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心事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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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一中，高一三班。

下课铃声响起，任课老师收起教案走出了教室，原本沉闷至极的班级气氛忽然轻松了起来。

教室内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高一三班大部分还是之前上一学期的同学，少部分是另外平行班考过来的学生，以及一两个从重点班退下来的。

邱桐和谢云昭就属于少部分从另外平行班考过来的学生，几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她们和班里的其他同学混熟。

邱桐手肘撑在课桌面上。手掌拖着下巴，低声道：“云昭，我发现你这两节课都在走神啊……你怎么了？”

在课上走神这事儿，她会，但云昭之前绝对不会。

“……家里发生了点事。”

谢云昭含糊地应付了过去，距离那一晚林既平说的那句“云昭，明天我回南城”已经过去了两天，她依旧想不明白林既平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林既平回来了，她当然高兴，但……

谢云昭抿着唇，想起那个厚厚的纸封，那时林既平说里面是三千元，但她后来在纸封里发现还有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的密码也写在了卡上，她去自助柜台查询过，卡里还有两万八千块钱。

两万八千块钱足够她撑过接下来的高中生活。

他留下了足够用的钱，再背上了谢威欠许敬的债，他给她铺设了一条没有任何包袱的道路，他是做好了在其他城市生活学习的打算的，那么现在又为什么回来了？

下午五点多，灰霾的天气使得光线越发昏沉，校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

学校门口人潮汹涌，谢云昭和邱桐的家不在一个方向，她朝邱桐挥了挥手，“明天见。路上小心。”

“明天见，你也路上小心。”

邱桐有心安慰谢云昭几句，但她发觉对方好像不太乐意在旁人面前讲起父母，又想起她之前的猜测，云昭的父母肯定是管她管得特别严，所以和父母有了矛盾吧……

邱桐的担忧，谢云昭并没有察觉到。

她背着沉重的书包挤上了公交车，抢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又拿出英语词典出来背单词。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她看单词看得眼睛生疼。

公交车一路开向城中村，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渐渐减少，繁华的景色变得萧瑟起来。

城中村，说是城中的村，却是多年前了，如今新兴市区日新月异地发展，城中村就像年迈的老人被抛弃在时代的身后。

谢云昭下了车，微垂着眉眼看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一众小黄毛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拐进去。

小平房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往日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并不在。

明明林既平才陪伴她没有多长的时间，那段时间却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过去那十几年的孤单。

这几天的日子，她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受。

林既平并没有告诉她他是什么时候的车票，谢云昭便没有去火车站接她。

另外，她也没有时间，她要上学。

谢云昭抱紧怀里的学习资料，抬腿穿过狭窄的小巷。

忽然，那间静默在黑暗中的小平房忽然亮起了灯，谢云昭一愣，从阳台的外面看见了那道她熟悉的身影。

仿佛巨石从天而降掉落了在死水般平静的湖面，湖面上翻起了轩然大波。

“林既平！”

谢云昭拔腿往家里跑。她推开房门，林既平转动轮椅朝她看来，他也是刚进家门刚打开了灯。

若不是一路上谢云昭一直垂着眼帘，只看着脚下，指不定早就看见了走在她前方的林既平。

“云昭……”

林既平神情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稍显冷淡沉静。

谢云昭紧紧抿着唇，眼泪从眼眶里掉落下来，困扰她几天的“林既平为什么又回来”这个问题，她已经无暇去想了。

她只知道林既平真的又回来了。

她从来只有被忽视、被遗弃、被视作包袱，从来没有人转身再次朝她而来。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她胸腔中、脑子里奔腾着，谢云昭脱口而出，“哥哥……”

林既平一怔，一贯冷淡的神情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他点头应了一声，“嗯。”

谢云昭满脸是泪，林既平，是她为自己选的家人。

他是她的哥哥了。

“云昭，对不起，哥哥以后不走了。”

*

月上梢头，林既平在火车上颠簸了几天早就累得不行，他已经沉沉睡去了。

客厅和厨房挨在一起，家里只有一张桌子，既要充当饭桌又要充当谢云昭的书桌。

好在厨房门口有一盏小灯，谢云昭就开着那盏小灯学习，也不会影响到在客厅睡觉的林既平。

谢云昭轻轻地翻动着学习资料，做着题目，偶尔看看下铺床上那凸起的身影。

她的疑惑在今天晚上都有了答复。

【云昭，我的腿即便好了，也无法承受学校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我已经不能继续留在那里了。】

【……我不想接受他们安排的学校，云昭，我怨恨他们。】

谢云昭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和恐惧，她想起来那天晚上的通话，从话筒里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滚滚河水翻涌的声音。

她满怀庆幸地再次看向已经睡着的林既平，一股失而复得的情绪弥漫在她的胸腔，让她眼底泛红。

他不会说出口，但她知道的，他就是为了她而回来的。被人珍视的感觉如此的陌生，却又美好得让她心悸。

谢云昭捂住心口，掌心下的心跳动得如此欢悦。

*

春去夏来，林既平腿上的钢板已经可以取出来了。

南城的夏天闷热干燥，风热烘烘地吹着，一丝阴凉也无。

林既平抬眸看着谢云昭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无奈道，“云昭，我可以自己去医院的，大热天的你不用跟着出来的。”

“哥哥，这个暑假我都在家里呆多久了，我也正好出来走走嘛。”谢云昭推着轮椅温言软语地说着。

“算了……随你吧。”

谢云昭眉眼弯弯地笑着，神情中带着从容、笃定。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过腿部骨头愈合的情况后便拆了钢板，又嘱咐道：“上次裂开的骨头虽然已经长好了，但你的腿之前受过重伤，每一次二次伤害都未必能重新恢复，所以你这条腿以后要小心，多注意着点。”

“好的，医生我们知道了，谢谢您，谢谢。”

“哦，对了，医生，我哥哥腿刚好，饮食上需要忌口什么吗？”

“暂时还是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

医生说着，谢云昭连连点头，简直拿出了准备将医生的话背熟的劲头来。

林既平静静地等着，视线望向窗外。

窗外灰蓝色的天空划过一道白色、绵延的弧度，那是飞机划过天空生成的飞机尾迹。

出了医院，谢云昭走着走着时不时偷偷抬头瞥一眼身旁的林既平。

在她无数次偷瞄看过来后，林既平停住了脚步。

他道：“云昭，我的腿就算裂开的骨头长好了，之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也落下了后遗症，我不可能恢复到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云昭挂心着他的腿，但事实已经如此，他必须真实地告诉她，让她不要再抱着幻想了。

“啊？”谢云昭眨了眨眼，“不是……”

她一点都不介意林既平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哥哥，我只是突然有点不太适应你……嗯……”她比划着，“你这么高……”

林既平：……

他低头看着她的发旋，几个月了，还真别说，他也有点不太习惯。

谢云昭眨了眨眼，看着他格外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再加上他的身高……

“哥哥，我在你身边显得好矮啊，我还能长高吗？”

林既平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和，“可以的。会再长高的。”说着，他还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拍我脑袋。”谢云昭幽怨道，拍脑袋长不高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鱼和菜。菜市场里乌泱泱的一堆人，天气又热，什么味都有。

林既平、谢云昭到了家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小平房因为只有一层，炙热的太阳晒着，夏天格外得热。

“云昭，去把空调开了。”林既平拎着袋子琢磨着今晚要做什么菜，天气热，鱼得赶紧放冰箱里。

闻言，谢云昭磨磨蹭蹭着，林既平瞥她一眼，她满脸的红温，便催促道：“快去。”

“哥哥，也还好吧，其实我们开风扇吹就好了……”

谢云昭早就习惯了小平房的夏天，习惯了没有空调的室内，但今年夏天来临时，林既平买了一台空调，就装在了她的房间内。

一台挂式空调最便宜也要上千块钱。

谢云昭皱着眉头擦汗，“……空调电费很贵的。”

林既平忙活着手上的事，回头盯着她看，他脚上的钢板已经拆了，现在站在她的面前沉默不语盯着她看压迫感巨强。

谢云昭顿时怂了，溜溜达达地跑进房间打开了空调。

小平房内的玻璃窗、玻璃门和房门都关得紧紧的，谢云昭力求一丝冷气都不往外泄。

“哥哥，我来洗菜……”

“洗吧…洗完我来切。你别动刀。”

厨房狭小，林既平个子又高又大，占据了好一片空间，谢云昭个子不高，挨挨挤挤地站在他身侧洗菜。

一会儿后，林既平擦干净手，突然从厨房出去径直走向谢云昭的房间。

看着空调上显示的“28度”和节能模式，他抬手拧了拧眉心，头疼得不行。

厨房内，谢云昭后知后觉地跟着跑出来，见林既平一脸头疼的样子，她尴尬地笑了笑。

“云昭，空调开28度和18度用的电费差不了多少，28度不仅也要花电费还不凉，这才不划算。”

谢云昭哦了一声，乖乖地将温度调到了20度。

再往下……她下不了手。

“云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林既平看着垂眸站在身前的小姑娘心里忧愁着。

思来想去，大抵是债务还在，她还在恐惧担忧着。

林既平掌心搭在她肩膀上，温声道，“我的腿已经好了，这两天我出去找工作，不用这么千方百计地省钱，知道吗？”

谢云昭低着头，“……钱当然还是要省着点用啊，找工作干活很辛苦的。”

何况他背的根本不是属于他的债，她怎么好意思大手大脚，她也得受着苦，心里才能好受些。

“那也是我的事，云昭你就专心读书。”林既平安抚着她。

“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嘛。”

谢云昭抿着唇，嘟嘟囔囔道，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烦躁。

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

林既平心里笑了笑，想起她之前的豪言壮志，“没有把你当小孩子，你不是要考个状元回来吗？我等着。”

他态度认真。

谢云昭露出了笑容，这一次的期末考她自我感觉超常发挥了，只要高二开学后的开学考正常发挥，她就一定能进重点班了。

这种一步一个脚印往上攀登的感觉让她打心底里感到满足。

“好。”谢云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