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心事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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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在城中村租房子的年轻人都回家了，一向人流量大，人员杂乱的城中村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期末考的好成绩并没有让谢云昭开心多久，因为她想起南城讨债人的一句老话，“欠债不过年。”

意思是没在年前将这一年被欠下的钱讨回来，他们就不过年了。

而……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哪有人不愿意过年呢，所以这钱怎么着都得讨回来。

谢云昭很害怕，怕许敬也秉持着这一原则来她家讨债。

她更怕的是撒下的弥天大谎被戳穿，在林既平的面前戳穿。

一害怕、一紧张，她就开始抱着书看。

林既平眉心微皱，谢云昭这两天很是反常，浑身紧绷，有点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地吓她自己。

“云昭。”

谢云昭顿了下，看向林既平，好半响才问：“啊？怎么了？”

“买点年货吧，再给你买几件衣服。”

南城虽然叫“南城”，但并不在南方，属于中部地区，会下雪且没有暖气。

谢云昭身上的棉服穿太久，已经宽松且薄了，来年的春夏又还有几个月才到。

闻言，谢云昭点了点头，又摇头。

买年货这样的事从来没有，或者说在谢家根本没有过年的氛围，谢威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喝酒，过不过年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张蒙依在的时候也不折腾，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既平和谢云昭喘着气就够了。

所以，买年货这样从未有过的事，谢云昭不放过这个机会。

但…… 买衣服给她就算了吧……

“我不用买衣服。我们出去买年货就好。”

林既平穿上厚外套，对此不发表评价，径直道：“走吧。”

他的步伐一向不徐不缓，谢云昭跟在他的身侧，他高大的身形挡了不少风。

附近有个商场，虽然比不上新兴区新建的大型、漂亮，但也算满足日常需求。

到了年关，没有哪个商场是不热闹的。商场里的购物车已经没了，谢云昭退而求其次拿了一个购物篮挎在胳膊上。

商场里播放着喜庆的音乐。

林既平低下头在她耳边问道：“想买什么自己拿。”

过年年货应该买什么……

谢云昭看着不远处挑选着年货的其他人，也学着拿了一包红色包装的糖果放在了篮子里。

她看向林既平，林既平眼神平淡，没什么反应。

谢云昭感觉询问他也不会得到什么回答便自顾自地挑选了起来。

动作很生疏的她慢慢地对比价格，对比商品克数，看生产日期，状似深谙勤俭持家此道的样子。

林既平看着她小大人似的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然而又想起出门前她的样子，他又烦躁起来。

谢云昭买了一些年货后，篮子已经有点重了。

林既平伸手接过，指了指肉菜区，道：“我们去买菜。”

“嗯！”谢云昭点头。

结完账后，林既平拎着东西到了商品寄存处，将年货和食材放在柜子里，拿了条形码放在口袋里，便拉着谢云昭的手腕，“去楼上看看衣服。”

谢云昭拒绝，“不要，商场里面衣服很贵。”

“明码标价挺好的，外面的女装店，我不会砍价，你会吗？”林既平问。

谢云昭一顿，她也不会，她的衣服都是红纸黑字上写着特价大甩卖买的，除了那件白色裙子。

那件白色裙子她很喜欢，但她买了之后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被坑了，因为她没有砍价，而那里是一个可以砍价的女装店。

谢云昭默默跟着林既平，林既平带着她绕了一圈，选择了一家款式简单大方，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店。

销售员见有人进来，便迎上去笑着道，“您好，您可以随便看看，有需要就叫我。”

林既平余光瞥了一眼垂头内向的谢云昭，朝销售员道：“给她挑两件羽绒服，其他的裤子、毛衣和打底都需要，尺码买稍微大一点的，她还在长身体。”

谢云昭一想这得花多少钱啊……

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林既平就轻推了她一把，销售员热情地引着她往里走，谢云昭又不好意思在销售员面前再说什么不要、不买、花钱这类的话。

最后谢云昭听到四位数的账单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去的路上，林既平两手拿得满满，谢云昭也抱着几袋衣服，她顾不上张嘴会吃风这件事，一直嘀嘀咕咕着没必要给她买那么多衣服。

林既平眼里泛着柔软的笑意安静地听着她嘀咕。

…

明晚就是除夕夜，林既平拿着春联倒腾着，谢云昭凑过去看春联上的字。

“上联贴左侧，下联贴右侧，林既平你拿着我上梯子，等会儿你递给我。我来贴。”

林既平的腿脚不便，平时走路虽然乍一眼看不出来，但爬梯子这种事，还是她来吧。

闻言，林既平攥着春联眼帘微垂，沉默着。

谢云昭局促地揪着手指，不安极了。

她心里满是后悔，她为什么要□□联回来，平白惹林既平伤心。但真让他爬上梯子，她又不想让他冒风险。

一时间气氛凝滞，周围有人放起了鞭炮，劈里啪啦地响着……

谢云昭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林既平扯了扯嘴角笑，将春联塞在她的手里，随后便去搬人形梯子。

贴横批的时候，林既平语气平静地纠正了横批的位置，谢云昭完美地贴在了正中间。

谢云昭将最后的“福”字递给林既平，林既平接过，将“福”字倒着贴在门板上。

“好了…贴完了。”

谢云昭眉眼带笑地拍了拍掌心，欣赏着谢家从未出现过的风景。

“呦，你们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们的事了？”

许敬阴冷着脸，带着人围住了门口，巷子口。

谢云昭脸色瞬间煞白，浑身颤抖无力。

怎么办？许敬是发现她骗他了吗？他会弄死她的吧，她会死的吧？

“云昭！”林既平绷着脸，将谢云昭扯到他的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许敬一群人。

“这事和你没关系，滚一边去。”许敬指着林既平似笑非笑。

“债是谢威欠的，和她一个小女孩也没关系。”林既平道，“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这么多人找一个小丫头的麻烦你要点脸吗？”

“她是谢威的女儿，我找她天经地义。”许敬嗤笑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他盯着一脸煞白的谢云昭咬牙切齿，“真不愧是谢威的女儿，谢威欠我钱敢跑，她小丫头片子竟敢耍我！”

他许敬再怎么没文化，也知道一个成绩排名才年级三百多名的人绝不可能成为高考状元。

知道这事还得说起他最近新交的女朋友李梦涵，昨天他约李梦涵出去吃饭喝酒的时候，她带上了表妹林菲菲。

他随口问了几句，没想到林菲菲也在南城一中读书，和谢威的女儿同样是高一。

“你们年级第一是叫谢云昭吧。她爸谢威我认识，还欠着我钱还没还呢。”

林菲菲啊了一声，“年级第一，谢云昭？怎么可能，我们年级第一是个男生，叫江耀。”

喝了几口酒的许敬眉头一皱，“那谢云昭呢？”

谢云昭这个名字并不是大众名，据林菲菲所知，南城一中高一就没有人和谢云昭同名同姓。

于是她道：“谢云昭啊，她这次考得也还不错，年级三百多名呢。”

……

许敬越想越气，上前一步抬手朝谢云昭而去，林既平目光如炬，迅速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想动手？一个成年男人对着一个小女孩动手？”

许敬恼羞不已，吼了身边的小弟，“愣着干嘛？压住他。”

谢云昭惊慌尖叫出声，与此同时，许敬带来的人围了上来，林既平反手将谢云昭推进门，喝道：“把门关上。”

“林既平……呜呜呜……林既平……”

谢云昭害怕得瑟瑟发抖，扒着门框。他做不到让林既平一个人被打，“我报警了，我要报警了——”

林既平脖颈上青筋凸起，拳头握紧一拳砸向对方的腹部，反手又砸向了另外来人的下巴。

鲜血从对方的嘴里鼻子里喷涌而出，粘腻的湿润沾在林既平的拳头上。他眼神果断狠厉，又一脚踹开了往前跑来的男人。

血气一出，许敬的人也打红了眼。

“啊——”

头皮处传来撕扯的痛感，谢云昭忍不住喊出声。

林既平一顿，云昭……

他下意识回头，瞬间就被一群人压在了地上。

谢云昭抱头往回抓着头发，试图缓解头皮处的撕痛感，泪水沾满了她的脸颊，她发出颤抖的低吟声。

“报警啊！你倒是报警啊，我除了抓你头发，打你了吗？”许敬亵玩似的轻轻拍着谢云昭的脸，欣赏着她苍白的脸色，“倒是他，动手打出血了我的人，真报警了，我兄弟们蹲局子习惯了，不知道那小子蹲局子了还能上学不……”

“呸，这小子指不定被开除了，这么久没去上学，军校生……军校怎么会收残疾人呢！”

说话的人用力踩了一脚林既平的右小腿，林既平疼得忍不住颤抖着。

“林既平——”谢云昭哭着喊道。

“现在知道哭了啊！”许敬用力继续扯着谢云昭的头发，谢云昭痛呼出声。

林既平心急如麻，用力地仰头，“你们不是要钱吗？我还。”

“你还？”许敬挑了下眉，压着林既平的人刷地一下子换了表情，将林既平从地上拉起来。

都要过年了，他们虽然是混混，但也得拿钱回家过年。

林既平缩着受伤的腿靠在墙上，“你先放开她。”

“哎，人都在我手里，还敢和我谈条件？”许敬又扯了一下谢云昭的头发。

谢云昭忍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林既平，对不起，对不起……

“你都说了，反正我们跑不了，不是吗？”林既平盯着许敬看。

许敬嗤笑一声，松开手推了谢云昭一把，林既平伸出手揽住她地肩膀将人抱在怀里，手掌安抚性地拍了拍。

谢云昭拽着林既平的衣裳哽咽颤抖，林既平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八十万啊……谢威是想逼死她吧？

对不起，她把他牵扯进来了……对不起……

“八十万，一分不少。给钱。”许敬施施然地坐在了客厅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道。

林既平将谢云昭的头按在怀里，“我手上只有三十万，先还三十万。”

“你他妈的，你们谢家的人都耍我是不是？信不信我弄死你们。”许敬更生气了。

林既平语气平静，“八十万是利滚利滚出来，谢威最多找你借了四十万，我还了三十万，剩下的五十万我也认，我会继续还。你并没有亏。”

“三十万是我在军校受伤的赔偿款，我的伤是校方的责任，那边本来就亏欠了我，如果你想试试犯法的事情，要赌一把学校会不会有人出面吗？”

许敬瞳孔骤缩，林既平的话是他先前顾虑的事情，到底是军校生……和那边有点关系，闹大了他们的事被扣上了“黑”字，性质一变，所有人都得完蛋。

许敬带来的人眼底浮现惊疑，“许爷……”

许敬呼吸渐重，他其实只给了谢威三十万，这三十万拿回来已经算还本了，既然剩下的五十万林既平同意还，他就不妨耐心多等等。

“行，爷我答应了。”

林既平将三十万转给了许敬，钱一到账，许敬一群人呼啦啦一下子走光了，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谢云昭绷着的那口气松掉了，腿瞬间发软，整个人往下滑，林既平扶着她一瘸一拐地，两人倒在了狭小的沙发上。

谢云昭抱着林既平，紧紧抱着林既平低声哭，“对不起。对不起……”

林既平抱着怀里的她，鼻尖仿佛涌上了海水的苦涩，他的灵魂上的火焰似乎渐渐被看不见的海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