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三更天了,城里四处都是漆黑一片。
肖青出了侠义阁,辨认了一下方向,远处药仙居后院的小楼虽然只有三层楼高,但是还是十分显眼。肖青在地面上朝着小楼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还没跑多远就发觉地面上的道路曲折,要走不少冤枉路。肖青一咬牙,提气纵身,双脚一点,身子就掠上了屋顶,直接朝着远处那小楼赶去。一路上也顾不得藏匿身形,不时还将别人家屋顶上松脱的瓦片踢落屋顶,引来人家梦中一声轻骂,还惊得几只屋顶安睡的野猫四处而逃。
远远看到药仙居大门紧锁,肖青皱皱眉,不想惊动无关人等,肖青直接踏墙翻进了药仙居的院子,然后开始寻找燕归尘。
燕归尘之前描述自己住处的时候,好像提及过自己居住在药仙居后院的小楼中,若是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去找他。
她站在院子里扫视了一眼,小楼显眼,她也没迟疑,直接朝着院中的小楼走了过去。
直到走到了小楼前她抬头一看才觉得不对劲,这小楼竟然有三层,谁知道燕归尘住在哪一间里呢。
肖青有些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一一分辨。
站在一楼的房间外,肖青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呼吸声略显年轻,应当不是燕归尘。
有了判断,肖青也没逗留,直接上了二楼。这一间站在门口听不到声音,肖青只好来回换着窗户,侧耳试图捕捉屋内的声音。
刚换了两扇窗户,肖青还皱着眉头判断呢,房门里就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肖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冷冰冰的剑锋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肖青险些惊叫出声,又硬生生忍住——夜深人静,即便轻声尖叫也难免惊动他人。
自己进来的方式不是那么光明,虽然亮出身份也不至于被送去见知府,但是被人抓包还是尴尬,而且麻烦。
持剑的人却压低着声音说话了:“哼哼,你们倒是坐得住,前些天派人打探之后一直没动静,今天派人来刺杀也没有收效,这才派了你来吧,让我看看,来者何……嗯?”
只着中衣的燕归尘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面前人的脸,皱了皱眉头:“肖阁主?大半夜的你在我门前摸索什么,难不成侠义阁不给你们月钱?”
肖青意识到找对了地方,面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太好了,燕前辈,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燕归尘将剑收入了左手的剑鞘中,打了个呵欠,摆着手说,“你家里没教过你礼节?谁半夜找到别人住处去的?有天大的事你都等到明天再说,我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别烦我哈。”
说着燕归尘就要往房里走,肖青哪里等得到明天,她也顾不得合不合适,伸手拽住了燕归尘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前辈留步!”
被这么一扯,燕归尘被领口的衣物勒了脖子,不得不停下脚步。燕归尘整整衣领,十分不耐烦,反手抽掉了肖青的手:“别闹,我回去要睡觉!”
本来这几日就因为知府的病情没休息好,哪怕晚上睡觉满脑子也是各种药方飘过,这小辈还这么不识相。
肖青吃痛却不肯放手。见燕归尘态度坚决,她顾不得朝廷中人的颜面了,“咚”地一声跪在了燕归尘面前:“燕前辈,丁阁主出事了,求你去看看吧!”
这一跪倒是让燕归尘懵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哪里不知道肖青也是个从不肯吃亏的性子——找别人帮忙都恨不得还要让别人觉得是承了她的情,这次却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跪下求自己,可见情况紧急。
“给你一句话的时间,发生什么了。”燕归尘叹了口气,人老了还真是容易心软,罢了。
肖青连忙说:“丁阁主夜探黄家,不知道中了什么奸计,现在整个人理智尽失,浑身滚烫,我担心若是不管只怕是要出事,又没有别的信得过的人,这才来请燕前辈出手!”
这么巧,黄澈刚回来,丁捉影就去打探情况?似乎还吃了大亏,也罢,这一趟看来是逃不掉了。
“……起来,站这里等我。”燕归尘一脚迈进门里,“我去穿个衣服。”
燕归尘决定做的极快,甚至有求于他的肖青听后也愣了愣,看着钻回房里的燕归尘,肖青只感觉到了不真实:燕归尘竟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肖青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哭着闹着打滚尖叫也得把燕归尘带回去,实在不行就去找月尽欢卖惨,反正这师徒二人至少要带一个回去。
也不是她非要盯着着师徒二人薅毛,只是这城里她信得过水平的并不多,事关丁捉影的性命,她只想找到最好的医者,省得来回折腾浪费时间。
燕归尘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肖青松了口气,满心的担忧让她静不下来,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门外踱步。
片刻后燕归尘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手上还在系着最后一个绳扣:“别晃了,吵死了。”
肖青有点委屈,自己不过是在门外晃了晃,脚步也十分轻巧,怎么就吵到燕归尘了?
不过有求于人,她也只好拿出了唾面自干的精神,顺着燕归尘说话:“是晚辈不对——前辈可是准备好了,不如我们这就回侠义阁?”
燕归尘哼了一声,也没有费心思解释这小楼的特殊构造能将外面走廊上的一点声音放大传到屋子里,点了点头就和肖青一起飞身离开了药仙居的院子。
急着赶路的两人没有心思多看院子一眼,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灌木丛中,站着一个人,一直盯着两人离开,随后走向了小楼的方向。
…………………………
离开药仙居的两人又选择了高来高去的路——对于有轻功傍身的江湖人来说,屋顶实在是太方便了,不用避让行人,也不用太在意地形。尤其是身处不熟悉的城镇,能够走屋顶上走实在是能够剩下不少时间力气和精力。
只消片刻,两人就在侠义阁门口落地。肖青带着燕归尘一路到了密室门口,见大门还好好地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肖青的心又提了起来。
好消息是丁捉影应该还好好的呆在里面,坏消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是生死不明嘛。
肖青手都有点发颤,但还是把手按上了门上的机关,准备开始操作。
手都放到了机关上,肖青这才反应过来一旁的燕归尘似乎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一脸兴味看着机关面板。
“……前辈,这间密室毕竟是我们侠义阁的隐秘之一,情况紧急请您进来便算了,您是不是至少在解开机关的时候应该稍微避讳一下?”
燕归尘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说的好像我有什么企图,非要进你这间密室似的……难不成你们在里面放了珍宝不成?值当我辛辛苦苦记下机关解法日后再潜入吗。”
话虽如此,燕归尘还是背过了身去:“快着些吧,要是有机会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肖青也顾不得燕归尘夹枪带棒的话,闷头专心操作着机关,试图打开门。
自己先前怕丁捉影自己跑出来,用了两道机关锁,若是操作不当触发了禁制,丁捉影就只能在这密室里多待些日子了。
直到自己不惜代价找人来破开这个密室,才能把他放出来。
燕归尘背对着肖青,听着机关发出似杂乱实有序的声音,问道:“机巧门的手艺。”
语气笃定,显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前辈对机关也有研究?”肖青随口答道,心思全都放在了手上的机关上。
“以前有个朋友对机关术十分上心,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听了些。”
“这样啊。”肖青没有心思跟燕归尘伤今怀古,按下了最后一个需要触发的机关,门闩传来咔嚓一声,密室门被打开了,“前辈请进。”
肖青正要进房间,但是脚步忍不住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大步跨了进去。
丁捉影仍保持着肖青离开时的状态,依然浑身潮红,被他自己撕扯下的衣服丢在地上,正双手大张抱着桌子趴在那里,姿势颇有些不雅。
肖青看到这副怪样也没什么心思疑惑了,直接上前伸手推了推丁捉影。手刚碰到丁捉影的身子就急忙收了回来,他觉得自己碰到的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嘶——怎么这么烫。”肖青慌了神,“燕前辈您快看看,我去找您之前他虽然身上发热,但是没有这么烫啊?”
燕归尘原本还在端详门上的机关,听到肖青的召唤赶忙走了进去,看到通红的丁捉影趴在桌上,他也愣了愣:“他干什么得罪你了,你要把他水煮了?”
“……前辈您别开玩笑了,快看看吧!”肖青手忙脚乱,想要把丁捉影扶起来,但是丁捉影整个人像是个大八爪鱼一样黏在桌上不愿意离开,似乎那样会让他舒服很多。
“捉影,捉影?醒醒,我请了燕前辈来帮你了。”肖青推来推去,丁捉影动也不动,到了最后肖青火气上来了,在丁捉影背上啪得一拍,“别给老娘闹了,起来!”
丁捉影这才老老实实坐了起来,但是还是呆呆愣愣,嘴巴也嘟着。
也是燕归尘还记得自己来干什么的,看够了戏就走上来抓住丁捉影的手给他切脉,随着脉象渐渐清晰,燕归尘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意味复杂。
肖青的眼睛一直在丁捉影和燕归尘两人身上转悠:看丁捉影的情况,看燕归尘的面色。
看到燕归尘的表情,肖青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前辈您别吓我,丁阁主他怎么样了?”
燕归尘沉默半晌,吐出一句话:“你别说,年轻人是火力旺——手这么热,可见血气旺盛。”
肖青满脸黑线,自己请燕归尘来是为了听这种结论吗?要不是还有求于燕归尘,她都想把他丢出窗户去了。
燕归尘松开了手,对丁捉影说:“好了,你先回去趴着吧。”
丁捉影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趴在桌子上要比坐着束缚得多,“啪”得一下,他就贴回了桌子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前辈你怎么又让他趴回去了啊?”肖青有点着急,“好不容易才把他拽起来的。”
“让他趴着吧,中了迷情药血脉贲张,浑身上下气血翻涌,体温升高……你再不让他趴桌子散热,不出两盏茶他就会被烧成傻子的。”
燕归尘一边说话,一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这才找到一组笔墨纸砚。
他也不客气,拿来就用,笔走龙蛇之际还有闲心给肖青指点了两句:“我建议你再找几个人帮忙,光靠你我可不够——等我现在给你开完方子,你还得找人去抓药。稍后我先用点手段给他处理一下压住药性,你呢就弄点冰凉的井水,准备些冷帕子给他擦拭身子,也给脑袋降降温,本来就不聪明,别真烧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