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过后,程淑君和谢昭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
这种尴尬,在第二天清晨程淑君去查看温室时就初现端倪。
她刚走到温室附近,就看见谢昭带着王铮等几名将领也在那里,他们正在巡视营防,顺路过来看看蔬菜的长势。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目光不期而遇。
程淑君立刻移开了视线,假装全神贯注地去检查温室边缘的草席是否盖得严实。
而另一边的谢昭,也迅速将头转向了另一边,对着王铮指向辕门的方向,交代起加强夜间巡逻的事情。
王铮有些莫名地看了看他指的方向,又看了看温室,心里嘀咕:将军不是说要来看看菜苗吗?怎么突然说起防务了?
就连在吃饭的时候,他们俩的这种尴尬也无处不在。
军营用饭多在固定区域,将领们有时也会聚在一起。程淑君现在掌管种植,也算有了由头参与。但每当她端着饭碗走过去,只要看到谢昭坐在那里,她就会立刻改变方向,要么去找小琴,要么干脆蹲在温室边上凑合一顿。
两人之间这种明显到几乎有些刻意的回避,连神经比较粗线条的王铮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一次,他凑到谢昭身边,偷偷问:“将军,您和夫人是不是闹别扭了?这几天感觉你们怪怪的。”
谢昭喝着水,闻言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好几声,才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回答:“何来别扭之说?”
王铮挠挠头,嘀咕道:“你俩人跟躲瘟疫似的。”
他挥挥手让王铮去忙,自己站在原地,望着程淑君方才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不就是不小心看了自己妻子洗澡吗?还只是个背影。夫妻之间即便真有什么,也是天经地义,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照面都不敢打。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程淑君,把这事说开。无非是道个歉,表明自己那晚并非有意唐突,让她不必再介怀,日后正常相处便是。
于是便迈步朝着程淑君所住的营帐走去。
快到帐前时,他放缓了脚步,正想示意守卫通报,却听到帐内传来程淑君和丫鬟小琴的说话声。
先是小琴的声音:“夫人,您是不是生将军的气了?”
谢昭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听着。
接着是程淑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又带着点无奈:“生气倒谈不上,就是,就是觉得怪怪的,浑身不自在。”
小琴:“可将军是您的夫君啊。”
程淑君:“我跟他……唉,跟你说不明白。反正我就是不想跟他一块待着,太别扭了。你说这夫妻不像夫妻,朋友不像朋友的,处着多难受。”
这句话,清晰地钻进谢昭的耳朵里,一瞬间,他的心感觉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然后碎了一地。
原来她是这样觉得的。
原来她这几日的躲避,不仅仅是因为那晚的尴尬,更是因为打从心底里就想和自己疏远,所以连正常的相处都不愿意。
谢昭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再也没有停留,转身悄然离开了。
帐内小琴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您讨厌将军吗?”
程淑君平静道:“讨厌倒也说不上。他这人其实挺好的,有能力,也讲道理,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吧。”
夜晚,程淑君躺在床上,又开始觉得浑身刺挠。
她在心里呼唤系统,“大佬,再给我来个沐浴套餐呗?这次又要完成什么任务?”
【检测到宿主重复需求。临时任务刷新:与关键人物谢昭进行一次非攻击性牵手肢体接触,持续时间不少于三秒。任务奖励:一次性舒适沐浴套餐免费兑换券一张。】
程淑君眼前一黑:“怎么又是牵手?还是他?!”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挣扎,“系统,咱们商量商量,能不能换个人?比如我跟小琴牵手三秒行不行?”
【否决。任务目标锁定为:谢昭。与其他人物互动无法触发奖励。】
“那我以后每次想洗澡,都得去摸,啊不,都得去跟他牵手?”程淑君感觉脑袋嗡嗡的。
【理论上是这样。或者宿主可以支付150积分直接兑换。】
程淑君看着自己那可怜巴巴的320积分,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积分得攒着回家,可不能这么挥霍。
一想到这几天两人之间的尴尬,程淑君就头皮发麻。今天才跟小琴吐槽完跟他相处别扭,转头又为了洗澡去摸人家手,这跟又当又立有什么区别?自己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算了算了,不求你了,明天我自己想办法。”
她能有啥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远离营地的水源地自己取水,自己烧水。
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程淑君就向后勤借了一辆运货用的简陋马车,带上小琴和几个空木桶,出了军营。她没敢多带士兵,只叫了两个负责赶车的辅兵,毕竟这是她的私事,不想兴师动众。
就在程淑君离开不久,军营这边骤然响起了号角声。
“敌袭!突厥人来了!”瞭望塔上的士兵嘶声呐喊。
刹那间,整个军营瞬间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抓起武器,迅速奔向各自的防守位置。
谢昭一身玄甲,手持长枪,如同定海神针般立在辕门上。
“弓箭手准备,滚木礌石!”谢昭命令道。
战斗瞬间爆发,箭矢如雨点一样互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响彻天际。谢昭身先士卒,长枪如龙,王铮等将领也各自率领部下奋力拼杀。
这场攻防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突厥人见占不到便宜,丢下几十具尸体便退去了。
突厥首领在远处勒住马,隔空喊话:“谢昭,今日只是打个招呼!识相的,乖乖献上粮食女人,否则下次踏平你的营寨!”
谢昭毫不示弱:“尔等背信弃义,屡犯我境。想要粮食女人,先问过我手中长枪!燕朝疆土,寸步不让,尔等若再敢来犯,我谢昭必奉陪到底,叫你们有来无回!”
双方隔空打了一阵嘴仗,突厥人最终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谢昭立刻开始巡视伤亡,安排救治和防务加固。忙碌的间隙,忽然想起一早似乎听到程淑君出门的消息。
他招来王铮,问道:“夫人呢?可在营中?”
王铮一愣,回想了一下:“回将军,夫人一早借了辆马车,带着小琴出去打水了,好像还没回来。”
谢昭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刚打完仗,外面情况不明,突厥散兵游勇可能还在附近游荡。
“立刻派几队人马,沿着去往水源地的方向寻找,务必找到夫人,安全带回。”
“是!”王铮连忙转身去安排。
谢昭等不及了,直接牵过自己的战马翻身而上,一夹马腹,便冲出了营寨,朝着最近的那条小河方向疾驰而去。他的心悬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不好的画面。
远远地,他在一条河边瞧见了几个身影。
程淑君挽着袖子,和小琴还有那两个辅兵费力地从河里打水,往马车的木桶里装。
程淑君听见马蹄声,愕然抬头,只见一骑快马旋风般冲到近前,马上的人勒紧缰绳,骏马人立而起。
谢昭跳下马,大步流星地冲到程淑君面前,甲胄未卸,脸上还带着厮杀后的戾气和鲜血,眼眸里燃着熊熊怒火,大吼道:“谁允许你私自出营的!为何不带足护卫!你知不知道刚打完仗,外面有多危险?!万一碰上突厥散兵,你怎么办?!”
他实在是后怕,语气又急又冲,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程淑君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委屈。
“我就是想打点水回去洗澡。”程淑君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反驳,“我看大家都在忙,不想麻烦别人,就让小琴陪我出来了。我知道路,也没走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昭简直要气笑了,为了洗澡就跑出来,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不禁又让他想起,她前天在帐里说的那些话,心里说不清的酸涩闷气,越烧越旺。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在她心里,自己大概就是个需要时刻保持距离的“别扭”存在。
谢昭对跟着他赶来的士兵厉声吩咐:“护送夫人回营。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擅自离开。”
说完,他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地疾驰而去。
程淑君呆立在河边,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是因为挑水累的,而是纯粹被吓的。
刚才的谢昭,太吓人了。
他冲过来的那一刻,裹挟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杀气,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甚至在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谢昭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自己。
当初在谢昭毫不犹豫支持她以植代防计划的时候,那一刻,她认为谢昭并非传言中或她想象里只知杀戮的武夫。她甚至因为那份信任,心里头微微发热,有点儿动心过。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建立在她提出的计划对他,和对边军有利的基础上。一旦她的行为触犯了他的规矩,或者仅仅是让他不悦了,他展现出的就是令人胆寒的一面。
自己刚才还跟他顶嘴,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