唇,想要偏头却被捏的更紧,索性,抬眸直视着对方,“林木,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听到这话,林木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将药剂再次推入,随即抬手抓住了乔宇川的后颈,“你最好能坚持住。”
感受着同样的痛苦在身体里往复,乔宇川仰起头闭上了眼,不断刺激和折磨着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像是要用无穷无尽的黑暗将他们一点点的吞噬。
“你又是第一,南初,什么时候能让让我。”
谁是南初?
“南初,周末跟我回家吧。”
又是回家,到底哪里是我的家?
“南初,顾南初,别再睡了,醒醒。”
模糊的身影一点点在眼前浮现,空无的轮廓让乔宇川抬手想要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你是谁?”
乔宇川无意识的挣扎着伸手,无数的荆棘在他身上缠绕,想要将他一点点吞噬,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滑落,可他还是没有放弃的伸手,想要触碰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影子。
“别走,不要走。”
当乔宇川再次睁眼时,混乱中对面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乔宇川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停顿了许久没有开口,可当他抬起头看到乔宇川的双眸后,低下了头无声的说着,“宋白。”。
乔宇川却读懂了他的话,他闭了闭眼,用着极为轻缓的语调,“你,是不是很爱干净,喜欢读书或者画画。”
听到这话,宋白缓缓抬起了头,眼底满是震惊和不解,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带着迷人而璀璨的光芒。
乔宇川却笑了笑,眼中带上了些许的轻松,语调轻缓悠长,“很意外吗?我研读过心理学,所以,猜到了一些。”
宋白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生命的流逝感让他无措和恐慌,却不曾给他带去一丝一毫的后悔,唯一遗憾的也许就是没有再见到家人一面。
“我还喜欢摄影,我的梦想是成为画家兼摄影家,周游世界,看尽世间的美景。”宋白低声的说着。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希望有人能听到他的这个梦想,也许就能证明他曾经来过,也璀璨的活过。
乔宇川看着他点点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眼眸中平淡无波,他甚至无悲无喜,像是闲话家常。
“是个很美好的想法,如果我们俩只有一个能活着,你就杀了我,活下去。”
听到乔宇川的话,宋白抬起了头,眼中溢满了惊讶,可乔宇川却慢慢闭上了眼,似乎不想多说什么,宋白张了张嘴,选择了沉默。
窗外的月光如银灰般倾洒而下,将这世间的一切所笼罩,林木依旧是一身黑色风衣,浅浅的月光落在他的肩头,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林木如往常一般走进了屋里,但这次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默的给乔宇川注射了一针兰调,完成后他便解开了乔宇川身上的束缚,然后缓缓贴在他的耳边。
“宇川,韩渊他们明天就会回来。”
“今晚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杀了他,我就原谅你。”
说着,林木便将手里的匕首放进了乔宇川的手里,握着乔宇川的手让他把匕首紧紧攥住。
“别再让我失望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林木便转身离开了,这间荒芜破旧的小屋里,就只剩下了乔宇川和宋白两个人。
长久大剂量的注射兰调让乔宇川的思维开始跳跃,他已经从注射药物会产生幻觉发展到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尝试着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仿佛身体不是他的一般。
无数次的尝试后,乔宇川手里握着刀,晃晃悠悠的起了身,药物的刺激让他精神有些恍惚,他握着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坐在墙角,呼吸逐渐微弱的宋白。
当他走到宋白面前时,宋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这个已经几乎被折磨的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年轻警察,此刻睁开了双眼。
他看向了乔宇川手里的刀,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如同染了血的利刃直直的插进心脏。
“我死,也绝不能死在你手里。”
“这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想要得到的结果,我们不可以屈服。”宋白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大声的呵斥着。
“你清醒一点,你的手上如果染了血,就再也回不去了。”
宋白的眼底露出了浅浅的哀伤,他很清楚今日便是一切了结的日子,他们之中,注定只能活一个。
“我回不去了,但我希望,你可以。”
宋白屏住一口气,坚定的说着,他看得出来林木并不希望眼前这个人死,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
宋白很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条件,注定他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同时,他竟然莫名的相信,眼前这个人一定可以活着离开。
他,便是自己要赌的可能,一个扳倒这群疯子的可能。
在追寻光明的路上,注定要有殉道者,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换回这世界哪怕一丝丝的光亮,那便也甘之如饴。
听着宋白断断续续吐出来的字,乔宇川身形摇晃了一瞬,他偏头看向了身后的监控,原本迷离飘远的双眸中闪出点点光亮,他转身抬手解开了扣子。
正对着监控,用手里的刀划向了肩膀处的纹身,刀刀见血,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狠戾决绝的毁掉了肩膀上的纹身。
随即他将刀扔向一旁,拿起旁边的烙铁贴向了还在流血的伤口,除了额头冒出的冷汗,他的眼神愈发清明。
大门被一脚踹开,林木冲了进来,一拳把乔宇川打倒在地,反手掏出枪打死了宋白,乔宇川仰面躺在地上,闭上了眼,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消失不见。
林木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乔宇川,他缓缓举枪,枪口对准着眼前这人的心脏,只要他扣动扳机,眼前这个人就会死的毫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