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第81章 侠义阁

二人边闲聊边朝着城北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城中的人要比昨日多些——但昨日两人是晌午时分坐着马车进的城，许是当时人都躲起来避暑了。往来的人中神色匆匆苦于生计的人还是占了大半，但还是夹杂了不少明显来自外地的行商和江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那百草大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月尽欢原本只想着在大集上收集些新鲜苍青草就走，对大集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是看着这么多人都问询而来，倒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不多时，月尽欢和燕归尘就路过府衙走到了捕快示意的大街上。一眼看去，侠义阁就在街正中的位置，十分的显眼。就如同先前那捕快所说，这是个三层的小楼，占地比月尽欢想象的要大，大门上挂着醒目的牌匾，红底金字写着侠义阁三个大字。

门口有不少江湖人张望着，却不知顾忌什么，迟迟不进去。

月尽欢和燕归尘瞥了那些人一眼，没理会那些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人，二人径自进了门。

月尽欢跨过门槛，朝里一打量：大厅里摆了成排的坐椅，靠墙处像当铺柜台一样划分成了数格。每一格都有个小窗口，窗口上方挂着牌子，有的写着“行侠令”，有的写着行侠任务。

柜台应当是侠义阁的内部人员，来来往往，也有人就坐定在柜台前，为站在面前的人处理事务。柜台外也有侠义阁的人员来往匆忙，月尽欢之所以能认出他们来还是因为他们身上穿了一个制式的衣物，黑底青边，倒是有了几分威严感。

听见月尽欢二人进门的动静，有个正和几个侠义阁人员不知说着什么的女子转头看了一眼。原本转头只是看一眼，但是再看到二人面孔的时候怔愣了一下，转头跟面前的几个人员又说了句什么，就迎向了月尽欢二人：“欢迎二位来到侠义阁，请问二位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月尽欢瞥了一眼，女子先前面前那几人四散干活，有人进了柜台，有人上了楼不知道去了哪里。

燕归尘说：“我们昨日进城，被城门口的盘问弄得不胜其烦。若是偶尔一次便罢了，只是这几日我们恐怕要多次出入梧城，这般盘问实在是有些难过。听闻有了行侠令之后，出入城池就可以免去被盘问——为了能省些功夫，特意前来咨询是否确有其事，又要如何办理。”

“明白了，出入城不必被盘问确实是行侠令的特权之一。请问二位都需要办理吗？”女子看了看月尽欢，说：“若是二位愿意前往不同的柜台分开办理，应当会更快些……”

月尽欢还没来得及回答说自己已经有了那行侠令，只是陪同燕归尘前来，就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一道有些张扬的男声。

“肖青管事，辛苦了。但是这两位还是由本阁主亲自接待吧。”

几乎是刚听到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从上方坠落了下来，落地时却只是轻轻的一声“嗵”。

月尽欢瞳孔缩了缩：这人好了得的轻功。

往男子头顶看了看，并没什么落脚的地方，这男人恐怕是从不知道二楼还是三楼跳下来的。

男子落地后跟没事人一样，悠悠哉哉走了过来。月尽欢打量了男子一番，男子身上似乎也是制式的衣服，只是加上了暗纹，影影绰绰，向着背后看不见的地方延伸了过去。

“阁主，”女子行了个礼，随后就嗔怪道：“您怎么又从楼上跳下来了，您忘了上次知府前来拜访，结果你一跳差点把知府吓得余毒复发的事情了？还平白背上了个人情债。”

“哈哈哈，这不是贵客当前，不能怠慢，我便心急了些。”男人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对着燕归尘一抱拳：“燕剑侠，久仰久仰。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毕竟江湖上人人知道燕剑侠向来不愿和朝廷有任何牵扯。”

“我也不想来，但是要是没这行侠令，每次进城门都得被盘问两盏茶功夫，太烦人了。”燕归尘面部表情，冷冷说：“也是我名气还不够，做不到天下谁人不识君。”

“哈哈哈哈哈，”听到燕归尘夹枪带棒充满怨气的话，男人尴尬的笑了笑，“还未曾自我介绍，在下丁捉影，梧城侠义阁阁主……哦，月魁首竟也在。”

男人啧啧两声，似乎月尽欢的出现反而让他更惊奇，看了又看，弄得月尽欢好不尴尬。月尽欢脸上的窘迫似乎被那叫肖青的女管事尽收眼底，肖青对丁捉影说：“阁主您先带二位去贵客室稍坐，这二位身份不凡，我们不能失了礼数——我去沏壶好茶来。”

“说的不错。二位随我来，咱们先好好聊聊。”说罢，丁捉影带头走上了楼梯，一步两阶走在了前面。

月尽欢和燕归尘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丁捉影带着二人直接上了三楼，钻进了僻静处的一个房间。房间里空气清新，似乎还用香熏过。装潢典雅，摆件似乎都有什么说法，桌上地上没有半点灰尘。窗户紧闭又是三楼，想来私密性很好，适合谈一些隐秘的事情。

屋里摆了张长方的桌子，两边各摆着两张椅子。

丁捉影也不客气，在靠窗的那侧坐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两位也请坐吧，这贵宾室的椅子倒是比我自己公务间的要更好，可惜经费有限，不能给我自己也配一把。”

等师徒二人坐下，丁捉影也不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开始闲聊了起来，问了问二人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在这梧城过得可好，是否有什么难处。

难得燕归尘没有装死，颇为主动地跟丁捉影聊的有来有往，东拉西扯。

月尽欢静静听着，暗赞自己师傅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绝了，聊了半天似乎言之有物，其实全是废话，愣是没跟丁捉影说什么实在的。

丁捉影一开始还能微笑着不动声色把话题扳回去，但是聊着聊着已经懒得多废话了——说的口干舌燥也没能挖出什么有意义的，不如听着。

还能省些口舌。

谁知燕归尘这下更是来劲了，直接开始想当年了起来，挑着自己小时候的鸡毛蒜皮小事聊了起来，似乎大有要把自己毕生琐事全都传给丁捉影，再让其为自己立传的架势。

“阁主，我可以进来吗？”门上咚咚两声，惊醒了快睡着的月尽欢，还有沉浸在燕归尘练剑第一年手上起了几个老茧的精彩故事中的丁捉影。

“请进！”月尽欢以自己的尊严发誓，她在丁捉影的两个字中分明听出了一股狂喜之意。

肖青推开房门走进来，从托盘里拿出两碟茶点，为三人倒好了茶，这才一翻手从托盘下抽出了几张写着字的纸张。

“阁主，燕前辈似乎是为了申请行侠令才来的，我便顺手给你带上了这些文件。”肖姑娘说着，顺手摆了枝炭笔在丁捉影手边。

“……好，多谢肖青管事，我一会儿处理。”丁捉影面露纠结之色，谢过了肖青。

肖青微不可查的一皱眉，瞪了丁捉影一眼，这才转向月尽欢师徒，告罪之后夹着托盘走出了小小的房间。

“肖姑娘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班底，做什么事都颇有条理，思虑周详。”丁捉影喝口茶，笑着说。

燕归尘也喝了口茶，接话道：“那姑娘确实是个能办事儿的，做事干脆利落。”

说完这句，喝完茶回复了状态的燕归尘也不管丁捉影想把话题往哪里引，自顾自的继续说起了先前自己说了一半的鸡毛蒜皮。丁捉影尽力抵抗仍然被带歪了，哭丧着脸又闲扯了半个时辰，三杯茶已经下了肚，茶壶也空了。丁捉影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也不管转折是否生硬，把话题扳回到正题上：“燕剑侠是想办理行侠令没错吧。”

燕归尘恍然大悟：“哦对哦，我是来办这个的，差点忘了。”

小小的待客间里一时间沉寂了下来，月尽欢和丁捉影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丁捉影懒得接话，阴着脸拿起肖青带来的的几张纸对着燕归尘询问起来，边问边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问了些年岁籍贯之类的问题丁捉影顿住了，然后皱着眉一张张扫视了一遍剩下的纸张，轻咳了两声。

“其实这些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丁捉影放下炭笔，在桌上整了整纸张说：“燕剑侠的过往经历也不是秘密，后面这些问题就不浪费你们时间了。”

说着，丁捉影站起了身子：“二位稍等，先用些茶点，我去把这些资料送去处理，一会儿就回来。”

丁捉影慢悠悠走出门，把师徒二人留在了待客室里。刚一走出房门，脚步立刻加快，左转右转进了另一间暗房里。

“青姐啊我真的受不了了。”丁捉影进了暗房关上门，就是一声哀嚎：“这活儿不是人干的啊。”

肖青早早就在暗房里等着了，等待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处理完的公文已经堆了得有两尺高。

原本凝神工作的肖青被丁捉影这一嗓子吓得不轻，手上的狼毫笔也在纸上印了一个大黑点。肖青皱皱眉，浑身不舒服。

“怎么了？”皱着眉接过了丁捉影递来的纸，肖青扫了一眼，忍不住叹气——这字跟鬼画符一样，太折磨人了。

“我试探那燕归尘试探了半天，什么都没试探的出来。”丁捉影毫无形象的在一把圈椅上坐下，抱怨道。

“……连你这张嘴都挖不出来吗？”肖青有些惊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这破字我看不懂。用毛笔写得差就算了，好歹有个不爱用墨的借口，我给你换了炭笔你怎么写的字还是歪七扭八的。”

“倒不是什么都挖不出来，老东西健谈得很，在大量鸡毛蒜皮里可能能有芝麻大那么点有用的吧。”丁捉影长叹一声，“字不好我能怎么办呢，凑合忍忍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没那个耐心。”

“我看你就是怕写好了我就抓着你处理公文了。”肖青揉了揉眉心，问：“那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