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娱乐圈） 第11章 深夜送别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累，不同于身体上的，是一种全部精力都被抽干的累。

就在去医院之前，在他听到何许跟他妈妈的对话之前，他其实还保留着一丝原本的任性，或者说是希望。他虽然气急败坏，但潜意识里还是把何许当成家人，他伤害自己、对何许生气，这一切都源于他不认为他们两个十一年的缘分会骤然切断，他不信自己与何许真的会永世不再关联。

或许何许会在离开自己之后后悔痛苦，会极力挽回，或许这次看似斟酌许久下了大决心的分手会在最后被他们的习惯和真爱击溃，成为佐证二人情比金坚的试炼石。或许......孟回越想越清醒，清醒地推翻了这些或许。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是那么自我，他沉浸在猝不及防的背板和顾影自怜中，他很少站在何许的角度思考问题。

刚才在医院他也没有看到何许的表情，他想不出应该如何应对。

蜷在沙发里，忽远忽近的记忆缠绕着他，他惊觉自己正一点点理解何许，理解他与自己分开是多么痛苦的考量，理解他仍旧爱自己，理解这一天的巨变并非是出于背叛。

因为理解，所以他甚至不能够心安理得地去恨他——不能恨他让孟回无比痛苦，他找不到支点发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窗外蓝紫色的天光迅速褪去，不经意间室内已经一片漆黑。孟回的手机忽然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孟回看了一眼，看到那两个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孟孟，你是不是来过？」

片刻后，又一条消息：

「你见过林观了，对吗」

「孟孟，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

孟回拿起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又无力地放下，呆愣许久，他站起身，打开全屋的灯，柔和的暖光瞬间填满房间。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坐下，没一会又站起来。

走到书架前想找本书看，他想起有本书好像是专门讲明朝建筑的，翻了半天没找到，一低头发现那本书就在自己手里攥着。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乱了套，像个丢了魂的人，连自己在干什么都搞不清。

他第一次有些庆幸自己接了那个工作。虽然心烦，有事可做总比没事做强。后天就走了，暂时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也好，离开那些熟悉的街角、熟悉的味道，或许能让他喘口气。

后天要走啊......

他又拿起手机，打开跟何许的对话框，输进去一行字：

我后天要走了，去云浦......

打完又全部删除。他看到显示对面正在输入中。

「孟孟。」

只两个字，轻声呼唤一般。孟回耳边马上响起了何许的声音。

太难了，彻底与另一个人割离实在是太难了，那么多习惯生生刻进骨肉，他得用多久才能做到啊。

「孟孟，什么时候愿意了，就回复我一下吧。」

放下手机，孟回闭上眼睛，他感觉鼻头酸胀，心脏揪紧，这种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后来他朦朦胧胧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是七点多。

浑身酸疼，他特别想洗个澡，但是一只手很不方便，看到自己右手，他忽然想起了李暮云，那小子昨天下午跟自己分开之后倒是没有再联系过自己，还挺意外的，大概是失去兴趣了吧，这样也挺好，估计看自己不上当，觉得没啥意思。

叫了个京东快递，把大件和电脑显示屏先寄到云浦，然后随便收拾了下，他没啥头绪，东西堆了一地，像个小型垃圾场。他盯着乱糟糟的客厅，最后索性不管了，到时候到了地方缺啥再买就吧。

随后又一个人去楼下诊所换了药，大夫叮嘱还是不能碰水，但他实在忍不了，回来套了两层塑胶手套，把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愣是洗了个澡才舒坦。

要是何许还在，自己就算手伤了也不用这么麻烦，还可以趁机偷懒耍滑消遣何许，孟回觉得自己很幼稚，像小孩一样，喜欢用一些伤痛来当做徽章，何许越担心他越满意。

——又想起他了啊。

他真是无处不在，像影子一样，藏在每一个细节里，随时跳出来刺他一下。

一整天就这么心事重重地过去了，他准备早点睡觉，第二天要赶六点的飞机，距离机场还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他得提前三个小时出发。

在心里盘算了下，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李暮云发来的：

「明早几点？」

「怎么了呢？」孟回回道。

「送你。」

哦哟，这小子......孟回没想到他这么贴心，但他用不上，他们又不熟，整这一出干什么。

「不用。」想了想又加了句，「太早了，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说几点。」

............

这小子跟谁学的，这么霸道。孟回心中吐槽，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李暮云那张脸，也是，顶着那样一张脸，说什么话都不会太过。

孟回又开始动摇了，凌晨的路程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要不......再利用他一次？反正是他自己上赶着的。

「六点，长川机场。我估摸着三点就得从家出发。」

打完这行字，孟回忍不住骂自己，太渣了太渣了，遇上自己算那小子倒霉。

——阴沉却也实在美丽的年轻男大啊，就给你上一课好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黑暗，就是充满了利用的哼。

「嗯。」

对面很快回复。

打算的是早点睡，但他临行前总是心绪不宁，翻来覆去也没睡着。

挨到两点半，烦躁地下床套上衣服，大包小包准备好，检查了一下窗户、水电，带好手机、钥匙、身份证——

很不错么孟回，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细心呢。

两点五十，李暮云准时发来消息：

「下来。」

居然真的来了，孟回心说，现在大学生早起不容易，这小子就算是真想玩玩，也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路灯投射下稀薄的光，孟回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门，迎面看到一辆银灰色法拉利，李暮云抱臂站在旁边。

见到孟回，他自然而然上前接过行李箱，打开车的前备箱——勉强刚好能塞进去。

孟回一脸不可置信地坐进副驾，车里飘着一阵淡淡的真皮味，高级得让他有点不适应。

“这你的车？”

“嗯。”对方熟练地插钥匙，启动，“哥哥给的。”

“呜——”地一声低鸣，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孟回坐在旁边，愈发觉得不真实。

——想过这小子家里有点小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李暮云握着方向盘，姿态随意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孟回坐在旁边，目光时不时瞥向他，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微微隆起的眉骨，每一分弧度都刚刚好，像一尊精心雕琢的雕塑。

车子驶上跨江大桥千禧渡时，窗外的景色骤然开阔。江面在夜色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桥墩上的灯光连成一条细长的线，模模糊糊地闪烁。

李暮云微微眯着眼睛，沉默而专注地盯着前方，眼睫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投下淡淡的阴影，孟回看得有些走神——这人知道自己帅得人神共愤吗？他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上心呢？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偏偏会有这种交集呢？

孟回还在兀自出神，想说点什么，又实在找不到话题。视线越过李暮云沉默的侧脸，望向窗外的夜色，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知道是对这夜色还是对身边这个人——记忆里似乎出现过相同的场景。

李暮云忽然张口问了句：“在想什么？”

孟回回过神，干笑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熟悉。”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离机场还挺远的，辛苦你了，大半夜的来送我......”

“不用道谢。”李暮云没有看他，仍旧注视着前方，沉缓的少年声音似有余响，“我很愿意跟你呆在一起。”

孟回靠着座椅，心里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这段凌晨的路程里，满脑子都是何许。李暮云的存在却像一堵墙，硬生生帮他抵挡了一部分回忆。

他觉得庆幸，也发自内心对他产生了一丝感激，因为这个男孩，自己总算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念头。

只是这小子到底图什么呢？

孟回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令自己不再纠结。今天就能到云浦，新的剧组、新的生活，或许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无论如何，他希望能够在那样一个没有熟人和记忆的地方好好捋清楚，为将来重新做打算。

车子下了桥，拐进通往机场的高速路。路灯越来越稀疏，夜色更加沉静。孟回靠着座椅，身体微微下陷，耳边是引擎的低鸣和李暮云偶尔调整方向盘的轻响，窗外的场景飞速后退，黑漆漆的树影和远处的山峦模糊成一片，他忽然产生了一阵困意。

他没再说话，李暮云也没开口。

到了航站楼，李暮云取出行李交给他时，孟回不由自主地流连了一瞬，此前有过无数次，他与何许在这里依依惜别，他们深深地拥抱彼此不愿时间流逝，只是此刻，他望向李暮云，他发现这一次，这个男孩的身影并没有跟何许重叠，他清楚地在眼中看到了对方。

沉默、肃立，眸中波澜不惊，却又对自己无比炽热。

“一路顺风。”李暮云开口。

“谢谢你。”孟回冲他笑笑，转身走向了安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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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深夜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