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杀繁荣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姜郁回到教授的家时，叶教授请来的医生正准备起身离开。

教授的脸色沉重。

舒女士难得没有对叶教授分在虞浅浅身上的关注而显得烦躁，她手上端着瓶瓶罐罐，显然都是医生留下给虞浅浅的药物。

原本井井有条的家中有些乱。

姜郁：“教授。”

叶教授打断姜郁，他抬起头，不把自己的情绪流露在姜郁面前：“小郁，医生要走了。”

教授起身，开车送医生回去。

舒女士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人顾得上姜郁。

姜郁也不想和人说话，径直走到虞浅浅的房间。

虞浅浅吊着点滴，气息好像稳了起来。

这是真的好起来吗？

如果真的有办法救虞浅浅，叶教授刚才会直接告诉她，而非转移话题。

姜郁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朴智恩给的那包液体。十一高里太多陷阱和意外，姜郁不断地推测着，想找到正确答案。她需要仪器来支持她，这样她才可以知道朴智恩给她的到底是什么，是否真的可以给虞浅浅用。

叶教授不多时赶了回来。

听到叶教授回来，舒女士也从房间出来。

“今晚想吃什么？”舒女士道。

外面下起了雨。叶教授脱掉有些湿了的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他皱了皱眉，却也没对舒女士说什么。

——舒女士永远是他最重视的。

叶教授没有说话，舒女士拉住他的时候，平常的恶霸脸在叶教授面前终于露出一点小委屈。

“都可以，阿舒做的我都喜欢。 ”他揉了揉舒女士的头。

舒女士笑了笑。跑到厨房里去。

晚饭间的餐桌上，很沉默。

叶教授：“小郁，如果明天浅浅还没有好转，我会开车带她去北方的医院一趟。”

姜郁落在牛排上的餐刀顿了顿，随后还是慢慢地割开牛肉的纹理。

“她没救了，是不是。”

教授：“……对。”

姜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表现得平淡极了。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姜郁本身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孩子。叶教授在姜郁来的那一天就这样想。在叶教授的眼里，虞浅浅和姜郁都是好孩子。她们在一起成为朋友，是叶教授很愿意看到的事。

虞浅浅很活泼。

姜郁可能自己没有发觉，但叶教授感觉出来了。

姜郁和虞浅浅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话也多了，表情不会那么严肃。

一点细微的不同，但对比之下处在后者情况下的姜郁却是如此生动。就像画上华美却空洞的少女突然活了过来。

叶教授也是在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姜郁可能冷淡，但绝不冷血。她冰冷的外表下本质其实还是个孤独的孩子。是孤高天空上飘荡的浮云，遥远而虚幻，触碰不了。她需要一个人让她落地，不然云就只能变成雨，敲打在地面上消失于无。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需要什么，也没有说过她孤独。她总是把所有的事做的很好，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

于是别人就认为她不需要担心。

于是人们就都以为她不需要了。

可能她自己都这样认为了。

因为太久了，都习惯了。

但姜郁不是死人。她的心脏是跳动的，她会感受。她感知的周围的一切，有喜欢，有厌恶。她越是不说，就越压在心底。

东西积攒的够多，最后是会把人压垮的。

哪怕姜郁现在吃不下饭，叶教授都不会这么担忧她。

可她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叶教授揉了揉眉头。他感觉很挫败。短短时间内，看顾的孩子一个危在旦夕，另一个原来已经被融化了一角，现在却重新把自己冰封起来。

冰融化而成的水接触到地面，必定会滚过泥沙。重新封冻，泥沙也去不掉了，只会裹在水中，和它融为一体。

“我吃好了。你们请便。”姜郁放下刀叉，拉开椅子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姜郁坐在书桌前，开始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即使她已经写过一遍了，全年段的作业都是一样，简单又乏味。

第二遍写完了。

姜郁把笔放回笔筒里。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已经黑了的天空，雨点敲在窗上。

水滴从玻璃上滑下，经过一滴，又一滴，最后变成了一股细小的水流。

水慢慢地向下流着，倒映在窗里姜郁的脸颊上。

姜郁拉上了窗帘。

……

夜很深了。

虞浅浅虚弱地睁开眼睛。

“醒了？”熟悉的声音。

虞浅浅看到一人正坐在她身边，翻着都有些泛黄的小报在看。

“姜郁……”

姜郁把手里从图书馆借来的报纸叠好，放在桌面上：“教授把你带回家了。”

虞浅浅发现自己的手上挂着吊瓶：“我还有多久能好起来？社团赛我还要去帮你的，我想要第一，呜。”

姜郁：“……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虞浅浅：“不怎么样，难受，想吐，没力气。”

姜郁沉默了很久。

虞浅浅一直在等姜郁借机讽刺她两句，可是姜郁都没开口。这让她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姜郁，怎么不说话”虞浅浅的嘴唇从中毒后就一直没有血色。

姜郁忽然站起来，把虞浅浅床头的水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噼里啪啦溅了一地。

“你干什么！？”

虞浅浅被吓目瞪口呆。

姜郁有些凌乱的发丝挡住她的侧脸。

“虞浅浅，你是不是有病？我们的关系有好到让你来救我吗？！”

她把手砸在墙面上。

虞浅浅气得发抖：“你才有病！！！”

“我救了你！姜郁！你冲我发什么火！”她上气不接下气。

姜郁看到她起伏剧烈的胸膛，咬牙握着拳。

虞浅浅一边委屈一边骂：“你这个神经病！再来一次我绝对离你远远的！你以为我是想救你吗？我只是……”

虞浅浅忽然停住了。

她的手被姜郁双手握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姜郁的手比她的还冰。

虞浅浅缓缓移动目光。

姜郁握着她的手，无力地坐在她身侧，竟然显得很颓唐。那张脸上麻木而空白，湿润从眼眶中滑下来，流下泪痕。

她声音平静：“他们都说这个毒没有救。”

姜郁深呼吸。

“你会死。”

虞浅浅愣住了。

房间里无比沉默，压抑得像两人都被掐住咽喉快要窒息。

虞浅浅啊呜一下咬住被子哭出来，不断发出含糊的脏话，哭的都快断气。

姜郁握紧她的手：“有人给了一包‘药’，告诉我那可以救你。我没办法确定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成分。”

红色的液体包被姜郁放在了虞浅浅的掌心中。

“你做选择。”

虞浅浅捏住小包，死死盯着它。

然后她果断地咬破它，要把里面的液体倒入口中。

姜郁攥住她的手腕，神情严肃：“你就不怕我在骗你？”

虞浅浅直视姜郁的眼睛。

“姜郁，你没你自己想的狠心。”

她把所有的液体都吞了下去。

姜郁松开手。

药液一进入体内就变得炙热辛辣，虞浅浅的眉头死死皱着，后面越来越痛，胸腔痛，四肢痛，手指痛，简直就像每一个细胞都痛起来！

虞浅浅顿时像只被海浪拍在岸上的鱼一般，不断扑腾着。

“草！草!”她咬着牙，骂人的声音还是泄出来。

虞浅浅死死抓着被子，过了好一会儿，疼痛退去，她终于得以喘息。

“姜郁……我先和你说了，你不要不遵守承诺。”虞浅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挺下去，“我要第一！你这个家伙不准违约！”

她打算先把姜郁的事说给姜郁听。

姜郁却道：“等你康复再说。你现在需要睡眠。”

虞浅浅锤床：“姜郁！你站住!!”

她把自己捶痛了。痛的呻吟，姜郁才没有离开。

她抓住机会迅速开始说着姜郁的资料。

“你是亚洲04区人，姜氏集团的大小姐。你家有权有势，涉足的挺广，细节我也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虞浅浅只是惊叹姜家的家大业大，没有任何理由去了解，只是羡慕一下就过去了。

她回忆着：“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阿莫特全球生研竞赛上。我们都是亚洲的区域代表，你的分数特别高，在亚洲中是顶尖的。那一天是决赛，我和你在一个走廊擦肩而过。我是落败，你是去领奖。怎么说，那时候的你不像现在这么讨人厌，不论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说话都带着一种官方的感觉，一点错都不肯犯。”

“对了，”虞浅浅仔细回忆着那次会面，想抓住所有细节,“你有个弟弟，比你小一岁。……关系很好的样子。那一天你低血糖，是他扶着你在休息室休息的。”

“你刚来西兰洲的时候，也是原来那个样子。我最怕的就是你这种人，谁知道是不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后来，五女组的波莉来找我麻烦。那时候你也在家，你可能看出来波莉不怀好意。在波莉把我拉出家门口的时候，借着关心的缘由，给我披了你的外套，还拿了一书包零食给我。波莉疑心很重，但她的关注点只在书包上。最后书包我们没带出去。”

“你给我的外套口袋里有刀。后来的事你也自己察觉到了。”

虞浅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波莉想要杀我。我用着腐生和你给的刀，把它弄成了隔壁小区的肉泥。她的骨头有点硬，你的刀片全部磨损了。我给你换了新的。没想到一把美工刀都有讲究，给你换了便宜货。你认出来了。”

“那天晚上我回去，劝你走，骂你走，你都不走。”

“我问你为什么不走，你跟我说你想要自由，想要做自己。”虞浅浅有点愤怒，“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何不食肉糜！”

“第二天，终于要开学了，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虞浅浅终于说完。

姜郁的脑袋疼痛起来。

无数个画面飞逝而过，她能感受到这些画面和虞浅浅说的话有关。但它们闪避地太快了，姜郁根本抓不住！

虞浅浅没看到姜郁的模样。

她闭上眼睛。

“姜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下来。我知道你可以。请你这次听听我的忠告，一定要不惜代价离开这个鬼地方。”

姜郁头痛欲裂，痛苦地咬牙，没有说话。她越是想抓住那些画面，遭受的疼痛程度就越大。

虞浅浅侧过身去，背对着姜郁。

她回想着那被撕碎的日记和粉碎的智脑，心跳的很快。

这次她真的没信心真的能在姜郁面前再隐瞒什么而不被看穿。

姜郁和虞浅浅之间是纯友谊。我想写女孩子的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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