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夕闭了闭眼,希望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一睁眼,依旧是江逐野对着镜子扭捏作态。
“温温,你看你看,这里是不是晒伤了?”
“我后背也疼……”
……
江逐野絮絮叨叨,挤着修复药膏,往脸上脖颈处猛涂。
“我回去休息了,你收敛点,小心被拍到。”
温泽夕多待一秒,都是对眼睛的凌迟。
平日里,江逐野因为要保持公司打造的糙汉人设,公共场合需要保持不修边幅的粗糙模样,就连公司都不清楚,他很在乎自己的小麦色肌肤,私下里护肤步骤一个不少。
最要紧的是,他紫外线过敏,被太阳暴晒后,皮肤上就会鼓起细小的疹子。
奈何皮肤太黑,除了他自己没人发现,就算肆无忌惮抓挠,大家也只当是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使然。
碍于人设,上节目外出不能做各种防晒护理,平白受罪。
后来,温泽夕借着使唤他的名义,外出让他帮忙打伞,不喜欢的防晒衣抛给他,挤多的防晒霜涂抹给他……
看似处处把他当佣人使唤,实则送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江逐野更是乐此不疲,毕竟当一个人的奴隶,跟当一堆人的奴隶,他还是分得清的。
“等一下,”江逐野赶忙叫住他,咧嘴一笑,“帮我涂一下后背。”
温泽夕接过药膏,在指腹上挤出黄豆粒大小的药膏,涂抹在他脊背上的红肿位置,刚碰上去,江逐野倒吸凉气。
“嘶~往上点,不是过敏,是烫伤……”
温泽夕停下动作,眼眸微眯,借着顶灯微弱的光,这才发现红痕上布满大小不一的水泡,仿佛是出浴时未擦干的水珠,晶莹剔透,欲滴未滴。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涂抹肩膀时,有意无意划过那里,听到江逐野猛抽冷气。
“你是故意碰那吧?!”
“嗯,玩得挺花,滴蜡都玩上了?”
“不是,这你都看出来?”
药膏擦完,江逐野想要抓挠,刚伸手就被人不留情面拍开,转头瞧见温泽夕慢条斯理用湿巾擦着指尖,视线上移,对上他揶揄的目光。
“白白要玩,蜡烛找跑腿即兴买的,没想到那混球用便宜蜡烛代替低温蜡烛……”
“然后你就全程忍着?”
“那不然呢?叫出来?白白只可能玩得更疯……”
“Stop!你们的细节Nobody cares。”
温泽夕无奈地抬手,打断他喋喋不休透露床shi的更多细节。
白白是江逐野男朋友,名叫白礼尘,上京白家独子,虽比不上檀氏,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之后。
温泽夕认识江逐野是在一次户外节目录制,从头至尾他对温泽夕都很照顾,甚至在网上力排众议维护他。
然而,温泽夕从来不相信平白无故的善意,恩惠向来背地里是明码标价的,当时的他要背景没背景,要金钱没金钱,能图的只有那张漂亮脸蛋。
自然而然,就把江逐野分作想睡他的一类,之后更是没有分半点好脸色。
后来一次,无意撞破他跟男朋友约会,举止动作与平日里大相径庭,被发现竟尴尬地躲在白礼尘身后。
诸多行为透露出,江逐野是0。
仔细端详,白礼尘跟他有几分相像,长发凤眼,唯一不同的是男人气质凌厉,像是寒冬悬在崖边料峭的冰刃,倨傲且危险,温泽夕感觉如果不解释清楚,很可能出不了这个门。
经了解,才得知一切是乌龙。
江逐野出言维护只不过是看在温泽夕长得像白礼尘,没想到却被温泽夕刻意疏远,想要解释“他俩撞号”,找不到合适机会,就一直搁置。
温泽夕第一次见反差如此大的人,同他道明原因,一来二去,相互熟络,成了好朋友。
*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温泽夕没来得及离开,跟江逐野相互对视一眼。
他秒懂,弹跳起来,去摸上衣往身上套。
温泽夕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看见苏念安笑嘻嘻地同两个同龄的小女孩交谈,刚一转头对上温泽夕也是一愣。
随即露出秒懂的表情。
“有事?”
“野哥在吗?”苏念安探头往门缝里抽,视线却被温泽夕堵得严严实实,瘪了瘪嘴。
“找我?”
江逐野在温泽夕身后出现,把门完全打开,并没有碰触到他,但在苏念安的角度看到他顺势将温泽夕搂进怀里。
“你们……?”
苏念安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游走,发现江逐野半系的浴巾,眼睛瞬间放大,“哦~我懂。”
“有事说事。”
“院子里大家在烤肉,让我们上来喊你们,”苏念安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继续,“难怪隔壁敲门没人,原来你们在一块~”
“一会到。”
没等苏念安反应,二吃闭门羹。
*
院子里,两个住帐篷的年轻女孩,自发在院中央支起烧烤摊。
烤肉滋滋啦啦的香气很快吸引了一圈人。
当然,不排除江逐野。
刚下楼,他直奔烤炉,很快就成为人群的焦点,叼着烟扭胯高歌,手中的烤串勾起火花四溅,周围人惊叫连连,正好合上他歌唱的拍子,喧闹声中好不热闹。
温泽夕喜静,绕着民宿小院转了一圈,寻了个僻静角落,搬来一张躺椅,闭目休憩。
紫藤萝下,丝丝缕缕月光倾泻下来,与他银白的发丝交织成一片,像是精心培养的白玉兰花般,晕着一层皎白旖旎的柔光。
许久,烤肉的椒香充斥掉紫藤萝的幽香,温泽夕睁开眼。
江逐野像是小狗般蹲在藤椅旁,两根烤串举在温泽夕面前邀功。
“尝尝,专门给你烤的,没辣椒。”
温泽夕微微张唇,轻咬下一小块肉,忽然听到咔嚓一声,闻声望去。
不远处,苏念安在悄悄偷拍,察觉到被人发现,扮了一下鬼脸,俏皮跑开。
温泽夕轻嗤一声,“你家白白回去要收拾你了。”
“不会的,不搞到床上他不会在意,就算搞到床上,两个0只会干瞪眼。”
“呵呵,你怎么不玩了?”
看到院中央还是乱哄哄一团,以往江逐野基本会疯到最后一刻,半路歇火实属罕见。
“小白脸说烤肉会发胖,非要烤豆角,说什么豆角低热量更适合,我就把舞台让给他。”
江逐野转着手里的肉串,见温泽夕吃完一串,立马又递上一串,
“烤豆角哪有烤肉好吃。”
温泽夕懒懒抬眼,看到人群中招呼的身影,鼻尖不屑冷哼,收回目光,将手中肉签还给江逐野,
“告诉苏念安不想死就别吃豆角,她如果不听就算了。”
“不至于吧,就一个豆角,还能吃死人?”
“快去。”
“好嘞,少爷。”
待他离开,一串紫藤花仿佛被遗弃,打着旋落在温泽夕掌心。
低垂眼眸,瓷白纤细的指半握着花柄,小指微微上翘,掌心捧着花,小心翼翼拉近,放在鼻尖轻嗅,而后兰花指翻转,将花别在耳后。
视线停留在微蜷的长指上,呈着记在骨子里的‘舒瓣’,他竟有一丝迟疑,下意识扯出一抹苦涩笑容。
躺在摇椅上,看着星空,指尖轻叩扶手,脑海接连浮现出唱词,以前爷爷就是躺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检查他的唱词,不厌其烦,直至达到最好。
然而,教他唱戏的那个人,现在不允许他开口。
咿呀旋律,堵在喉头,发不出只言片语。
“汪”
只是一声,温泽夕猛地睁开眼,这狗叫声太熟悉了。
“这哪来的狗!”
“啊啊啊!快赶他出去!”
“还是只边牧!”
……
院中乱作一团,一只灵巧的身影冲散人群,在院中地方东躲西藏,灰白相间的毛发尤为扎眼,冲着温泽夕狂吠几声,突然向民宿外跑去。
温泽夕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抹灵动身影,并不敢肯定莱布会突然出现,这里距离上京八百多公里,它一只狗怎么会突然出现?
边牧逃到门外,没有立即离开,探出半个脑袋向里面窥探,鬼鬼祟祟。
这货真是莱布!
怎么会在这里!
温泽夕来不及多想,朝外飞奔而去,边牧察觉到他靠近,立马撒开腿狂奔。
狗叫声此起彼伏,温泽夕追在后面,好在节目组选择的地方,乡村小路被路灯照得如同白昼,不至于让他丢失方向。
他呼喊着“莱布”,声音在空旷的小路,尤为清晰,惊得周围农户家的狗狂吠不止,呼唤声逐渐淹没。
前方边牧的速度未减半分,时不时放慢脚步,等温泽夕靠近。
温泽夕紧追在它身后,发誓如果真是莱布,必定要把它送到专业人士手里,治治它爆冲的毛病。
温泽夕在乡村小路上七拐八绕,周围环境越来越陌生,路灯也变得暗淡。他脚步放慢下来,有些迟疑,来回张望,观察周围场景,最终完全停下。
他望了一眼边牧远去的背影,惊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会认为一条狗不远万里能出现在他身边,刚想转身往回走,听见背后一声“汪”。
小坡上,莱布站在路灯下,冲他疯狂摇尾巴,一人一狗近在眼前。
“莱布?”温泽夕试探性喊了一声。
“汪汪汪……”
看到莱布在原地着急转圈,甚至翻着肚皮,温泽夕刚靠近,狗子立马起身,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最后一丝疑心烟消云散,这贱样是自家的没错。
狗叫一声,瞬间钻进旁边的巷子里。
温泽夕追赶上去。
巷子里黑漆漆的,借着微弱的光,隐约可见一个高挺的黑色轮廓半蹲着,抚摸着莱布的狗头。
发现温泽夕靠近,黑影缓慢起身,手中的食物抛给埋头苦吃的莱布,拍了拍手上残渣,透过黑暗,与温泽夕对视,
“Liebling,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