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陶知乐意识终于逐渐恢复。想起自己晕过去前撞的那根大树枝,她就觉得头痛。
这也太背了吧?!那树枝也是有毛病,平白无故的,往路上长做甚?!还生得如此低!这是生怕没人撞上啊!
陶知乐缓缓睁眼,映入眼帘是架着床帐的木架床顶,有几分眼熟,想来应是颜沐未能叫醒自己,便先寻了家客栈将她安顿了下来。
不过既然醒了,她还是得赶紧去给祁越通风报信才行,时不待我啊!
可还未待她起身,耳旁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音,阴阳怪气的,却还有些悦耳:“将军真是好睡,一头倒下后任我如何呼唤都毫无苏醒迹象,若非陈某查看了将军身子发觉并无异常,怕是得以为你身患恶疾,一命呜呼了呢。”
霎时,陶知乐怔住了!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窗,以及窗前那熟悉的人。此时的陈吾澜没有易容,白皙俊美的面庞在微微阳光下如玉般光洁,若是忽视他那跟谁欠了他八百两黄金一般的臭脸模样,倒不失为一道好风光。
可是陶知乐忽视不了,也没闲情逸致去欣赏,他、他叫自己……将军?!
她连忙伸出双手在胸前一顿摸索,果然,好一个坦坦荡荡的男儿……
骑马的腰也不酸了,被撞的头也不疼了,可陶知乐欲哭无泪。
缓缓的,陈吾澜也凝重起来,试探着唤了一声:“陶姑娘?”
“是我……”陶知乐痛苦地捂住脸。
果不其然,屋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可惜陶知乐顾不上了,一想到自己现在又变成了祁越,她连忙下了床,几步跨到陈吾澜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泪眼汪汪:“求你,帮我画个妆……不是,易个容,求求了!”
陈吾澜:“……”他嫌弃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陶知乐连忙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和盘托出,着重强调了祁越已经被认出,且肼州马上要封城一事。
“所以,一定帮我易个容好吗?在下感激不尽!”她再次抱住了陈吾澜的胳膊,一副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模样。
陈吾澜眉头紧锁,思索着什么,一言不发。
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房门一下子被踹开。陶知乐以为是抓他的人来了,被吓的一个机灵,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陶知乐”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还有一个青紫色的巨包,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悚的颜沐。
“你们……”颜沐指着陈吾澜和陶知乐,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对着祁越问道:“陶夫人,他们……谁是你相公?”
祁越哪里有心情回答,而是直接走过去,一把将陶知乐提了起来,四目相对,无语凝噎。这下好了,她是真走不了了,谁知道他们何时会换身子?
不过陶知乐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低声道:“你也易个容!”
祁越一醒来察觉形势不对,见自己又撞了头,便趁势用了万能的失忆借口从颜沐那里套了话,顿时大惊,赶忙回了肼州。所以听得陶知乐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他倒也能理解,跟陶知乐一同看向了陈吾澜,意思很明显了。
陈吾澜一声叹息,一副摊上了两尊大佛的模样,起身对着颜沐笑了笑,道:“这位姑娘,辛苦你将祁夫人送回来,在下不胜感激。只是现下我们三人有些要事需得商议片刻,可否请姑娘暂时回避?”
颜沐些许迟疑地看了祁越一眼,见他没有异动,只好微微点头,转身出了门。
这时,陶知乐和祁越才放松了下来。
“赶紧吧,按照李老板的说法,城主估计马上就要围过来了,咱们不仅要易容,还得换家客栈。”陶知乐往椅子里一瘫,突然就纳了闷,对着祁越道:“为何谁都能将你认出来啊?快说实话,你是在哪里暴露了身份?!”
祁越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不过他不说,自然是有人知道缘由。陈吾澜一边准备易容工具,一边落井下石:“暴露身份?祁将军向来坦荡,当初击退厉族,风头无两,凯旋策马长街时,不知拨动了多少芳心,又不知成了多少文人墨客笔下英豪,为将军画像之人更是多到不可数,有人识得将军威颜有何奇怪?”
陶知乐暗自叹息,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也不知这祁越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想隐姓埋名。
陈吾澜还没放过祁越,继续道:“不过……那人既然能认出将军,想来亦是不简单,毕竟……”
他颇为新奇地看了祁越一眼:“在下久闻貔貅将军大名,亦是有幸看过画像,可待得亲眼见到将军时,还是没能一眼认出。毕竟陈某愚钝,也未曾想到传闻中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貔貅将军,竟是这般……性情中人。”
嗯,“性情中人”四个字重音。
确实,陶知乐一想到李老板口中的美强惨,再看看眼前的祁越,压根就不能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忍不住跟着吐槽:“幸好我比流言更先认识你。”
“好了!”祁越耷拉着眼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净说些没用的,倒不如赶紧想点办法!”
“什么办法?”陶知乐一想到自己又被卷了进来,气不打一出来,对着祁越道:“你闭上眼睛看看?试下能看见什么?”
祁越怒:“眼都闭上了,谁还能看见东西啊!”
陶知乐面无表情:“我能看见,我看见了你的未来,一片黑暗。”
祁越:“……”
“好了,”陈吾澜理了理手中一块皮制工具,问道:“你们谁先来?”
“我我我!”陶知乐连忙举手:“现在被抓的可是我,我先来!”
祁越无语:“没人和你抢。”
他看着陶知乐,过了一阵,突然起身,出了门。
不远处,颜沐靠在一根柱子上,离着一个不太远但也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的距离。
“颜姑娘,”祁越别别扭扭地对她行了个女子礼:“这一路多谢了,方才我同我相公说清了封城一事,接下来我们怕是要离开肼州回兰氏了,不知姑娘你有何打算?”
“肼州临天险,我自然是要去看上一看的。且接下来便是净华节,我亦不能错过,再之后便要继续北上,去皇城、去边关走走。”
祁越面露遗憾:“那我们怕是要就此别过了。”
“嗯。”颜沐点头,本就是萍水相逢,短暂同行一段罢了,她对祁越拱了拱手,道:“就此别过。”
可在她刚想离去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番挣扎,迈出去的脚步也撤了回来。
“颜姑娘还有何事?”祁越问。
颜沐看着祁越,只觉得面前的“夫人”白净秀气,额头上的伤让她更添了几分可怜见儿,又想到她之所以受伤还是因为着急回肼州城传消息给她相公,心下更可怜她了几分。
颜沐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出声提了醒:“祁夫人,我方才见你相公与屋内另一位男子举止颇为亲密,他们想来关系不错吧?”
“啊?”祁越压根就没想到颜沐会突然问这个,一时间怔住了。
颜沐怕自己说得过于含蓄祁越听不懂,便稍微直白了些:“不过我虽见他们关系不错,但行为举止看着却不大像是同袍之谊,倒像是……男子与女子一般呢。着实奇怪了些。”
祁越:“……”说实话,冷汗直流。他干笑了两声,嘴唇微张,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颜沐见状,只是一声叹息,再次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祁越:“……”他觉得颜沐可能想错了什么,他想作点解释,然而刚一张口,一股无力感却突然由心而生,到底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了房间。
然而待得他刚打开房门,便见陶知乐用着自己的身子,颇为小女儿姿态地拉着陈吾澜的衣袖,一脸兴奋:“有了有了!我有办法了!”
此时她已换了张脸,普普通通,扔到人堆里找都找不见的普通,可祁越却觉得扎眼极了,几步过去,一把将她拉开:“什么有办法?”
陶知乐一个没站稳,正想小发雷霆,却被这一问给偏了思绪,连忙颇为自得道:“自然是万一被城主抓住,该如何脱身的办法!”
“你要如何脱身?”
陶知乐颇为激昂地指点江山:“届时我直接对他怒喝一声‘大胆’!骂他胆大包天,竟敢对皇族不敬,要治他罪即可。我直接管当今皇上叫父皇,管自己叫九皇子。反正世人都说你是他的第九个儿子,被占了那么久的便宜,现在是该收取点回报了。如此一来,大抵是能保一条小命吧……”
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亲子鉴定,这个空子钻一钻无伤大雅。
陈吾澜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陶姑娘还有点意思。”
祁越看着陶知乐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意志消沉,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刚醒来时,浑身像是散架一般的疼,本是气陶知乐刚离开片刻,就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的。可下一刻便从颜沐口中得知了缘由。
“你说你相公还在肼州城中,你担心他,要回去带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