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神 第9章 第九章

“是活死人？”

“不对吧，应该是魂魄尽失。”

“那不就是活死人？”

“真可怜。”

“可怜什么？她可是有神骨，注定成神！不像我们这些飞鸟走兽，不知要蹉跎到何年何月才能成神！”

“唉！”

“叹什么气，还不去找找上渊，他说的师徒之缘已经来了。”

小七意识模糊时便听见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的头异常的痛，还伴随着阵阵嗡鸣。

忽然有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温暖的掌心似有奇异的力量，让她的疼痛消减下来，紧绷的身躯也随之舒展。

“上渊，是她吗？”似男非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狐疑。

“是。”这是一道男子的声音，清朗温和，像是山岩间涓涓流淌的溪水。

“天命果真玄妙，前几天我还不相信你会多出个徒弟。可是，她二魂七魄尽失，纵有神骨，也不得灵智。”

“无妨。这几日我遍寻各地，在幽境找到了这只七窍玲珑果，给她服下便会生出灵智。”

“但七魄呢？她会没有感情。”

“会有别的办法。”

小七只觉得有人将她扶起，依偎在他肩膀上，那人的身上有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衣肩上还带着晨间薄雾的湿润。那男子施法，玲珑果甜甜的汁液流入口中，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名极清俊的男子，在熹微晨光的照耀下更添几分玉色，见她醒来略显清冷的容颜有几分笑意：“你醒了？”

小七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是我是我！”另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小七扭头去看，只见一旁开得正艳的桃花树扭动起来，花瓣簌簌散落，“我的根系遍布这里的土壤，昨夜我见你从空中坠下用树枝接住了你。嘿嘿，我厉害吧！”

此树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行为来看，都像一个童龄稚儿。

“要不是你偷溜出去玩，哪能这么巧？”一只五彩雀飞了过来，立在小七肩头，“我们见你有神骨，便猜到你可能是与上渊有师徒之缘的那个人，便将你带来了这里。”

阳光之下羽毛绚丽的五彩雀，摇得兴高采烈的桃花树，以及眼前蹲坐在草地上的白鹿、趴在石上盯着她的黑猫和倚靠在石上叫不出名字的小妖兽。

它们都会说话。

“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你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怨念，遇上厉鬼索命了？”五彩雀声音婉转动听，带着几分好奇。

小七想起府中的惨景，以及死去的沈家众人，坠崖前那女鬼森然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她轻轻点头。

“你家中人都死光了？”

又点头。

“唉，那你注定要和我们在一起了。”

小七茫然地望着它们。

上渊伸出手将小七扶起，她身材高挑，只比他矮了一个头，双眼纯澈，灵台间金光奕奕。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

“这算什么名字？”五彩雀极不认可：“还没有我的好听，我叫望山。那只冷面黑猫叫苍野，桃花树叫止溪，小白鹿叫天衡，靠在石头上睡着的是灵川，它是上古麒麟后裔，因为血脉尚未觉醒，所以长得难看点。”

小七说道：“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我是捡来的。爹说姓名是父母给的，不能擅自更改，于是就叫我小七，等有一天恢复了记忆再叫回之前的名字。”

上渊道：“你的失忆是与你丢失魂魄有关，适才我入你灵台查看，发现你灵台破损，肉身似经历过一次巨大的创伤，连仅有的人魂也动荡不稳，我已施法为你稳固，从残留的痕迹来看应是琉璃玉导致。”

“琉璃玉，上古五大神器之一，据说能够塑造一个新的灵魂，也有收容魂魄镇收邪祟的力量。”旁观许久的苍野缓缓说道。

“收容的说法未免太温柔，是掠夺比较妥帖。”天衡褐色的鹿瞳盯着小七，“琉璃玉早已下落不明，你撞上神器的神光也算倒霉。”

止溪说：“不对吧，能遇上神器诶，是运气好吧？”

望山笑了几声，振着漂亮的羽翅说：“要不你被吸掉灵魂试一试。”

上渊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宽慰道：“不要紧，既是命数也有破局的方法。你的灵魂强大，若有一日遇上琉璃玉会有所感应。”

小七垂眸，他们说的这些，她听不懂，沉默片刻，抬头问道：“神仙，我的家人都死了，我该怎么办？”

望山飞到她的肩头，翠绿的瞳孔宛如湖水，“什么怎么办，你以后就跟我们在一起，让上渊教你修仙。人间的事就不要管了！非要管，就等你修炼到一定境界再去报仇。”

小七思绪茫然，看上去有些疑惑：“家人死掉，要报仇吗？”

众兽面面相觑，一时间静默着。

苍野意味不明地一笑，“上渊，看来不只要教法术，你任重而道远啊。”

上渊伸手摸了摸小七的头，“可愿拜我为师？”

小七道：“师……父？”

望山道：“你会叫啊，我原以为这个也要教呢。”

天衡从草地上站起身，阳光下它的皮毛显得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既然如此也改个名字吧，小七实在算不上好。”

止溪第一个兴奋地提议，“止云怎么样？”

望山竖起翅膀指摘道：“为什么要跟你姓？”

天衡说：“也可以跟我姓，天心怎么样？”

上渊不管那边纷扰，而是询问小七，“在此之前你姓沈？”

小七点头，说道：“沈小七。”

上渊道：“这家人于你有救命之恩，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暂且随他们姓，我赐你一名，唤星，如何？”

小七念道：“唤星？”

望山也念道：“唤星？沈唤星……好！好名字！就叫这个了！”

小七自己念了几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改一个名字对她而言无足轻重，顺应而为。

上渊掌心一翻，变化出一把神兵宝剑，此剑剑身锋锐，刃如秋霜，通体浅紫，边缘的刃锋薄到透明，威慑逼人。

“此剑名曰饮尘，二十年前由枯荣真仙锻造而成，而后枯荣真仙渡劫失败，陨落天雷之下，此剑落入锁心涯的无底深渊，我在三日前寻到这把宝剑，就作为拜师礼赠送于你。”

小七接过宝剑，冰凉的触感入手，这柄灵剑竟然微微震动起来，剑身星芒璀璨。

上渊读懂了灵剑的剑意，说道：“它一直在等待能够再一次驾驭它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了。”

小七握紧了灵剑，感受着掌心蠢蠢欲动的力量。

上渊道：“从今日起你就叫沈唤星，而我是你的师父，名唤上渊。此处落枫谷便是你今后的居所，而我会将一切法术倾囊相授。”

他目光专注而慈悲，注予无尽期望，“你，是注定成神的。”

小七不太明白注定成神的意义，她只是觉得手中的这把剑很厉害，这些环绕着她的，是不是新的家人？

上渊在落枫谷为她变化出一座竹屋，四周漫山遍野的火红枫树，灵兽蜗居，仙气氤氲。不远处的山头更是一片花海，在微风中荡起浪潮，香气四溢，奇景俊秀。

小七呆坐在竹屋中，看着望山这些灵兽叽叽喳喳，用法术变出各种陈设家具，把她的屋子添得满满当当。

望山停在她的肩头，问：“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都给你弄来。”

小七摇摇头，“没有喜欢的颜色。”

天衡见她这副表情，和止溪窃窃私语：“她这样子，未免太呆了。”

止溪说：“原来没有七魄，没有感情是这个样子啊。”

这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呻吟，原来是靠在石头上睡着的灵川醒来了，它舒展四肢，很是慵懒。

望山满脸嫌弃道：“睡猪醒了。”

灵川耳尖一下子听见了，张牙舞爪要来打望山。

灵兽们闹成一团。

小七来到崖边，席地而坐。身旁不知名的繁花轻柔地亲吻着她的手臂，眼前是一轮沉没的金乌，昏黄的落霞正盛大地离开这片土地。

她此刻想的不是别人，而是已经被厉鬼所害的沈家众人，敦厚的父母，温柔的姐姐，可爱的妹妹，以及那任性明艳的身影。

七窍玲珑果让她此刻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腔慢慢地揉开，她没有所谓的感情，是不会想念任何人的，可是现在那些画面和已经逝去的人浮现在她脑海中，似乎每一处都焕发光彩。

沈唤星摘了一朵花，看着层层柔洁的花瓣，忽然想要看见叶若薇，又觉得她出现可能又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将花小心地放在地面上，听见自己心里传来一道声音，她仔细去听，却发现耳边只有惬意的晚风声。

上渊站在不远处凝望着徒弟的背影，望山飞来停在他的肩头，说道：“你觉得她能多久成神？”

“一身神骨，只看她的造化。”上渊收回目光，说道：“那只厉鬼残害众多生命，现世不容。我去去就回。”

望山道：“不让唤星将来亲自报仇吗？”忽然又想起什么，“算了吧，她连报仇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渊道：“慢慢教便是。”

说完，衣袂翻飞间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