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但掰弯高岭之花 第4章 第 4 章

巨大的培养器里静静矗立着一株植物，枝头的花苞紧闭，枝丫肆意舒展，枝杆上的尖刺穿透玻璃，朝培养器外探出去，地上碎了一地玻璃，绿色的培养液汩汩往外流。

植株身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枝杆慢慢消失，紧闭的的花蕾慢慢绽放，淡粉色的花瓣一片片尽情舒展。

黄色的花蕊中间出现一张雌性莫辨的睡脸，姿态安详，一滴水珠从培养器顶部滚落，滴在他脸上，睫毛颤抖，缓缓睁开双眼，打着哈欠，舒展腰肢。

花瓣一片片绽放到极致，又缓缓下垂向内弯曲，变成少女的裙摆。

在花瓣的隐蔽下，有东西在里面流动，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粉色的花瓣渐白，漫天的水汽升腾，一条修长的**从中伸出，踩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在墨绿的液体上，白的发光，像新生的幼鸟，摇摇晃晃走不稳当。

时枕春抬起双手，低头看着掌心，有些茫然，很奇怪的感觉。

手脚都可以随意动作，跟以往的五千多个日夜不一样，他只是像个雕塑一样，意识昏沉，呆立在那。

很灵活，灵活得让自己诧异，只是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好像思想和脑子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一开始还兴致冲冲，对着自己的身体东摸西摸，摸了一会已经没有这个兴致，抬头仔细观摩这个实验室，破旧灰败，不复记忆中的明亮干净。

时枕春神情变得有点惶然，他对从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就像是他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迷糊间似乎忆起模糊的两个人，女人的脸颊紧贴着自己哭泣，男人的声音沙哑紧涩。

“我们不会一直活在冬天，等我们回来，我们一起迎接春天……”

“对不起，请原谅爸爸妈妈……”

沙哑哽咽的声音从记忆深处响起，时枕春怔怔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为什么哭泣了呢？

整整十五年的时光，他已经完全忘记当初痛彻心扉的哭喊，这会只是曾经残留在躯体的感情做出情景应激反应，留下两道泪痕。

“冬天……春天？”时枕春喃喃地念着这两个词，有点疑惑，有点不解，“爸爸……妈妈？”

时枕春甩甩脑袋，想将这些令自己难受的东西通通抛出脑海，原先黑暗的实验室不知何时变得?亮，刺目的白炽灯光让人眩晕。

它的残败破旧不再遮掩，一览无余，年久失修的灯光一闪一闪，亮与暗之间的对比，显得这里的氛围格外可怖。

飘飘忽忽，脚踩不到实地，没有实感。

往桌边走去，脚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玩具飞机。

曾经觉得巨大无比的飞机，现今不过巴掌大小，鲜艳的明媚色彩褪却，只留下一个模型，告诉他这是他曾经爱不释手的玩具。

把飞机轻轻放在桌上，看着上面还有一幅幼稚的，线条颤抖的儿童绘画，手牵手的三个人，上面标着爸爸妈妈和我几个大字。

一直都是淡淡的情绪，突然变得猛烈，仿佛他们还在身边，将自己抛起来，嘴里念叨着，笑着。

那么高大的身形像是回到幼童时候，当年强行哑炮的哭喊此刻重新续航，“爸爸妈妈，那换我……去找你们吧。”

时枕春站在大门前，研究怎么开门，周围那一圈都走了一遍，但是门没有一点反应。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差错了，但他印象中大人们都是走在这附近，门就会自动打开的啊？怎么我站在这里这么久了，这扇门一点反应没有呢？

“开门开门，给我开门！”张牙舞爪指着那扇门下命令，空气中一片静默。

他将记忆中所有可以开门的口号都念了一遍，费了老半天劲，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开始感到慌张，声音哽咽，冲上去大力拍敲捶打，“开门，你给我开门，我要出去找人！”

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细微的电流声响起，即使微弱仍被时枕春捕捉到。

“我都听到了，你肯定还是活的！”

【系统检测到外部攻击，危险检测中……危险程度等级为0。系统小A提醒您，暴力行为不可取，请采取温和的行事方式，感谢您的谅解，祝您生活愉快。】

“哈？喂！小A！我要出去，开门让我出去！”

【我在，接收到外出请求，经检测，研究所外气温过低，您当前状态不宜外出，请添加衣物，不宜裸奔。】

“我找到衣服，你就开门让我出去是吧？”

【请添加衣物，谢谢配合。】

“给我等着。”

说完，时枕春满屋子翻找，从犄角旮沓处翻出记忆中存在的白大褂，其实也不能称之为白大褂，灰扑扑的，简称为灰大褂吧。

往身上一套，便急忙跑去让它开门，跑动间门户大开。

【请着装得体，勿要在系统面前遛鸟，这样极不雅观，有碍观瞻，影响市容。谨记，系统的眼睛也是眼睛。】

“这件？噢……裂开了……这件？不行，太小了！这件？不行，当袜子还可以……这件，这件……不行不行，统统不行！！”

时枕春都恨不得把这些衣服统统撕了，“喂！小A！根本就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我不可以直接这样走出去吗？”

【记住，你是人类，不是异种。人类会拥有羞耻心，请着装妥当再出门。】

“可是除了这件大褂，这里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了……”

听到他的困惑，A-21满脸无奈，最后像个老妈子一样，一向冷漠无情毫无变化的电子音，也升起一丝假笑。

【好的。这边接收到你的需求，经过缜密的分析，这边给您提供两个方案。方案一，请把脚边的娃衣裁剪重造，鉴于您目前的心理年龄，小A认为您并不能胜任。方案二，请往您的西方位步行50米，架子上存放着一个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胶囊，胶囊中储存着异种纤维改造的作战服，请妥善使用。】

时枕春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黑白作战服，像是一整套肌肉纤维，紧密贴合，像是活的游离物一样，牢牢包裹着自己的躯干，温热的高灵活的，就像是从骨骼中长出来的，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所有物。

他翻着手，抬抬腿，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这套作战服，小声嘟囔着发泄自己的不满，“你明明知道哪里有衣服，却一直在那里看我的笑话，你真讨厌！”

【没有，请不要随意污蔑智能系统，我们不具备人类情感，从不耍人。】

“哼！大骗子，我都听到你在笑了，我再不想搭理你了。”时枕春捡过一旁的挎包，把一旁的儿童画小心往里面装，一脸神气地昂头看着大门，“开门，我要出去。”

【收到请求，请进入门禁检测范围，声音识别……声音识别失败，面部识别……面部与时冬了博士相似度57%，已超过最初设定的20%，面部识别成功，正在为您解锁门禁。】

滴滴声过后便是轰隆声，大门从中分开，带起一阵飞尘。

“哇！真的打开了～”时枕春露出惊呼声，扶着门框，探头往外瞧。

外边的长廊很黑，只有室内的光从大门透出，打在门口对面的墙壁，留下一个框。

“小A，那我先走啦～等我找到我爸妈，我还会回到这里哒～”时枕春扶着门框回头，摇头，“拜拜，我出门了。”

【嗯。A–21在此祝您旅途愉快，我会一直在这里。】也祝您能够在这盛大的迷场中永葆稚子之心，存活下来，我的小主人。

时枕春手抓了抓斜挎包的肩带，抬脚正式跨出一直呆了二十年的温巢，不知道跨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

只是这一刻有点像小学生第一次出远门春游，很激动，很新奇，满脸忐忑，满心都是出门找人。

这里很黑，室内透出的那点光亮被远远抛在身后。

他看不见，不再依赖眼睛，只是靠着直觉迈步，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咕噜噜往前面滚。

滚动的过程中抖落出一片绿荧荧的粉末状的东西，那一小块区域亮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时枕春有些好奇，半蹲下身子，伸手捡起来，“圆圆的，长长的，这是什么？”

左甩一下右甩一下，没看出什么，低头鼻子动了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狂涌进鼻腔，远远把它丢出去，扶着墙干呕。

这个味道真的让他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长的丑就算了还臭！要不是看你会发光，谁会看你！！

时枕春在心里骂了几句，又屁颠屁颠走过去，忍着恶心，将它捡回来，“唯一的光，咬咬牙忍了！”

还没走几步就又踢到一个，它滚起来的声音和刚刚的不一样，没有那么清脆，很沉闷。

看着他亮起来，时枕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它不像手上这根长长的，看起来还有点圆溜溜了，还有两个圆溜溜的小洞，静静立在那里，泛着绿光。

低头看了两眼手中这根，甩手就将它丢飞出去，“管他呢！你一点都不可爱！”

快步走过去，将它捧起来，高高举起，“既然被我捡到了，那你就当我的灯吧，你看起来好可爱！”

时枕春兴奋于捡到一个圆溜溜的手提灯，还像个小孩一样，左摸右看，满心满眼都是它。

没留意到自己刚刚随手丢掉的骨头丢在哪里，落在哪里，砸在什么东西上，更没有留意到周边气氛的冷凝，也没看到身后骨头砸落的地方亮起的那双猩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