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瓦上悄无声息地掠过两道黑影。
沈唤星跟在这人身后,发现他似乎很了解昌盛武馆的地形布局,并且是带着目的来的,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此人修为不低,沈唤星见他飞过檐头,就这样消失了。她心中一惊,立刻追上去,但下一刻又屏住呼吸,贴在墙角。
只见一道黑影伏在屋檐上,正静静地窥伺着屋中。
原来在这里。
这个时辰,武馆内的人俱已睡下,惟有这间屋舍亮着灯火。
沈唤星听见了许惊春的声音。
“那黑衣人紧追不舍,我身上带伤,用传音术送出去的信一直没有回音,也不知是被拦截还是支援的人已经……唉!幸好遇见了燕兄和沈姑娘,就这样我们一路来到忻州。”
窗纸上映出两道人影。
又听蔺南飞道:“师兄,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凶手的事我们还要慢慢调查,一定把他揪出来,替师嫂和宽儿报仇。”
许惊春被勾起伤心事,低低地应了一声。
蔺南飞来回踱步,忽然道:“师兄觉得那黑衣人是什么来头?为何要一定要置你们一家人于死地呢?师兄与那人几度交手,能看出些许门路么?”
许惊春没有说话,沉默片刻,道:“不瞒你说,被追杀的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莫说近日,就是近年来也未曾与他人有口舌之争,更别提憎恨到足以杀我全家的事了。”
沈唤星默默听着,同时也注意到那道黑影一动不动,似乎在听两人的谈话,心中奇怪:此人闯入武馆是为了许惊春?莫非他是那晚寺庙的黑衣人吗?
“但是,”这时许惊春又想起了什么,走到窗边,影子随之放大,只听他缓缓说:“那黑衣人我定然相识,回想与他交手的场景,他的身手我总觉得有些熟悉,还有那些施展的法印……”
没有说下去了,像是在回忆什么,思索什么。
蔺南飞道:“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有一人,凭你我二人之力,还不能杀了他吗!”
许惊春转过头,摇头:“南飞,对方不止一人。你和我的通信是十天前断掉的,我之所以没能及时回应你,是因为我连续遭遇五名高手的围攻,除了那黑衣人,还有四个人。现在想来,那四人突然消失,应该是他们不确定我从哪条路前往忻州,所以分开找我。那黑衣人已经找到我,其余四人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沈唤星暗暗道:许惊春为人正直,修仙界早有盛名,没想到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他修为散了大半,若那五人同时攻来,蔺南飞和他合力估计抵挡不住。
自己要留下来吗?但虞天霖之事又迫在眉睫。
就在沈唤星纠结时,又听许惊春深深叹息:“南飞,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投靠你。”
蔺南飞上前一步,宽慰道:“师兄,我知道你担心的是恕儿和翎儿,放心吧,我已经以传音术通知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请他们来助阵,到时候定然不会放过这些杀人凶手。”
许惊春道:“南飞,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好。”
蔺南飞道:“师兄,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许惊春语气里颇为感慨:“当年你烦透了春风楼里的规矩,执意要离开,我和师父都留不住你,现在你开了这座武馆,比我不知快活多少。”
蔺南飞低低一笑,“师兄才是,你自小天赋就是我们这些师兄弟里最高的,不仅得师父宠爱,更是继任春风楼,闯出一片盛名,如今修仙界谁人不知春风楼主许惊春呢?”
许惊春只是道:“不过都是虚名。”
沈唤星听了许久,见那黑影同样不动,打算先下手为强,先逮住他再说。
谁知,这黑影居然听够了,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
沈唤星立刻追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漆黑的小楼。
这里的布置更加幽静,周围种植着奇花异草,只是未燃烛火,空无一人。
只见那黑影一闪,消失在这片布置典雅的楼舍中。
进去了?
沈唤星取出饮尘,打算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的屋檐上跃起几道黑影,迅速向武馆外飞去。
其中一人手上,似乎还拖着一个孩子。
不好!
那是许恕的房间!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沈唤星一边向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追赶,一边以灵力化出一只灵鸟,“快去告诉许楼主,有人摸进了昌盛武馆,许恕被人带走了!”
灵鸟飞出少女指尖,极快地向许惊春所在地飞去。
沈唤星一路直追,来到一片荒郊野岭。
乌云遮月,一片幽暗。
正当她四下找不到那些人时,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一声惨叫,惊飞了宿鸟。
是许恕的声音。
沈唤星赶过去,拨开草丛,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十分血腥的场景。
只见许恕被绑在一棵大树上,直直地垂在半空中,他的耳朵被割掉一只,此刻正被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抛玩在手中。
其余人围在他身边,人手一把小刀,正在割他的皮肤,锋利的刀片细细地划过,血一丝丝渗出来,爬满许恕的整个身体。
许恕痛苦不已,口中求饶不止,涕泪横流。这些人哈哈大笑,似乎得到无与伦比的愉悦。
这些少年正是白日在忻州城外的那些人!
血煞盟中的天恶一派。
沈唤星立刻冲了上去,这时,这群少年像是早有预料,同时回头,纷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无数血色藤蔓拔地而起,居然以闪电般地速度捕捉到沈唤星的动作,将她的四肢紧紧缠绕,制住了她的行动。
血色藤蔓有意识,将她手中饮尘剑打落,死死固定住她的肢体,令她无法动弹。
那些少年人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莽撞和愚蠢。
其中一人上前捡起饮尘剑,仔细打量。后面一人取出一幅画卷,对照沈唤星的面容,和几名同伴对视一眼,确认了什么。
沈唤星瞄到一眼,是一张画像。
她立刻明白过来,看向这些残忍嗜杀的少年,“你们是冲我来的?绑许恕,是为了将我引来这里。”
他们戏谑地摇摇头,用带着鲜血的匕首拍了拍许恕的脸,说:“对付你诱饵多得是,像你这种人,城中随便抓一个孩子你都会来救。抓他,是因为他那个爹。”
另一个少年走近沈唤星,瞪着一双阴沉的眼睛,说:“那个死杂种,居然敢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我要把他儿子的眼睛挖出来,放在他的饭菜里给他吃。”
他一说完,其余人哈哈大笑,十分猖獗。
沈唤星看了一眼许恕,见他还在哭,一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沈唤星动了动,发现这些藤蔓缠得极紧,令她动弹不得。
“飞血妖藤,就凭你别想挣脱。”一人笑眯眯地说,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这些人有的拔出长刀,有的取出沾血带肉的铁棒,有的取出布满倒刺的长鞭,都是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沈唤星。
血煞盟中人,无恶不作。其中天恶一派,均是年岁不满十五的少男少女,天性本恶,最爱折磨人,手段残酷,落在他们手中的人,最后往往都不成人形。
沈唤星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丝毫慌乱,说:“没人告诉你们,别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
饮尘紫光大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拿着它的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被一剑封喉,鲜血如柱,喷涌而出!
沈唤星身上冒出一股炙热白光,那些飞血妖藤如临大敌,纷纷争先抢后地钻入地底,有些来不及的,直接化为一滩血水。
饮尘飞到许恕身边,割断他身上的绳子,带着他回到沈唤星这里。
沈唤星活络手脚,饮尘回到她掌心,看着眼前意识到不对,神色变得冷酷阴狠的恶童,缓缓说道:“飞血妖藤生在地下,惧光,凭这东西也想困住我?”
许恕快要站不稳,沈唤星扶住他,递给他一颗丹药,低声安慰:“快服下,别怕,你爹爹很快就来救你了。”
听到这句话,许恕立刻振作起来,也不哭了,只是一边抽噎,一边捂着伤口。
这些恶童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情报有误,这女人实力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该死的,竟敢骗我们!”
眼前的对手不容小觑,沈唤星很快将视线转移回来,看着眼前一群气得面容扭曲的恶童们,沈唤星问:“生气了?”
局势转变太快,少女淡然自若的神态仿佛在嘲笑着他们。
这些人咬牙切齿,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恶,如狂躁的野兽般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死!”
只见他们纷纷取出各自的法器,样式不统一,挥手割破肌肤,鲜血染红锋刃,霎那间,黑气狂涌。漆黑怪异的花纹自心脏部位爬满他们全身,看起来无比恐怖。
七人身上的力量疯涨,一双双眼睛也化为赤色,同时向沈唤星围攻而来!
张牙舞爪,仿佛恶魔。
沈唤星单手将饮尘插入地面,掀起的气浪将七人震开,她倾身而上,抓住这一瞬的机会率先挑翻一人。右手结印,剧烈的狂风平地而起,尽数汇聚在她周围,凭借这般助力,她动作快到不可思议,穿梭在七人中竟然未损伤分毫!
七名恶童无法突破风之屏障,转而锁定躲在一边的许恕。
许恕见自己被盯上,吓得拔腿就跑,血色之光紧追着他不放,关键时刻,一阵琴音传出。
铿锵有力,震得人心猛颤,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耳部传遍全身,让人浑身紧绷,无法动弹。
许恕回头,只见沈唤星五指拨动琴弦,琴音澎湃汹涌,阻止了那七人的动作。
沈唤星也向他看过来,说:“快走。”
许恕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往前跑,他回头,只见那七人突破琴音封锁,已经向沈唤星围过去。
再远些,他便看不见了。
许恕毕竟年纪小,身上带伤,漫无目的地乱跑一通,他迷路了。
荒郊野林,连月光都没有。
刚才压下去的恐惧又袭上心头,他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他想起爹爹,重新收拾好站起来找路。
这次他没走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恕儿!”
泪眼蒙眬,他定睛一看,是爹爹!
许惊春得知消息后急匆匆而来,和蔺南飞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许恕!
见他浑身是血,许惊春大惊失色,又是心疼又是急切,“怎么回事?你这伤要不要紧?”
许恕哭着摇头,一边哭诉自己怎么被抓走,一会儿又说自己遭受怎样的折磨,他哭喊说:“爹爹,是沈姐姐救了我,她现在被那些人困住了,你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