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给你的完美人生 第4章 何枕舒的日记（一）

日记不厚，却有好几本，纯白色的封皮，规整地摆放在书桌右侧最上面的抽屉里。

［3021年5月12日 通知］

结果出来了：资产鉴定、心理评估、身体体检全部通过，我们成功入选。

奇怪，明明在下定决心要参与实验的时候还很忐忑，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阿靖反复问我是否确定要这么做，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后悔，但怎么会呢，我很庆幸自己能有机会能真正与她感同身受一次，她已经为我们诞下晏儿和小嘉，这次就换我为她生孩子吧。

她捂嘴轻笑，说孩子可不是为她生的，我说就是这样的，她却摇头，说等孩子真生出来我一定不会再这么想了。

是这样的吗，我竟然有点期待。

［3021年5月16日 准备］

专家们说手术的失败率很高，我问具体的失败率是多少，他说保守估计在99%以上。

恐怖的概率，每一位参与实验的人员都被再三告知不要那么期待真的能自己生出孩子，这种情况大家应该都是抱着体验一下的态度来参加的吧。

我怎么想的呢……我也说不太好，如果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的话，那确实不要对这次的实验太投入感情比较好。

（一些被涂掉的字，仔细看应该是“我好想成功”这几个字）

［3021年6月27日 调节］

激素药物逐渐出现效果，我好像变白了，身上也更肉了……尤其是大腿，我实在是不想用手感好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确实、变化了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明天就是最后的抽血检查了，希望激素数值过关。

［3021年7月5日 植入］

手术很成功。

人造子宫和胚胎已经全部移植。

手术真的成功了吗。

完全没有怀孕的实感。

［3021年7月15日 孕十日］

和我一批进行手术的十九个人里已经有十六位流产了。

……

阿靖刚接到电话，现在是十七位了。

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或许在这之后我们还可以再领养一个孩子，就当是这次实验成功我亲自生出来的。

［3021年9月14日 孕三月］

两个月过去了，我竟然……胎稳了。

每天都在打许多针，总是在一个位置注射的话皮肤难免会烂掉，这都是正常现象，只是还是被阿靖看到了肚子，她其实不是那种会轻易流泪的女人，今天这样情绪激动也是心疼我，其实我觉得还好，比起她的付出，我的这些并不算什么。

可她不听，坚持以后不让我自己打针，也不让我和之前一样总遮着肚子不让她看了，非要亲手帮我护理。晏儿也过来凑热闹，只要我坐下就会凑过来说要给弟弟读书听，弟弟要是从小就有知识那就不会像小嘉那样天天只知道傻玩乱跑了。

……说得好，如果没有当着小嘉的面说的话就更好了。诶喲，又打起来了……

等等，他怎么知道是弟弟。

现在光是随便想一些关于孩子的话题我就难以入眠，所以我干脆起来写日记。

阿靖也没睡，所以我将疑问抛给了她，她却说男孩女孩都好，她都喜欢。真的吗？该不会只是哄我吧。我记得她之前总说家里太闹腾，两个男孩造出的噪音令人头痛，所以我觉得她不太想要三个男孩了……可是这是我生的啊，她要是不喜欢可怎么好。

不行，我还要再问问她。

［3021年11月26日孕五月］

抱歉，收回之前说的领养，这事不会发生了，绝对不会。

虽然两千名参与者里，现在只剩下了我的孩子。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我预感，他一定会健康地出现在我的怀里，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

我要是真的把心里话说出口，大家一定都会觉得我疯了，但我知道这个孩子一定很爱我，舍不得离开我，所以才会这么安稳地待在我的身体里，我不相信此刻的奇迹全部是当今医学的成果。难道每一位母亲都会产生出这种感情吗，难怪、难怪。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曾经的我对孩子的感情多么单薄——这浓烈到无法用任何言语表达的激动之情原来就是爱吗，可他此刻还只是个胚胎，在某些意义上来讲可能都算不上一个生命，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产生了，我如此地思念、如此地迫切地想与他见面，我想生，我现在只想生下他，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拥有的一切交换，包括生命。

［3022年2月9日 孕七月］

腹部隆起很大一块，现在出门只能女装，再用口罩遮住脸。但依旧会有很多人看过来，困恼，或许是太高了的缘故。可需要去医院，出门的频率难以减少，住院更是会被当成珍稀动物似的每日被人参观，还是忍耐一下吧。

身体的变化大到让我不敢照镜子，疼痛都是其次——难以启齿的是，偶尔胸口的胀痛让我很慌，不敢碰但又怕它会坏掉，等等，我还能产奶吗，可医生说过这会很难，不建议亲自哺乳。而且我在浴室里观察过，那里与之前的相比之下也没有太大差别，顶多有一些…红，然后突出了些，再往下看小腹那里更是……好了别看了，搞不懂为什么照镜子里的自己还会脸红，男人！

只是很难不去看到，因为我在家里额外摆了许多的镜子，我的不安感比绝大多数孕妇都要重，那一千九百九十九人的失败案例总是悬在我的脑海里，比慢刀割肉还要磨人。

就算是现在业之已经快八个月，各项检查都显示他是一个正常又健康的孩子，医院那仍旧做好了我最后会生下死胎的准备。但他们的准备永远都不会用上的。

我心中虽然确定不会有意外出现，但平时几乎无时无刻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与业之说话，一旦超过时间没有回应，我就想着去医院再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在活着，家里镜子的存在也是我想无时无刻看到自己的肚子才安装的，毕竟我不能一直低着头，只有现在这种无论在哪种角度都能看到我隆起的肚子的环境里我才不会那么焦躁。

好在阿靖和孩子们都很纵容我，一切皆随我的心愿来，阿靖现在对我的任何提议都不会多问，我要什么都是被立刻满足，小嘉虽然还小但却知道现在要照顾情况特殊的爸爸，选择一切执行，就像妈妈一样。晏儿却更喜欢刨根问底，他一直想弄懂我现在为什么如此不安，可能是愧疚心理作祟，在怀孕后我才觉得自己之前没有做好一个爸爸，所以晏儿问了，我也便如实回答了。

我不觉得他能完全听懂，毕竟他才六岁，但他还是理解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能无时无刻看到业之，即使他现在还在我的肚子里。没想到他还为我提供了新思路：为什么不放个监控呢，这样以后还能回放，爸爸不就是网络工程师吗，做这些应该很简单才是。

说实话，我心动了，不然我也不会一直睡不着起来写日记，但是——还是算了，这实在是太……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业之长大后会吓到吧，阿靖和嘉儿恐怕也不能接受。

我每日都在拍照记录肚子的变化，有这些照片就已经足够了，比起回放我现在怀孕的时候如何抱着肚子在家里整天打转，还是享受当下与业之相连的日子更重要。

晏儿来敲门了，到了他给业之读书的时间，现在都是由他来帮我拍照，见他并不排斥弟弟，我着实松了口气。

他是家中长子，又心思敏锐，我很怕他心中不舒服。我希望他们兄弟几人可以好好相处。

（在日记的最下方，很轻的笔迹）但更希望业之以后能最爱我。

［3022年4月17日 生产］

业之出生了。

没有意外，健康活泼。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新生儿了，但他在我眼里就是格外可爱，我在他的哭声中逐渐觉醒了更多的情感，并他和我贴脸的那一刻爆发出来，我想如果此刻我是野兽，我一定会把还带着血迹的幼子舔舐干净，再把他叼到腹部处努力喂饱他，可惜此刻我并不是，我甚至不能多动，必须坚持到医生们把我的伤口缝合完毕才能有机会换个姿势拥抱他，为什么这么想哭呢，我不太清楚，但我突然理解了很多人，比如我的妻子，比如全天下的母亲，原来可以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是这种感觉。

如毒药一般揪心又上瘾。

这一刻我突然恐惧起死亡，没了我，他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生活，谁能一直保护他照顾他呢，就算是阿靖我也不放心，又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和对待亲生的一样。

一记重击，阿靖好像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我歪头看向她，此刻她的眼神好像也在说：她也理解做爸爸是什么感觉了。

我们对视一笑。

我一定要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