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天枢宫的伙房就飘出了香气。段竹喧系着围裙,正将最后一笼蟹粉小笼包端上桌,就见毕辞像只偷腥的猫,踮着脚尖凑过来,伸手就要抓。
“洗手。”段竹喧眼疾手快地拍开他的手,语气带着惯有的无奈。
毕辞撇撇嘴,却还是乖乖去了。刚回来,就看到宋松意拿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进来,扇子上还题着一首歪诗——正是上次段竹喧一时兴起写的打油诗。
“师妹的诗,越看越有味道。”宋松意笑着坐下,拿起一个小笼包,“不过比起诗,我还是更喜欢你做的包子。”
段竹喧刚要说话,就听到殿外传来白北越的声音:“今日晨课,你们三个怎么还在这里?”
三人回头,只见白北越一袭白衣,站在门口,神色平静。毕辞吐了吐舌头,赶紧拿起一个包子塞嘴里,含糊道:“师尊,师妹做的包子太好吃了,我们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白北越走进来,看了眼桌上的小笼包,也拿起一个尝了尝,点了点头:“手艺确实不错。不过晨课不能耽误,吃完赶紧去。”
段竹喧应了一声,刚要收拾碗筷,就被毕辞拉住:“师妹,等会儿上完课,我们去后山摘果子吧?我听说那里的野草莓熟了。”
宋松意也附和道:“好啊,我也去。正好可以采些果子回来,让师妹做成果酱。”
“你们倒是享受,”段竹喧睨了他们一眼,“师尊,那我晚上再来找你啦!”
“好……”白北越轻笑。
晨光透过天枢殿的窗棂,洒在排列整齐的蒲团上。白北越手持一本泛黄的《丹经》,声音清越,正为弟子们讲解炼丹之道。
“炼丹之要,首重选材。”他指尖轻点案上摆放的几株灵草,“此为凝气草,性温和,主聚气;彼为烈火花,性燥热,主助燃。二者配比需精准,差之一分,丹毁炉废。”
段竹喧跪坐在最前排,手里拿着小本本,却没记多少,反而盯着案上的灵草走神。他想起昨天用类似的草药做的药膳,不知道炼丹和做菜是不是有共通之处——比如火候的掌控?
“竹喧。”白北越的声音突然响起,段竹喧猛地回神,对上师尊的目光,赶紧站起身:“弟子在!”
“我问你,”白北越看着他,“若丹炉火候过旺,当如何处置?”
段竹喧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加冷水?”
话音刚落,殿内响起一阵憋笑的声音。毕辞更是直接笑出了声,被白北越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噤声。
白北越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胡闹。炼丹非做菜,火候过旺当以清心诀控火,辅以冰魄石镇炉,岂能乱加冷水?”
段竹喧脸一红,低下头:“弟子知错。”
“坐下吧。”白北越摆摆手,继续讲解,“除了选材与火候,心境亦为关键。炼丹时需心无杂念,意守丹田,方能引灵气入炉,促丹药成型。若心神不宁,轻则丹药品质下降,重则引发丹爆,伤及自身。”
他拿起一枚通体莹白的丹丸,展示给众人:“此为清心丹,虽为低阶丹药,却需炼制者屏气凝神三个时辰。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段竹喧偷偷抬眼,看着师尊手中的清心丹,从前在云梦泽修炼谁需要这些东西?没劲……
他正想得入神,又被白北越点名:“竹喧,你来试试辨识这几株灵草。”
段竹喧赶紧凑上前,看着案上陌生的灵草,一股脑瞎猜:“这个叶子绿油油的,像是能清热解暑,应该是……冰莲?”
白北越扶额,最终还是耐心解释:“此为寒心草,虽性寒凉,却主清心火,与冰莲功效大不相同。你啊!”
段竹喧呢喃:“师尊……”
“师妹,加冷水!”他这厢才刚坐下,毕辞嘲笑的纸团已经扔到了他桌上,段竹喧看过,冷哼一声,将纸团拍掉。
晨课刚结束,毕辞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把拉住正要溜走的段竹喧:“走,师妹,我想到个整人的法子!”
段竹喧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松意就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毕子宴,你忘了师尊说下午要抽查炼丹口诀?”
“哎呀,怕什么!”毕辞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师妹在,她肯定能帮我背下来!”
“我可帮不了你。”段竹喧赶紧挣脱他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毕子宴,又想拉着师妹胡闹?”
三人回头,只见玲瑶提着一个竹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刚采的新鲜花瓣。她是毕辞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说话也向来直接。
“玲瑶!你怎么来了?”毕辞看到她,立刻收敛了几分,嘿嘿笑道,“我就是想请师妹摘点野草莓,没胡闹。”
毕辞撒谎功夫一点没变。
“是吗?”玲瑶挑眉,“上次是谁拉着师妹去摇光宫装灵株,最后被师尊罚抄一百遍《门规》的?”
毕辞的脸瞬间红了,尴尬地挠挠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松意忍不住笑了:“玲瑶师妹来得正好,你帮我劝劝毕子宴,让他别总带坏竹喧。”
“我可管不了他。”玲瑶笑着摇摇头,将篮子递到段竹喧面前,“竹喧师妹,这是我刚采的玉簪花,你不是说想试试用花瓣做点心吗?正好给你。”
段竹喧眼前一亮,接过篮子:“真的吗?太谢谢你了玲瑶师姐!”
“跟我客气什么。”玲瑶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转向毕辞,“还有你,下午好好背口诀,要是再被师尊罚,我可不会帮你求情。”
毕辞苦着脸:“知道了知道了……”
“师兄,你们不是剑修吗?为什么也要学炼丹?”段竹喧道出心中疑惑。
“学的多,总不会吃亏。”宋松意笑笑。
“玉衡君是丹修,可他唯一的徒弟还是剑修,所以是什么修和学什么不冲突的呀。”毕辞道,“只不过是更加深谙精炼的区别。”
“剑修?”段竹喧疑惑。
“哎对,入画师姐这几天不是要回来了吗?”毕辞猛地想起。
“入画师姐传讯回来说在一个魔物手上救了个姑娘,现在送她回偃川。”玲瑶答道。
“那个入画师姐,是谁啊?”段竹喧鲜少听见这个名字。
“我之前同你说过的,玉衡宫唯一亲传,大师兄首席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毕辞说得自顾自。宋松意本无意掺和进来,在众人之末与杂役弟子攀谈,应声看过来,他一心二用地听了个大概,冲他们竖了个大拇指,可惜的是毕辞、玲瑶没看着,留段竹喧一人不解。
“可厉害了,窈窕如依水杨柳、清冷若瑶池之女——”意识到玲瑶在看他,毕辞贱兮兮地点了她一嘴,“跟玲瑶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这话虽是事实可到底扎耳。
“你什么意思?!”玲瑶本是温良恭俭之徒,对上毕辞却一触即炸。
玲瑶是柔情似水、小家碧玉一卦的,倒是贴合医者身份。
“就是这个意思啊~”毕辞成心惹事,段竹喧也懒得搭理,绕过二人快步到宋松意身边,重复了一遍宋松意刚才的动作,“师兄,这个,什么意思?”
宋松意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就是称赞啊?我母亲是普通人,她们都是这样鼓励孩子的。”
段竹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意,“那,你为什么要夸他?”
“没,就是帮他回忆一点不太友好的东西。”宋松意干笑两声,“之前毕子宴半夜翻墙回门,被玲瑶在主殿石阶上抓包,还想装瞎绕路,结果脚底揩油,在石阶上劈了个一字马,入画师妹跟脸色惨白、面容狰狞展示杂技的毕子宴打了个照面,当时她的反应就是——”
宋松意又亮出拇指,“这个!”
段竹喧好笑道:“不像夸人,有点讽刺的意味了。”
“分人、分事。”宋松意严峻道。
“这么一听,入画师姐是不是也没那么冷心冷情?”段竹喧在宋松意面前总是很放松,无需顾左右而言他。
“师妹只是性子冷,心却是热乎的。”宋松意这般评价。
有人忽然闯入这片宁静的氛围,玲瑶、毕辞也跟着停了打闹。
“段师姐,有山下人找。”有名弟子通传。
段竹喧与宋松意相视一眼,便请其将人带来。
徐青脸色苍白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徐雯和丘允不见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段竹喧连忙站起来,“怎么回事?你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就在昨夜!”徐青急得快哭了,“我看到他们收拾东西,以为他们只是想休息,没想到等我再去看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说着,她把一封信递给了段竹喧。
段竹喧打开信,上面是徐雯的字迹:“段少侠,宋少侠,多谢你们的帮助。我和丘允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也不想再被过去束缚,所以决定自己离开。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祝你们一切顺利。”
看完信,段竹喧叹了口气:“也好,他们能自己选择未来,也是一件好事。”
毕辞也点了点头:“希望他们诸事顺意。”
“徐娘,想开点……”段竹喧不善言辞,只能轻拍徐青后背以作安抚。
宋松意这边收到了传讯,便领着玲瑶、毕辞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