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莹跨过门槛的瞬间,一滴泪滑过脸颊,随风而逝。
她向坤宁宫的方向走去,在路上,她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直到见了皇后,她扑进皇后的怀里,委屈从心底喷涌而出,泪水滑落,她语带哭腔说道:“母后,母后,父皇要把我嫁到燕国……”
皇后眼含心疼地看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等楚莹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她抬起头,眼中还闪着泪花,说道:“母后,你去求求父皇好不好,我不想嫁给燕太子,我有喜欢的人,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皇后只是沉默着眼含心疼地看着她,楚莹看着她的脸色,身体一僵,“母后,你怎么不说话,你……”
楚莹眼中又落了泪,她顿了一下说道:“母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你是不是和父皇商量好了要把我嫁去?是不是?”
楚莹几近崩溃,看着皇后的眼神脆弱又可怜。
“即便你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作为楚国的公主,你要嫁……”皇后不敢去看楚莹的眼神,移开视线说道。
这之中有利益联系,同时皇后也并不看好公主喜欢的人。
这些话像针刺进了她的心里,她眼神暗淡下去,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坤宁宫。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下得又细又密,被风吹得斜扑到脸上,雨点虽不大,但打在脸上存在感极强。
楚莹再次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跪在了御书房外。
雨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了,砸在脸上,砸得人脸生疼。
楚莹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了,雨水打湿了她鬓边的碎发,湿湿哒哒地贴在额角。
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来劝她离开,她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疑问。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愿意相信燕国人的话,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她,对她百依百顺的父皇母后会愿意牺牲掉她的后半生去换一个随时可能变卦的承诺和协议。
“公主,公主!”翠儿找来了,她举着伞向楚莹靠近。
“公主,你别这样好不好,跟奴婢回宫吧!身体要紧!”翠儿试图拉楚莹起来。
楚莹推开她的手,沉默地跪着。
翠儿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劝说,楚莹没有动。
她只觉得心痛如绞,原本以为最爱自己的人因为利益,愿意拿她做赌注,一时间她觉得她整个身体都被这场雨淋透了,心里湿了,也失了温度……
最后,她倒在了御书房前,被人送回了宫里,皇上将她禁足在寝宫。她因这场大雨生了重病,等到她的病快好时,已经到了要嫁给燕太子的日子。
在她重病期间,燕楚两国已经签好了协议,并且约定好成亲这日,公主的花轿到了两国交界处再由燕太子接回燕国。
成亲前的那天傍晚,公主的寝宫还灯火通明。
楚莹看着被人送来的燕国服制特有的嫁衣样式和凤冠,伸手将托盘掀翻,嫁衣和凤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公主……”翠儿走来,将地上的嫁衣和凤冠拿起,拂去上面的尘土,将它们放在角落。
“公主,明日就该去了,公主早些歇息吧”翠儿刻意避开了那些字眼,语带担忧道。
“翠儿,明日就是秦越的生辰了,你留下吧,替我把生辰礼送给秦越。”楚莹的目光在看到不远处长案上摆放的长枪时起了波澜。
长枪枪头锐利,泛着银光,枪杆笔直,粗细适中,枪鐏上刻着素雅的纹样,其上配着红色的枪缨,好看中又透着锋芒。
“公主,奴婢和你一起去”翠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翠儿,我需要你帮我做这件事,我只相信你。”
“……是”翠儿眼中带着要落不落的泪。
“我累了,你下去吧。”楚莹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说道。
“是”翠儿退了出去。
漆黑的天幕中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冷冷清清的。寝宫内只剩下她一人,楚莹被这明月感染,悲从中来。
明天就是秦越的生辰了,往年不管秦越在军营里多忙,他都会来找她一起过,但今年的生辰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过了……连生辰礼物她都不能亲自送给他……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服侍楚莹穿嫁衣,皇后娘娘也来了,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自己这个女儿,也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见她出嫁,她不愿错过。
楚莹穿着一身白衣,手中紧握着那个木雕,拒绝穿上嫁衣和凤冠。
服侍她穿嫁衣的宫女没了办法,让两名宫女强拉着她,口中振振有词:“公主,那燕太子也是一表人才,而且您出嫁不仅会换来两国交好,以后您做了燕国的皇后也是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伺候的嬷嬷苦口婆心地劝导,楚莹拼命挣扎,眼中带着执拗,“我不穿!”
皇后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着楚莹倔强又狼狈的模样,心疼又无奈,“放手,她不穿就不穿,直接进花轿吧。”
“母后……”楚莹看了皇后一眼,眼中闪过许多情绪。她移开视线,攥着木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时间到了,公主该上轿了”嬷嬷说道,将楚莹请到轿前,撩开上面的帘子。
“公主,请上轿”嬷嬷催促道。
楚莹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皇上皇后二人也正在看她,她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坐上了轿子。
花轿会穿过半个楚国到燕楚的交界处,楚国的百姓早就知道了公主要嫁给燕太子的消息,他们早早围在花轿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议论纷纷。
“公主要是嫁给燕太子了,是不是以后就不会打仗了?”
“谁知道呢!以那群燕狗的德行,指不定是想借此羞辱公主,辱我楚国颜面。”
“那群燕狗!竟然那么无耻!”
“要真是这样,陛下怎么会同意啊?”
“说不定是那群燕国人给陛下说了什么好处?总之,你可不要小看那群燕狗,他们的舌头可厉害着呢,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等公主真的嫁过去了,他们再出兵讨伐咱们,咱们又占不得半点先机,好处全让他们占了。”
“老哥,你看得透彻啊!”
“这有什么透彻不透彻的,这不是有前车之鉴吗,你忘了,燕国皇帝曾经就是用这一招灭掉了韩国。”
“那陛下竟然还会相信,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
“所以我说燕国应该是说了什么好处,真实可见的那种,不然皇上不可能会相信他们。”
“他们实在是太可恶了!燕狗!卑鄙无耻!”
“只能祈祷公主自求多福了。”
……
楚莹一路上在花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言论,神色一直淡淡的,直到目光触及到手中的木雕时,心中的情绪翻涌了起来。
她攥紧了木雕,一滴泪滑落滴在手中小人灿烂的笑脸上,泪水越来越多,直到手中的小人几乎要被泪水淹没,模糊的视线中,楚莹好像看到小人的笑脸变了,嘴角耷拉下去,脸上笼罩了一层悲伤。
轿子突然颠簸起来,她靠在角落,稳住身形,等轿子停了下在,放在地上,她抬手想要撩开帘子看看怎么回事,有人先她一步,撩开帘子。
刺眼的光射进眼里,她眯着眼睛,在适应了阳光后看向来人,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睁大了眼睛,喊出了声,“秦越!”
秦越眼含心疼地看着她,“是我,公主,让你受委屈了。”
楚莹扑到了他怀里,无声地流泪,像是要把这些天来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
秦越一直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他用斗篷将她的身形遮盖住,将她带离了这里。
等楚莹止住泪水,清醒些后发现自己已经和秦越一期坐在马背上了。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里?”楚莹开口问,如果她真的逃婚了,燕国真的攻打过来,她就成了整个楚国的罪人了。
“公主,我先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将你安顿好。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替你进了花轿,至于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会跟陛下请罪,攻打燕国,戴罪立功。”秦越回答道,目光如炬。
马背上有些颠簸,两人离得很近,肌肤间只隔了几层薄薄的布料。尽管颠簸得她有些难受但是她却觉得很安心。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在秦越的怀里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秦越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几样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样。
“公主,先吃些东西吧”秦越把东西放在圆桌上,走了过来。
“秦越,我睡了很久吗?”楚莹感觉脑袋很沉,她开口问道。
“嗯,我让大夫替公主瞧了瞧,之前公主淋了场大雨 ,生了病落下了病根,又忧思过度才晕了过去。”秦越的眼中带着关切与心疼,他小心地扶楚莹起来。
“这里是哪里?”楚莹走下床来到圆桌前,看着四周的家具和装饰问道
“这是我在京城购置的私宅,公主放心在这里住吧。”秦越给楚莹盛了碗粥,放在她的面前。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楚莹问道。
“公主放心,一切都好,那边没有发现换人了,只是……”秦越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说给楚莹听。
“只是什么?”楚莹喝粥的动作一停,她问道。
“只是燕太子将花轿迎了回去后只给了假公主妾的身份。而且听说新婚之夜对她百般折磨。”秦越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燕国人折磨人的方式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们就是群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