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引路,带着月尽欢穿过花园朝着一个她之前没去过的角落走去。
这个丫鬟似乎是好好调教过的,年纪不大,却沉稳异常。嘴角微扬,眉眼却沉静得很,不多话但又不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给足了客人空间。
月尽欢只是稍稍问了几句情况,见这丫鬟有问必答却不怎么主动说话,便自己也不说话了乐得清闲。
月尽欢心里暗自好奇,除了柏山一家之外,还有什么人会被安排了和他们在一起。府衙毕竟不是客栈,能被知府安排在这里,恐怕那人要么是和知府有些故旧,要么是有些来头吧。
等见了杨大娘问清她找自己有什么事之后,自己还得想办法去找列云天才好——月尽欢这么想着,手里又拢了拢有些松垮了的包袱皮。包袱里叮铃哐啷装了好些零碎东西,都是自己昨晚熬夜准备好的,要是因为包袱散了落在地上摔坏,自己可真是白费工夫,欲哭无泪了。
走到两个相邻的小院,丫鬟在稍大些的那一间门口停住了脚步,轻轻扣了扣房门:“柏夫人,您可在?”
院子里响起了手忙脚乱的声音,紧接着杨大娘有些慌忙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在的在的,等我一……诶哟!”
月尽欢一听这动静还以为出了事,眉头微蹙,来不及说话就直接一跃而起趴上了院墙,往院子里一看杨大娘摔倒在地倒吸着凉气,周围是散乱的杂物。
许是她急着来应门,却被院中还没来得及收拾停当的东西绊倒了。
原本在屋子里照顾父亲的柏杨也听到了动静,端着药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杨大娘摔在地上他顿时吓了一跳:“娘,您没事吧?”
说着随手找了个地方把碗放了下来,然后就要上前搀扶杨大娘。
“慢!柏杨你别动。”月尽欢见状赶忙拦住:杨大娘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似年轻人健壮。看上去平平无奇地一摔,实际上谁知道筋骨有没有损伤?若是真的摔出了什么问题,再被柏杨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扶,只怕要伤上加伤。
轻啧了一身,月尽欢也不等柏杨来开门了,索性在丫鬟诧异地眼神里翻身过墙,轻巧的落在了院子里。
柏杨被月尽欢拦住,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月尽欢走上前拍了拍这只无头苍蝇说:“别怕,我来给大娘检视一下有没有受伤。你去把院门开开,然后把周围……”
月尽欢指了指附近散乱的食材,柴火和诸般杂物,接着说:“清理一下,往不碍事的地方摆一摆。知道你们刚搬来很多事情还没停当,但是事关安全,却是万万不能偷懒的。”
将柏杨差遣了出去,月尽欢蹲到了大娘身边:“大娘您别急着站起来,我先帮你看看筋骨有没有伤到。”
月尽欢伸手捏了捏杨大娘的脚踝,杨大娘虽然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痛呼出声——至少筋骨看起来没有大碍。
月尽欢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扭伤,应该就是普通的皮肉伤。”
扶着杨大娘站起来,月尽欢抬脚将一旁翻了的小凳拨正,又搀着杨大娘坐了上去,顺带着切了个脉——确实没有大碍,非要说就是有些操劳和受惊了。
“姑娘,”月尽欢抬头看向了一边刚走进了院子,看着杨大娘却神色冷静的丫鬟:“你可知道哪里有跌打酒?”
“知道的。”丫鬟点了点头:“府里有些做工的人,他们的活计辛苦,受皮肉伤是家常便饭,想来他们那里应当是常备了跌打酒的,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能不能合姑娘的的意。”
月尽欢笑笑:“这有什么好挑剔的?既然姑娘知道,那可否劳你去帮我讨些,也不必多,一小盅就好。”
这丫鬟愣了片刻,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大娘您也是,既然已经出声,外面知道院里有人便会安心等着,您悠哉放下东西再开门不就好了?手忙脚乱的,这不就把自己伤到了?”月尽欢叹气:“您还是得多加小心,现在您身子还算精壮,摔这么一跤暂时没什么影响,但等再过几年您要是还是不小心,再这么一摔,我都不敢多想。”
杨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嘛?知府大人恩情似海深,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庇护,还给我们这么好的地方住,一应生活所需也都安排上了……方才有人来找,我还以为刚才那小姑娘是给知府大人带话过来,这才急着去开门的。”
“诶,总之您多小心。”月尽欢无奈:“府衙住的可习惯?”
“挺好的。”聊到这个,杨大娘脸上的感激之意更甚:“住处自然不用说,挡风避雨,甚至还是砖瓦房!柏杨这小子从小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这两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需求的东西只要说一声就会帮着我们安排,原本他们还要顿顿给我们做好的饭菜来——第一天倒罢了,实在忙不过来也没法做。但是我想了想,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大家,便讨了食材,打算今日开始自己做些吃的……说到这个,月姑娘,我打算做些包子送去给知府他们,你觉得知府大人可能看得上我做的包子?”
看着杨大娘一脸局促,月尽欢有些好笑,宽慰道:“杨大娘您可别妄自菲薄啊,您包美人的名号在这梧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还得收着点本事,不然包子做的太鲜美,让知府大人一不小心连舌头都吞了下去那可就好心办坏事咯。”
“什么吞下去就不好了?”一声男声传来,月尽欢转头一看,列云天正好经过院门,原本可能是打算跟自己打个招呼,不小心却听了半耳朵的话,现在满脸的疑惑。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还在想回头要到哪里找他呢——文家的案子刚发生没两天,调查,缉凶,审问,没有一件事情能省心。在月尽欢的想象中列云天应该还忙着处理相关事宜,忙的跟个陀螺似的停不下来
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了。
“啊,少爷您回来了。”给月尽欢带路的丫鬟端着个小茶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小茶杯有点满,所以丫鬟一直盯着杯口而不是前路,一直走到了列云天背后才发现院门口站了人。
原本还想埋怨这人站在门口挡路,直到看着杯口的眼睛瞥到此人腰间挂的玉佩,小丫鬟才意识到这是自家少爷。埋怨的话立刻被吞了回去,变成了怯生生的一声问好。
听到丫鬟的声音,列云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站的地方有些碍事,侧开身子让出了路来。
丫鬟低着头走进了门,把装着跌打酒的茶杯递给了月尽欢。
月尽欢不顾杨大娘连连要求自己来的请求,伸手拽下了杨大娘的鞋袜:“大娘,我是学医的,我来按摩效果最好,处理完之后你就可以随意走动了——您自己来可以嘛?”
杨大娘这才闭了嘴,自己一家三口也就自己能做点事情了:柏杨虽然有心但是毕竟年轻,不少事情还需要自己指点,说实话还不如自己干省事。若是自己这脚上的伤没处理好恶化了,只怕这小院里又要变成一团乱麻,到时候还得麻烦府衙里的人。
算了,反正欠了这小姑娘这么多了人情了,也不缺这点……更何况自己也备好了礼物,稍后给出去也能报答她屡屡帮助自己一家的恩情。
月尽欢轻车熟路往自己的手上倒了半杯跌打酒,双手搓开之后朝着杨大娘的脚抓了过去,随后用上了些许内力和竹沥观秘传的手法,开始给杨大娘按摩脚踝,嘴上也不闲着,问列云天说:“列捕头您来这里可是找柏家人有事?”
早在月尽欢刚扯下杨大娘的鞋袜露出脚踝的时候,列云天就转头看向了其他方向,这会儿听了月尽欢的问话他扭着头回答道:“……那倒不是,我是来拜访隔壁住着的人的。”
说着,列云天长叹了一声,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记得月姑娘你的医术十分高明是不是?”
“高明说不上,只能算是得了我师父几分真传吧。”月尽欢答道,抓来了杨大娘另一只脚,这只脚看上去完全没伤到,但是茶杯里还剩下小半杯跌打酒——倒都倒出来了,不用完的话只能看着他药性挥散,不如顺手用完算了。
“这样啊……”列云天闻言,有些欲言又止。
月尽欢看着他犹豫的表情,只觉得浑身难受:“列捕头您有话就说,不必摆出这么一副样子。”
月尽欢对着杨大娘说了声“可以了”,放下了杨大娘的腿,站起了身子,到一旁的水桶里打了一瓢水冲手:“有事就说吧,能帮的事情我必不推辞。”
“好吧,确实有一事相求。”列云天还是开了口:“可否请姑娘移步来这边院子?”
神神叨叨的。月尽欢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还是对杨大娘说:“大娘,我一会儿再回来跟你继续唠嗑,先让我看看这列捕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您别急着动,至少再休息两柱香啊。”
见杨大娘点头答应,月尽欢这才放心跟着列云天去了隔壁。
列云天双手一推就推开了院门——院门竟然没有锁上。
月尽欢环视一圈,这个院子布局比柏家那边还要简单,柏家那边至少还有个伙房和放杂物的小屋,这里却孤零零的只有一间屋子。
虽然地方小,倒是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两人推开门的时候,两个丫鬟蹲在屋门外叽叽喳喳闲聊着,门被推开的时候二人吓了一跳,看到是列云天进门,她们更是立刻站起了身子,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