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璃这才转过头,日影西斜,透过雕花窗棂在王璃房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微微瞥向门前,颇为疑惑的看着一席官袍的姚惜,几日不见,素雅的官袍在姚惜的身上显得有几分单薄。
虽是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繁杂,扰得她心神不宁,可她向来确信自己的记忆力,她确信今日她并未邀约姚惜。
她撑着手臂起身,许是躺久了气血不畅,眼前竟一阵发黑,身形不由晃了晃。
“王小姐,小心!”姚惜见状,连忙快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那双手指带着薄茧,却十分有力。
王璃借力站定,浅浅的道了一声谢,眸中疑惑未解:“姚大人今天前来,是来寻我的?”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姚惜看着王璃一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艳丽的容貌,以及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色,心中暗暗叹息。
来之前,吏部同僚便好曾好心劝诫,王家既然将人带走,此事便已成浊水,她这等无根无基的小官,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然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到那几名或许罪不至死的“山贼”可能面临的命运,她还是踏入了这相府,替那几个闹事者求个情。
姚惜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声音清亮却难掩一丝紧张:“王大人,下官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询问......前几日在粥棚,您带回府中的那几名寻衅滋事者,不知......,可有审问出什么结果?”
一提及此事,王璃心头的无名火“噌”地又冒了上来。审问?她倒是想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可那人......,那张紧抿的唇,那双沉默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一块怎么样又捂不热的石头!
王璃越想越气,一个小小的护卫,左右不过仗着自己得宠,竟然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无视我。
“那几个人,简直该死!”王璃气的猛地一拍声旁的红木圆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甩着拍疼了的手,疼的龇牙咧嘴,“痛痛痛,痛死我了!”
她只顾得上自己手上的痛楚,全然没留意到姚惜瞬间瞬间煞白的脸色。
姚惜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过是扰乱秩序,何至于“该死”?
就算是加上那匹惊马......可终究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伤亡啊。难道在这里权贵眼中,平民百姓的性命就如此轻贱吗?
她原以为王璃是不同的.......。
王璃缓过手上的痛劲,这才注意到姚惜难看的脸色,不由奇道:“姚惜,你怎么了?脸色这般苍白,可是被我吓到了?”王璃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不等姚惜回答,她又揉了揉额角,带着几分赫然问到:“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她方才心浮气躁,确实没听清姚惜的话。
姚惜喉咙轻轻滑动,她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八面玲珑之人,更不喜欢与人争执,向来懂得规避风险。
可此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勇气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王小姐,那几人所为,并非杀人放火的十恶不赦之罪,怎么就谈得上“该死”尼,您作为朝廷命官,又岂能动用私刑?这......这岂非草菅人命,即便你审问出什么,也该移交官府,依律定罪才是!”
这番话如石子投入静湖,王璃愣在原地,清晰地看到姚惜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她虽觉得莫名其妙,但看姚惜的神情不似作伪,还是按耐住性子,放缓了声音:“姚惜,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激动?”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姚惜心知已得罪了这位大小姐,索性将心一横,达到目的再说:“王小姐,下官今日前来,就是想问个明白,那几名被您带回府的百姓,您打算如何处置?若已审完,可否将他们移交京兆尹。”
王璃听她说这话,大概了解了姚惜此番前来的目的,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目光坚定的女子,心中竟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善。真是没想到姚惜竟然还有这样的胆识,竟然会为几个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就敢直闯相府质询。
与姚惜这份为“不想干”之人挺身而出的勇气相比,自己方才还为那点儿女情长黯然神伤,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人这一生,总是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谓上岸,不过是完成一个目标接着再向下一个目标追寻的过程。
可王璃,她的出生就决定了,她想要的东西,几乎大部分都唾手可得,这京城中,她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想要的。
她时常感到一种虚无的倦怠。此刻姚惜的坚持,倒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她金雕玉砌却有些沉闷的世界。
王璃神色稍霁,语气平淡了几分:“审?人是审完了,可什么都没问出来。”她咬咬牙,很恨道,“我处置?轮得到我处置吗?话都没问完,人就跑了,千万别让我碰到这几个山贼,否则定要他们好看。”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锐利的目光:“对了,姚惜,那匹疯马,你可查到什么眉目?据我所知,那几个愚蠢的山贼可没那么大的手笔和心思弄来马匹制造混乱,只怕有人想借刀杀人,浑水摸鱼。”
王璃说这话,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虽说谢璋那人,一定与那伙山贼脱不了关系,可明面上,她可不希望王家和捣乱朝廷赈灾这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如此敏感的问题牵扯起来。
姚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那批马,我也查了一番,那马贩子说,是一个小乞儿拿了一个信封进到店里,信上列明了时间地点,还附上了一锭银子。他们只是按雇主的要求,将马匹牵到了粥棚附近。”
王璃追问,“那封信件尼?”
“烧了。”姚惜答道,“按我超律法,马匹买卖需要立正式的契约。那马贩子精明的很,拿到银子后,早早就将那来历不明的信件销毁了。”
这王璃其实也不出意外,若谁家得了一笔横财,只怕也想将一切痕迹扫清的一干二净。
“那马贩子就没有暗中蹲守,看看是谁最终牵走了马?”王璃挑眉,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狡黠。
姚惜微微诧异,瞥了一眼王璃,她也是没想到,这位深闺千金竟也深揞此道:“蹲是蹲了,但他说,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取马。那幕后之人极为谨慎,只让他将缰绳系在柱子上便可离开。马贩子等了半晌,日头毒辣,最终按耐不住,便寻人喝酒去了。”
......
......
......
粥棚这件事,既然那几个山贼在相府跑了,也没有人人受伤,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的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王璃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何能那么轻易的放过那群山贼,这不,第二天,她就带着一众护卫,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去京兆尹府了。
京兆尹杜巍闻报,顿感头痛欲裂,几乎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剿匪本就是他职责所在,城南那伙山贼更是历年顽疾,盘踞深山,狡黠异常,历次围剿皆无功而返。他们时而蛰伏,时而复出,虽近年来只劫财不伤人命,但也足够让人烦心。
他硬着头皮迎出来,还未开口,王璃便劈头盖脸地质问起来。杜巍深知这位祖宗的脾性,若不给个明确交代,今日断难善了,只得连连作揖:“王大小姐息怒,下官一定派人,一定加紧剿匪!”
王璃正想追问具体时日,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忽地从旁插入:“杜大人,但不知‘加紧’是何时啊?剿匪安民,乃利国利民之大事,我李玄虽不才,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只见李玄摇着一把折扇,不知何时已优哉游哉地踱步进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杜巍与王璃皆是一愣,神色古怪地看向他。京城谁人不知礼部尚书家这位二公子是个只知风花雪月的纨绔,何时对剿匪这等苦差事上心了?
李玄仿佛全然未觉二人目光中的探究,自顾自地诉起“苦”来:“前几日,本公子带了一位美娇娘去城外踏青,本想着一场风雅秋游,美人如玉,纸鸢纷飞,何等惬意?谁知我不过离开片刻去猎只野兔,回来便发现准备的精美食盒竟被那伙天杀的山贼洗劫一空!害得我与美人在那荒郊野岭,对着清风明月挨饿!实在可恨!”
王璃眸中光华流转,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哦?不过是丢了些许吃食,何至于让李二公子如此义愤填膺,竟要亲自督促京兆尹剿匪了?”她来的路上可是听说了,李玄前几日郊游,遇上山匪,不仅钱财被劫,据说连外袍都险些被扒了去,狼狈至极。
李玄在二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随即脸上摆出一副被戳穿的心虚模样,强撑着道:“王璃,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李玄好歹也是食朝廷俸禄之家出身,协助官府除暴安良,难道不是分内之事?虽无官职在身,但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你可不能空口白牙,寒了热心良民的心啊!”
王璃被他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逗得莞尔,毕竟当众揭人短处非君子所为,便也不再深究,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剿匪之事,就有劳李二公子多多‘协助’杜大人了。”
她心下明了,有李玄这个混不吝的日日来“督促”,杜巍绝不敢敷衍了事。
毕竟,李玄的父亲,礼部尚书,可是杜巍的座师。
李玄拱手,脸上笑容依旧,目光却幽深地追随着王璃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是,王大小姐。”
“不……”
“王、大、人。”
又来了
感觉越写越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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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