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第76章 遍寻不得

小小的茶室中回荡着女子森冷的声音，但看着月尽欢眼中的森森杀意，他也知道面前这女子没有跟自己开玩笑。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岳雨歇也不想咽喉一直悬着一把剑，从喉间发出了声似乎是“嗯”的声音。

月尽欢收起了剑，冷着脸坐下。

这时一旁放在小炉上上烧着水正好开了，岳雨歇伸手提起了水壶开始为三人泡茶。温杯的时候手还有些抖，倒去了第一泡茶便大有好转。开始给三人倒茶的时候，人已经平静了下来。

“不知燕前辈和月……姑娘此次前来梧城有何贵干？”岳雨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说到月字的时候忍不住顿了一下。

也没法责怪他这么小心，毕竟坐在对面的月尽欢仍然蹙紧双眉，手按剑柄，万一真的说错话，恐怕真的要挨上一剑了。

“来寻些药材，”燕归尘恍若没有看到两人先前的冲突，轻松地说着，随后话风一变，说：“顺便来找你们帮个小忙。”

“哦？”岳雨歇闻言倒是有些高兴，有事相求是好事：就怕对面这两个人无欲无求，那样自己手上这些麻烦事可就找不到人帮忙了。说来也是幸运，原本自己还在头疼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两个人倒像是送上门来的一样。

可得留住这两个人，不能让他们跑了。

月尽欢看着面前眯起双眼笑的像个狐狸的青年，心里冷哼一声，真不愧是岳家人，算计起人来都是一副面孔。

岳雨歇在心中只盘算了片刻，就出声问了：“不知道是什么小忙？”

“武林大会之后我们师徒打算四处游历一番，随身携带的诸多行囊便显得有些臃肿了，于是想借着药仙居的渠道帮我们送回竹沥观，实在不行丢到岳复那边去也行。”燕归尘喝了口茶砸吧砸吧嘴——茶叶倒是不错。

“只是如此吗？”岳雨歇有些失望，这小忙可远远比不上自己手上的麻烦。这么一来自己还怎么开口让两人帮忙？

“太简单了？”月尽欢也喝了口茶，口气淡淡的像是让岳雨歇去隔壁菜市场帮自己买两颗萝卜：“那要不你帮我把朝堂上那人杀了？”

“咳咳咳……”岳雨歇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到月尽欢这句平平淡淡的奚落，被杯中的水呛得不轻。

杀那人？自己倒是想杀，不如说岳家上下现在各自辛劳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那个人斩于马下，可是自己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得着在这梧城管事？恐怕早就和岳复同起同坐了。

“姑娘开玩笑了。”岳雨歇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疑惑道，“不过寄行李的话，为何不去找镖局？岳复表弟不是正好开了家镖局？”

“省点钱。”燕归尘倒是一点都不尴尬，这么无厘头的理由也说得大言不惭。

“……岳复的镖局还没铺开，至少华州府没有。而且我们出发时走得急，出发之前岳复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实在是没有时间等他出现再把行李托付给他。”月尽欢白了燕归尘一眼，“如果去找别人的镖局，这两个大箱子花费多少我先不说，行囊里有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直接交给他人，我们不放心。”

“原来如此。”岳雨歇点了点头，听了月尽欢的理由他倒是多出了几分理解，而燕归尘的无厘头回答则是直接被他当成了燕归尘的幽默：“这个忙我就帮了，左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瞒两位，梧城药仙居负责为诸多药仙居分店收购药材。为了方便，岳复的镖局和我们有合作，每月月中都有专门的押镖团队前来收取药材——两位的行李虽说不在我们两方定下条款之列，但是我多少是有两分薄面的。到时候等他们来了，我跟他们好生说道说道，再请他们喝顿酒，请他们带走你们的行李应该不是问题。”

岳雨歇想了想，说：“燕前辈好像说还需要些药材？不如我带你去药仙居的药房看看有没有？好歹您也是药仙居的供奉，一点药材总不至于请您区别的药铺送钱。”

燕归尘倒是没拒绝，这药仙居说是属于岳家，但是自己的两个弟子都出了不少力，自己也拿着供奉之名多少指点过几次飞鸽传信送来的疑难病例。别说是一些药材了，哪怕自己要个几百两银子周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从他们手里拿东西和自己徒儿孝敬的又有什么区别。

“那感情好，原本还打算过几日去城南百草镇的大集逛逛呢，这下倒是省事，也不必在这梧城停留太久了。”月尽欢松了口气，燕归尘的蛊毒一直是她的心头之患，还是早些去解决为上。

闻言，岳雨歇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才说：“燕前辈现下手上可有清单？容我一观先去药房清点一下库存，随后再带前辈去挑选……说来现在已经是未时三刻，细算算现下武林大会结束不过数日，两位就从华州府赶到此处，想来是闷头赶路并没有好好休息，估计现下十分疲累，不如就在梧城修整一两日？”

月尽欢点了点头，今日是不可能继续赶路了。但是哪怕在药仙居获得一应需要的药材，将其制成需要的药物也得划花上少说一日，更别提燕归尘还不得不去获得一块行侠令规避未来进城的麻烦。

思及此处，月尽欢说话了：“……在梧城恐怕确实要停驻一两日，这两日得将药材制成药物，恐怕少不得借用此处的器材——可有邻近的客栈？也方便我们来去。”

“这是哪里的话。”岳雨歇从燕归尘手中接过了清单，边扫了一眼清单边说：“药仙居严格来说也是岳复手下的势力，二位是岳复的师傅师姐，又为药仙居出了不少力，说的上是自己人，自家人哪有住外面的说法——院中那小楼原本是用来接待重要患者的，建成至今倒还没有那般大人物前来居住过，但各类物事一应俱全，两位不如就在那小楼中住两日吧。”

月尽欢看了燕归尘一眼，燕归尘没什么异议，月尽欢就答应了。

岳雨歇站起了身子：“……那我先去药房看看库存，一会儿再请前辈去取——月姑娘倒是可以和我一起去，没看见二位的行李，我猜是还放在门外让人看着呢？我找人帮你们把行李搬到小楼吧。”

这么一说，月尽欢倒是想起来车夫还在门外等着，连忙起身跟着岳雨歇走了出去。

回到大堂里，岳雨歇随手点了两个眼里没活儿，闲着装忙的小厮跟着月尽欢去搬行李，自己则径自穿过一道门进了药房。

月尽欢带着两个小厮走出药仙居，车夫已经等的有些急了，看到月尽欢出来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诶哟姑娘，您可让我好等啊。”车夫做了个揖，“稍后可还要去哪儿？”

“不了，到这里就可以了，这两日多谢关照，就由我来结清账款吧。”月尽欢指了指，让两个小厮先去搬东西，自己和车夫让开了路，站在树荫下算清了账，扣去了定金的部分，从荷包里掏出散碎银子给了钱。

车夫也颇正式地拿出了写好的收据，不知道从哪摸出了印鉴和印泥，打上了章递给了月尽欢，笑着说：“银货两清，多谢姑娘了——若有下次，还请继续光顾本车马行。”

小厮已经将箱子搬下了马车，正抬着箱子朝药仙居门里走去，月尽欢匆匆告别车夫跟上——她还得看着两个小厮把东西搬到小楼的哪里去了，更是得防着二人悄悄打开箱子。

正要进门，月尽欢险些撞上了急匆匆走出来的两个学徒，二人神色匆匆，不知道要干什么。见到月尽欢，二人脸上更是慌张。

月尽欢身手灵活，轻松躲开了二人。二人慌忙道歉，随后朝着北边走去。月尽欢见搬着箱子的小厮已经到了后院，没心思多想，赶忙追了上去。

小楼不高只有两三层，每层都是单独的房间。月尽欢指挥着两个小厮把箱子搬到了小楼空闲着的二三层中，就看到了两个仆役也走了进来。一问之下才得知二人是岳雨歇派来洒扫的——抛去爱算计人这一点，岳家人思虑周全倒是值得称赞。

叮嘱了一下正要开始洒扫的二人不要打开箱笼，月尽欢跟着小厮回了大堂。一回到大堂就看到了眉头紧锁的燕归尘和满脸不好意思的岳雨歇。

“怎么了这是？”月尽欢走过去，疑惑道。

“这清单上的药基本都有……除了一味苍青草。”燕归尘叹了口气。

“不能替代吗？”月尽欢看了眼，说：“我记得这苍青草虽然在不少方子里出现过，但作为替选的草药实际用起来反倒效果好些——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才没有及时准备太多苍青草以致缺货吧。”

岳雨歇点点头：“不错，这一味药性价比有些……低，所以我们用完了一般也不会急着补货，谁知道这么巧，两位正好需要。”

月尽欢没说话，而是看看燕归尘。燕归尘又叹了口气：“别的倒也罢了，偏生这方子这味药才是主药，没有的话那清瘴散是做不出来的。”

“这草药只在华洲一地生长，新鲜的苍青草药效最好，你们看到的方子里的苍青草指代的便是新鲜的。如果干制，虽然好保存运输，但是药效却要流失七成之多，那自然是不如别的替代品了。”

“……还好这梧城别的不多，就是药铺多。”月尽欢安慰道，“天色还早，我去周边别的药铺里问问，说不定哪里就有存货呢？”

燕归尘点点头：“你看看有没有新鲜，实在不行再买干制的药材——如果是干制的就多买些，药效不足只能靠量了。”

月尽欢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刚走出门却见岳雨歇跟了上来：“月姑娘，我和这周边的药铺老板熟识，我跟您一起去，要是找到了我来出钱。”

说着就走到了前面，开始带着月尽欢一家家药铺问了过去。

…………

一个时辰多后，两人回到了药仙居。

走了这一个多时辰，月尽欢累的不轻，一进门就找了个椅子坐下歇脚——真是邪门，两人问了不下二十家药铺也没找到半根像样的苍青草。

新鲜草药没有就算了，连干制的也没有了，好不容易找到家有存货的，拿出来一看却是不知哪一年剩下的，几近朽烂，喝下去有没有药效不知道，只怕还得送服一剂止泻药。

燕归尘趁着两人出门的功夫一直窝在药仙居的药房里，这会儿已经称量好了需要的药材。药仙居的药材质量上佳，让他十分满意，心情大好。见月尽欢回来，他也走过来坐下，听闻没有找到最后一味药，他倒是不惊讶，而是似笑非笑的瞥了岳雨歇一眼。

燕归尘安慰岳尽欢道：“你也不必太在意，这药草只是不好贮存，但是好生长，这时候也正是长势大好的时节，此时估计山上生长处满地都是。只要我们拜托几个采药人，再不济只要过几日的百草大集我们去逛逛，总能找到的。”

“您倒是一点不着急啊。”月尽欢无奈，怎么感觉有点皇帝不急的意思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