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鱼 第12章 止兵戈章予破境界，启征程忽闻缠斗声

万言真是一点都不放水，章予在心底无奈地想。她趁隙回首，只见身后赫然立着一道红衣人影，不知是否为影子的缘故，那面容比无尘还要苍白几分。无论来者是人是鬼，既为助她而来，便当善加利用。

心念转动间，无数黑影自她身侧涌现，她自身也仿佛化作一缕鬼气。众鬼影朝着万言蜂拥而去，章予却在鬼影间穿梭游走，并未直接进攻。只见万言竟不举枪，闭目凝神，单凭听觉便接连避开数道鬼影。她在半空中闪转腾挪，英姿飒爽，肃穆神情竟与万辞有七分相似。

章予正欲突袭，却见万言身后蓦地现出一头白虎。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鬼影发出震天怒吼。众多鬼影顿时停滞不前，显出几分畏怯。章予回望身后那道红衣女子，对方毫无惧色，与她视线交汇时轻轻抬了抬下巴。章予会意抬手，袖口间又窜出无数鬼影。趁乱近身之际，她执匕首直取万言咽喉，万言却从容不迫，将长枪重重顿地，白虎当即俯身让她跨坐而上，朝着红衣女子疾冲而去。

章予急忙飞身相阻，在白虎利齿即将咬合前刺向万言手腕。万言缩手回防，白虎随之退后数步。她抬眸望向章予，眼中终于掠过些许赞许。

严肃时的万言确实慑人。章予轻叹一声，四周鬼影仍在躁动待命，自然没有停手的道理。她挥袖疾冲，黑气在身后拖出长长轨迹。这一击倾尽全力，万言横枪格挡，枪身竟被匕首划出深痕，整个人也被震得连退数步。章予乘胜追击，闪至其身后再度刺向颈项。万言俯身下腰避开要害，匕首险险擦过腰际。就在章予收势的瞬间，万言已再度提枪跃上虎背，居高临下地将长枪直刺而来。

章予只得贴地滑行躲避。正苦思对策时，殷子夜的提点适时传来：“鬼道精髓在于诡谲难测，你太过执着正面强攻，自然难以占优。”

是啊，章予心中领悟，她一直在和万言拼速度拼力道，多次从正面杀过去，可这正是万言最擅长的，她讨不到好处。

章予身侧的黑影一齐朝着万言冲过去，她带着几道黑气贴近地面，从那白虎身下穿行而过，在万言正挥枪驱散离她最近的黑影之时，章予从下方直接窜上去，擦着她的前身将匕首钝的那面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章予看见万言只来得及抬眼和她对视。

她抵着她的脖子几秒，她们都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万言把枪往地上一插，向后一个翻身，离开章予的匕首。她在原地拍拍衣服，白虎也瞬间消失不见。章予于是也收起功法，天色亮了一些，那红衣女子和万千黑影也消失不见。

殷子夜与无尘并肩迎来，一左一右揽住章予肩膀。殷子夜率先开口：“不错嘛，我当初果然没看走眼。”无尘接话道：“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天赋，师父虽只演示过一遍，但你的幻神凝形与身法速度已不逊于师父。”

章予不由好奇：“那位红衣女子是何人？”

“确是红衣鬼。”殷子夜颔首，“传说女娲娘娘赐予红衣鬼发泄戾气的机缘，助其调整心性转世轮回。神仙中唯女娲娘娘常着红衣。”

“那师父的伞又是何种鬼物？”

殷子夜也不瞒她：“我那把伞是白无常死前所执的伞，算作遗物。你应该也知道黑白无常，那白无常名叫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名叫范无咎，人称「八爷」。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七爷返家取伞，八爷为守约定苦等，不幸被暴涨河水淹没。七爷归来见挚友罹难，悲恸自缢于桥柱。这伞，就是七爷取来的那一把。不过虽然也算鬼气旺盛，却和你的无法相比，厉鬼本身就比普通的鬼更为厉害，何况你能唤来那么多。”

章予转头见万言竖起拇指，不禁莞尔，紧绷心弦终于松懈。无尘凑近端详她强忍笑意的扭曲表情，忍俊不禁道：“想笑便笑罢。既已练成万魂来朝，我也能放心带你去武林大会了。”

欣喜之余，无尘又正色道：“其实你早已步入无邪境，本以为突破凌云尚需时日，不料方才召唤红衣鬼时已然破境。”

“这么快？”章予难掩惊讶。

“你确实天赋异禀。”无尘神色复杂，“这般进境我只见两人达成。但切莫自满，破境后修炼愈发艰难，多少人终生困于凌云境。若想更上层楼，需得潜心修行。”

章予咬唇颔首，忽然捕捉到话中关键：“你说有两人，除我之外另一人是？”

无尘夸张地捂住心口：“这是重点吗？章小予，怪不得你功课总不得要领。”

“我哪是学不会！”章予立即反驳，“不过是不喜钻研罢了。”

嬉闹间她暂忘追问，瞥见无尘闪避的神色，心知谁都有不愿示人的秘密，便不再深究，专心与他斗嘴。

殷子夜与万言相视摇头。待二人闹够，殷子夜拍手道：“快些歇息，明日清晨便要启程。”

章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万言倒是已经熟睡。她理应比章予见过更多的江湖吧，说不定早已参加过武林大会了。这一程是什么样子，章予实在是万分期待，却又暗生焦虑。睡不着，她索性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去，星光如织。她的心终于沉静下来一点，往殿外廊道的长椅上一坐，正要在这星空之下感慨人生，却听头顶传来无尘的声音：“章予？你怎么在这。”

她惊得跃起，指着对方嗔道：“你怎么不睡觉出来吓人？”言罢想起前事，伸手去捏无尘脸颊。

“货真价实。”无尘拉开她的手，难得未反唇相讥，挨着她坐下轻问：“章予，你可期待武林大会？”

“当然，”章予不假思索，“能看到那么多好厉害的武功，说不定还能结识几个新朋友。我之前游历时结识的小作，就是在路见不平时并肩作战后成为挚友的；三水则是自小不打不相识。这次听说他们都会去，还能遇到更多有趣的人。之前听说江湖有好多好多门派，万辞我已经见过，但是那个剑仙风沧澜我还没见过呢。听说他们的徒弟卧虎藏龙，我也想要见识见识啊。”

她说得神采飞扬，未察觉无尘眉间忧色，仍追问道：“想要看看三水的武功怎么样了，还想要去看看那刀枪剑棍怎么打。”

她说话之间，无尘一直什么也没说，可是章予实在太激动，没有察觉他情绪不高，还想要与他互动：“你说咱们一直不参与，那这么多年咱们出过手吗？”

无尘勉强应道：“往届大会皆秩序井然，无需我们插手。何况师父素来遮掩形貌，这些年来知悉我们存在的人都寥寥无几。”

见章予点头，他又低声道：“我实在不愿前往，每逢此时便夜不能寐。尤其本届...总有不安预感。”章予虽也觉事不简单，仍宽慰道：“或许只是圣上突发奇想罢了。”

无尘摇头：“绝不会如此简单。我本是鬼身倒无妨，师父与万言也无需担忧，只是......”他欲言又止，最终轻拍章予发顶，“待到时机成熟再与你细说。”

“说话说半截最是恼人。”章予佯怒，见他玉容蒙愁，不由揽住他肩膀郑重道：“无尘，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无尘很认真地看着她，他看人一直深情，章予有点承受不住，又起身岔开话题，“无尘，你要不要吃苹果，后山结了几个，我去给你摘过来。”

“摘过来你削吗？”无尘忽然问她这种问题。

章予不明所以：“你吃苹果还非要削皮啊，哦对哦你是鬼，是不是啃不了苹果啊。那我削啊。”她拍拍胸脯。

“用什么削？”无尘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似的。

章予环顾四周，是没有什么好用的工具，她摸摸腰间，想起来还有两个匕首，便拿出来举给无尘看：“用这个吧。”

“你用你的匕首削苹果，不会大材小用吗？”无尘好像隐隐有什么期待似的。

章予实在不知道这个问题为什么能说这么多话：“不会啊，我的匕首就是用来帮助人的啊。”说完这话，章予感觉到无尘好像深深看着她，他张张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拉住她的袖子：“不用了，”他说，“鬼不吃东西，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可能他确实更需要的是安慰吧，章予也没推辞，挨着他坐下来，把话题扯到什么星星月亮上面，无尘始终没说话，但是章予却感觉到他情绪好像高了一点，时不时还被她逗笑。

这个人啊，怎么能拉她在这陪一晚上，第二天好像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讲那些没品的笑话。章予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厢，昏昏欲睡。

睡得正香，忽然马车一阵颠簸。章予睁开眼睛，看见无尘叭叭说话的嘴停下来，万言也又把长枪攥紧了一些。殷子夜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你们先在马车里别动，前面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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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止兵戈章予破境界，启征程忽闻缠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