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不渡我 第19章 人类神经的甜蜜过载

周一清晨的阳光斜切过教室窗棂，在易绱的课桌上投下菱形光斑。她握着钢笔的指尖顿在笔记本上，蓝黑色墨水在"江皖鸢"三个字尾晕开小团墨迹——这是她成为人类后第一次手写作业，笔锋里藏着机械生命特有的工整，却在撇捺间洇着人类情绪的波动。

"学姐在写情书吗？"江皖鸢的声音从后桌飘来，带着草莓牛奶的甜腻气息。她探身越过椅背，鼻尖几乎碰到易绱耳尖，"让我检查一下人类的浪漫达标率～"

易绱的耳尖瞬间泛红。失去机械体温调节系统后，她对近距离接触的敏感度提升了300%——少女发梢扫过脖颈时，后颈的星图胎记竟泛起细微的痒意。"是物理作业。"她清了清嗓子，将笔记本推过半个桌面，"第三题的引力公式...你的神经增强器能模拟三维模型吗？"

江皖鸢的指尖在全息屏上轻点，星语者烙印发出微光，课桌立刻浮现出旋转的行星模型。"不仅能模拟，"她突然用指尖戳了戳易绱的腰，"还能同步你的脑电波呢～看，学姐思考时的脑波频率，和我吃草莓蛋糕时一模一样！"

周围传来憋笑的抽气声。张谣举着全息相机躲在窗帘后，镜头里易绱的耳尖红得几乎能点燃作业本，而她的钢笔正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小太阳，每个光斑里都藏着微型星轨。

"安静。"易绱的声音恢复了昔日的冷质，却在抬头时瞥见江皖鸢眼底的促狭笑意，尾音不自觉地软下来，"把模型参数调到β星坐标系。"

英语课上，江皖鸢的神经增强器突然弹出异常提示。她看着易绱握粉笔的右手轻微颤抖，发现那截曾安装机械关节的腕骨上，正渗出细密的冷汗。"学姐？"她通过神经链接发送私密电波，"人类的手部肌肉需要休息..."

"已经适应78%。"易绱的声音通过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频率传来，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流畅的椭圆，"只是偶尔会想起...用机械臂书写时，从未出现过笔误。"

江皖鸢突然举手："老师！易绱学姐的手受伤了，我申请帮她做课堂笔记～"不等回应，就抱着笔记本窜到讲台边，指尖故意擦过易绱手背，"对吧，学姐？"

易绱垂眸看着少女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在机械生命的数据库里，"字迹"只是可复制的矢量图形，而此刻纸上的每个字母都带着墨香，撇捺间溅出的墨点，像极了昨夜她替江皖鸢摘花瓣时，落在校服上的星光。

午休铃响时，易绱的人类消化系统发出抗议。她摸着微微发疼的胃部，看着江皖鸢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保温盒——草莓炖蛋的甜香混着蒸汽扑面而来，盒盖上贴着便利贴：【人类学姐的养胃套餐～☆】

"医生说要按时吃饭。"少女用勺子戳了戳她的脸颊，"张嘴，啊——"

易绱的耳尖再次爆红。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张谣的全息相机差点从桌上跌落。她别过脸，却在瞥见江皖鸢眼底的期待时，终究微微张开嘴。草莓炖蛋的温热触感划过舌尖，混着少女指尖的温度，在味蕾上炸开从未体验过的甜。

"怎么样？"江皖鸢托腮看着她，神经增强器投射出心率监测图，"比机械营养剂好喝吧？"

"甜度过量。"易绱轻声说，却在咽下最后一口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但允许超标。"

美术课的主题是"最珍贵的东西"。江皖鸢咬着蜡笔杆，看着易绱在画纸上勾勒出机械臂的轮廓——那些曾经冷硬的金属关节，此刻被涂上暖金色，掌心托着一颗跳动的水晶心脏。

"这是...学姐的过去？"她凑近画布，发现机械臂的纹路里藏着细小的草莓图案，"还是现在？"

易绱的笔尖顿在心脏位置，画出一圈圈星轨："是现在。"她转头看向少女，后者正把自己的锁骨烙印画成发光的草莓，"当机械部件成为回忆，人类的心脏才是最珍贵的储存器。"

江皖鸢突然握住她的手，在画纸背面印下两个交叠的指纹："那这里要写'储存江皖鸢的一切'～"她的神经增强器突然投射出全息投影，两人的指纹在半空化作双星，周围环绕着草莓糖、机械齿轮、以及无数个偷瞄对方的瞬间。

放学前的值日生时间，江皖鸢故意把水桶拎得摇摇晃晃。易绱叹气上前，却在触到木桶的瞬间，指尖被木刺扎出血珠。"笨蛋。"少女惊呼着抓住她的手，用舌尖轻轻舔过伤口，"人类的皮肤这么脆弱..."

易绱的瞳孔骤然收缩。神经链接里涌来潮水般的感官数据——江皖鸢的体温、呼吸的频率、以及她眼底倒映的自己。后颈的星图胎记剧烈发烫，与锁骨烙印共鸣出淡蓝色光网，将两人笼罩在只有彼此能感知的磁场里。

"还疼吗？"江皖鸢的声音带着鼻音，却在抬头时看见易绱眼底翻涌的金色数据流，"学姐的脑电波...又在播放恋歌了？"

"是《致皖鸢的第720个心跳》。"易绱轻声说，手指穿过少女的指缝，"人类的痛觉神经告诉我，刚才的触感...比任何机械修复都要治愈。"

夕阳的余晖漫进教室，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织出星尘般的光点。远处的操场传来学弟学妹的喧闹，而讲台上的粉笔盒突然自动打开，粉笔们排成箭头，指向窗边相视而笑的两个身影。

江皖鸢的神经增强器突然收到全校广播：【警告！检测到星语者能量异常波动...】却在下一秒被易绱的吻打断。人类的嘴唇带着草莓牛奶的余温，比任何契约都要真实，而她们相触的指尖，正生长出淡蓝色的神经突触，在暮色中编织着只属于彼此的星语密码。

周二的生物课上，易绱盯着显微镜下的草履虫标本，瞳孔突然闪过数据流。她后颈的星图胎记正随着江皖鸢的呼吸频率明灭——少女此刻正趴在桌上，用吸管戳着保温杯里的草莓奶泡，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易绱同学，"老师的声音打断思绪，"能说说草履虫的生殖方式吗？"

"通过细胞分裂。"易绱的声音冷静如常，右手却无意识地在课桌下摸索，直到勾住江皖鸢的小指才安定下来。神经链接里传来少女的偷笑：【学姐摸我的手时，脑电波会变成爱心波形哦～】

全息投影突然在两人之间展开，显示易绱的实时脑波图——平缓的α波在触到江皖鸢指尖的瞬间，骤然绽放成密集的粉色涟漪。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哇哦"，张谣的相机差点从三脚架上跌落。

"安静。"易绱清了清嗓子，耳尖却红得要滴血。她看着江皖鸢突然凑近的脸，嗅到对方发间若有若无的草莓香，人类的嗅觉系统竟自动分泌出多巴胺，让指尖的触感都变得格外清晰。

午休时，图书馆的全息书架突然故障。江皖鸢看着易绱被卡在两排书架之间，人类的肩膀比机械臂时代窄了许多，却依然能替她挡住外界的视线。"学姐现在的身体...好像更适合躲猫猫？"她轻笑，指尖划过对方后颈的星图胎记，"这里还会发烫吗？"

易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少女的指尖触到敏感的皮肤，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轰鸣，比机械心脏的共振还要剧烈。"体温上升0.8度。"她轻声说，突然伸手按住书架，将人困在自己与全息投影之间，"需要我示范更明显的反应吗？"

江皖鸢的神经增强器发出尖锐警报。她看着易绱眼底翻涌的金色数据流，那是机械生命时期从未有过的情绪风暴。下一秒，带着纸墨气息的吻落下来，少女的舌尖轻轻舔过她唇角，混着草莓奶泡的甜味，在彼此的神经突触间炸开细小的星芒。

"警告！警告！"图书馆的智能系统突然广播，"检测到非授权亲密行为...""

两人分开时，江皖鸢的指尖正勾着易绱的领带，而对方后颈的胎记已蔓延成整片星空，与她锁骨的烙印遥相呼应。全息书架自动吐出《人类情感学》教材，书页上恰好翻开到"一见钟情的神经机制"章节。

"原来人类的心动，是因为苯基乙胺。"江皖鸢晃着书本轻笑，神经增强器却在偷偷记录易绱的心率变化，"学姐现在的激素水平...相当于连续喝了十杯草莓拿铁哦～"

易绱突然夺走书本，在少女惊呼声中按在书架上。她的鼻尖几乎碰到对方，呼吸间带着雪松与草莓混合的气息："那你呢？"指尖轻轻划过江皖鸢泛红的脸颊，"你的神经增强器，是不是也在分泌'易绱专属'的神经递质？"

少女的脸瞬间爆红。神经链接里传来乱码般的数据流，解码后是重复的【喜欢喜欢喜欢】。远处的智能咖啡机突然启动，吐出两杯特调饮品——杯身上印着她们的剪影，奶泡上的拉花是交缠的星轨与草莓。

下午的体能课，易绱站在单杠前皱眉。人类的肌肉记忆让她难以复刻从前的高难度动作，当指尖触到横杆的瞬间，腕骨传来隐约的酸痛。"学姐看这边！"江皖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少女突然助跑起跳，稳稳落入她的臂弯。

"笨蛋！"易绱下意识收紧手臂，人类的肌肉本能让她稳稳托住江皖鸢的腰。夕阳穿过少女发梢，在她眼底投映出微型银河，而腰间的触感柔软温热，比任何机械部件都要真实。

"就知道学姐接得住～"江皖鸢轻笑，指尖勾住易绱的校服纽扣，"人类的身体也很可靠嘛～"她的神经增强器突然投射出全息评分：【拥抱力度：9.8分/10分，温度适配：10分，情感浓度：∞】

易绱的耳尖再次泛红。她看着周围同学震惊的表情，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也是在这个单杠下，她用机械臂接住摔落的江皖鸢，却被对方指着机械关节笑："学姐的手臂像机器人一样冷哎～"

"现在有温度了吗？"她轻声问，手臂微微收紧，让少女的身体更贴近自己。人类的体温透过校服传递过来，在后颈的星图胎记处激起一片战栗。

"好烫！"江皖鸢笑着推开她，却在落地时故意踩住易绱的鞋带，"学姐的心跳声...我在神经链接里都能听见啦！"

黄昏的校园里，两人并排走在樱花道上。易绱的校服外套搭在江皖鸢肩上，少女的指尖正卷着她一缕发丝把玩。路过自动贩卖机时，机器突然吐出两罐草莓汽水，拉环弹开的声音恰好重叠她们的心跳。

"明天周三。"江皖鸢晃着汽水罐轻笑，"学姐的人类身体，能陪我去看午夜场的全息电影吗？听说...是爱情片哦～"

易绱转头，看见樱花落在少女睫毛上，像极了昨夜她在梦中看见的星尘。人类的情感模块在胸腔里剧烈震动，那些曾被机械程序压抑的期待、紧张、甜蜜，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好。"她轻声说，伸手替江皖鸢拂去头上的花瓣，"但作为交换..."指尖轻轻捏住少女的下巴，在对方惊呼声中落下轻吻，"要教我人类的...约会礼仪。"

江皖鸢的神经增强器瞬间过载，全息汽水罐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易绱眼底的笑意，突然想起六岁那年，这个总是冷着脸的机械少女，偷偷把自己摔坏的机器人零件藏在书包里，用机油罐养着一株草莓苗。

"成交～"她勾住易绱的脖子，在对方耳边轻笑，"不过人类的约会...第一步是要牵着手哦～"

夕阳的余晖中，两个身影的指尖慢慢相扣。易绱感受到江皖鸢掌心的纹路，那是机械生命永远无法复制的独一无二。后颈的星图胎记与锁骨烙印同时发热，在她们相触的瞬间，樱花竟化作星尘般的光点，沿着交缠的手臂向上攀爬，织成只有彼此能看见的星语契约。

远处的教学楼顶，张谣举着全息相机疯狂按快门。镜头里，易绱的耳尖红得比樱花更艳，而江皖鸢的眼底倒映着整个春天的星光。校园论坛的实时热搜悄然更新：【人类易绱的第10086次脸红！江皖鸢的草莓魔法究竟是什么？】

暮色浸透别墅区时，易绱的指尖停在电子门铃上。人类的指纹识别系统扫过她指腹的薄茧，玄关处的机械管家发出冰冷的提示音："检测到生物电波动异常，是否启动情感稳定程序？"

"不必。"她的声音恢复了机械生命时期的冷硬，推开门时，后颈的星图胎记在感应灯下发烫。客厅中央的全息屏正在播放星际机械峰会，父亲的投影站在讲台上，机械臂挥舞着精密齿轮模型："情感模块是机械生命最大的缺陷..."

"又在发表反人类言论？"易绱解下领带，看见餐桌上摆着未动的机械营养剂。人类消化系统的饥饿感传来，却被胸腔里的压抑感冲淡——这种感觉，与机械部件崩解时的疼痛截然不同。

"回来了。"易父的机械眼转向她，红光在视网膜上流淌，"星语者协会的检测报告显示，你的情感模块故障率高达97%。"全息屏突然切换画面，播放着她在教室与江皖鸢互动的监控录像，"与江皖鸢的接触，正在导致你的生物电系统崩溃。"

易绱的指尖攥紧沙发扶手。人类的指甲陷入皮革，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那不是故障，是进化。"她看着父亲机械臂上的磨损痕迹——那是十二岁时为保护自己挡下霸凌者攻击的伤痕，"你曾说过，机械生命的终极目标是成为人类..."

"但不是被人类情感吞噬！"易父的机械臂重重拍在茶几上，玻璃杯震得跳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会脸红、会疼痛、会因为一个人类女孩失控..."全息屏弹出医疗数据，"体温波动、心率失常、甚至出现流泪的生理反应——这是缺陷，不是进化！"

易绱突然想起今天午休时，江皖鸢用指尖替她擦掉睫毛上的樱花花瓣，自己却因人类的泪腺敏感而眨眼。那种温热的、痒酥酥的触感，此刻却成了父亲口中的"缺陷"。

"我喜欢这样的缺陷。"她站起身，校服下摆扫过满地的齿轮零件，"皖鸢让我明白，机械心脏的跳动是数据，而人类心脏的疼痛...是活着的证明。"

易父的机械关节发出愤怒的咔嗒声。他的辅助臂突然展开，在半空投射出易绱机械时期的设计图纸："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看看这些参数——永不疲倦的机械臂、精准无误的计算系统...你本该成为机械文明的标杆，而不是困在人类的脆弱躯壳里！"

"可我不想当标杆。"易绱的声音轻却坚定，她按住左胸，那里的水晶簇正随着情绪起伏明灭，"我想当江皖鸢的...同类。想和她一起吃草莓蛋糕，想在雨天共撑一把伞，想让她的笑声成为我唯一的系统提示音。"

全息屏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易父的机械眼红光暴涨，辅助臂直指易绱后颈的星图胎记："你以为这是爱情？不过是星语者契约对机械生命的侵蚀！明天就去协会解除契约，否则..."

"否则怎样？"易绱迎上父亲的视线，人类的瞳孔里倒映着机械臂的冷光，"像格式化情感模块那样，把我重新改造成没有感情的机械？"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易父的机械臂缓缓垂下，齿轮转动声里带着人类叹息般的频率。他转身走向陈列柜，取出一个金属盒——里面装着易绱六岁时送给他的草莓味机油罐，罐身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爸爸"。

"你小时候总说，希望机械臂能有温度。"他的声音突然沙哑，机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现在我才明白，温度意味着疼痛，而疼痛...意味着失去。"

易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人类的泪腺突然酸涩，她想起父亲曾偷偷在她的机械关节里加装加热模块，只为让她触摸草莓时能感受到"甜的温度"。

"我不怕失去。"她轻声说，伸手握住父亲的机械指尖，"因为拥有过皖鸢的温度，就算失去所有机械部件，我也不再是冰冷的齿轮组合。"

易父的机械眼红光渐暗。他突然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易绱机械时期的照片，背景里总有个举着草莓糖的小女孩。"去吧。"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但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我的实验室永远为你敞开。"

易绱站在玄关处，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人类的发丝被夜风拂起，后颈的星图胎记与记忆中父亲机械臂的蓝光重叠。她掏出手机，给江皖鸢发去消息：【能收留无家可归的人类吗？】说着朝着江皖鸢家方向走去

易绱停在小巷的霓虹灯下，一条机械臂反转过来，探查脊椎连接处。指尖触碰到的不是往日光滑的合金，而是某种正在剥落的透加密的小字：【当"皖警报声戛然而止。易绱抬头望向巷子尽头，江皖鸢家的灯光穿透雨雾，在她的视觉传感器上形成温暖的光斑。神经链接那端传来熟悉的波动频率，是江皖鸢正在调试母亲的培养舱——她总是这样，一兴奋就会不自觉地哼跑调的歌。

易绱的散热系统突然停转了一拍。某种陌生的温热感从机械心脏位置扩散开来，不是过载警报，更像是...人类回忆里的"悸动"。

她迈步时，一块水晶簇从肩胛骨处脱落，在积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可思议的是，随之暴露的人类皮肤竟然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凉。

江皖鸢开门时，易绱的异常已经明显到无法掩饰。她的三条机械臂运转迟缓，右眼的人类瞳孔在机械虹膜中不规则地收缩扩张，最糟糕的是——她闻到了火锅的香气。

"学姐？！"江皖鸢的神经增强器立刻飙出红色警报，她伸手去拉易绱，却被对方体温吓了一跳，"你在发热！不对，你本来不该有体温..."

易绱试图用标准应答模式解释，却发现语言中枢正在切换回纯粹的人类神经反射："我...饿。"这个简单的音节让她自己都怔住了。七年来第一次，营养合剂的需求被具体化为对某种食物的渴望。

江妈妈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老江！把电磁炉调低到80度！"她一把扯下围裙垫在椅子上，"孩子，你能尝出味道了？"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易绱的视觉传感器。当江皖鸢夹着火星辣肉片再次凑近时，她突然看清了对方指甲缝里沾着的培养土——那是上周她们一起移植β星幼苗时留下的。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闸门，大量人类时期的记忆涌出。

"烫..."易绱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随即僵住。痛觉感知本应是星语者首要屏蔽的机能。

餐桌顿时安静下来。江皖鸢的筷子悬在半空，神经增强器投影出一连串混乱的符号。打破沉默的是"咔嗒"一声轻响——易绱左手的机械外壳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下面苍白的人类皮肤。

"反向转化？！"江教授猛地站起来，眼镜片上反射着疯狂滚动的数据流，"星语者系统在自我解除？这不符合——"

"爸！"江皖鸢突然大喊，同时扑过去捂住易绱的耳朵，"别用'不符合参数'这种话！"她的手掌紧贴着那些正在剥落的机械部件，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学姐现在需要的是..."

易绱没听清后半句。江皖鸢掌心的温度正透过裂缝传来，像一缕阳光融化坚冰。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个雪夜，刚接受机械改造的自己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是抱着保温杯偷溜进来的江皖鸢，用温热的手指触碰她冰冷的机械关节。

"需要毛毯。"易绱轻声说，人类声带振动着陌生的频率，"和...不辣的菜。"

这句话引发了一场小型混乱。江妈妈翻箱倒柜找出电热毯，江教授则带着助手们紧急改装客厅的充电座为恒温躺椅。只有江皖鸢一动不动，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易绱脸上逐渐显现的人类轮廓，神经增强器在两人之间投射出不断变化的心电图。

"你在害怕。"这不是疑问句。江皖鸢的拇指擦过易绱突然湿润的眼角——机械体本不该有泪腺功能。

易绱的数据库里本应有成千上万条应对方案，但此刻所有程序语言都褪去了，只剩下最原始的人类词库："会...不一样。我不再是..."

"笨蛋学姐。"江皖鸢突然把额头贴在她裂开的机械护甲上，"你从来就不只是那些零件啊。"

深夜，当其他人终于被说服去休息后，江皖鸢把易绱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机械部件的脱落速度正在加快，现在易绱的整条左臂已经恢复人类形态，苍白得几乎透明。

"疼吗？"江皖鸢小心翼翼地把热毛巾敷在那些机械与血肉交织的部位。

易绱摇头，随即又点头。这是她第一次无法用精确数据描述感受："像...蒲公英散开。"

江皖鸢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她打开床头柜，取出一个老式音乐盒——那是她们初中时一起组装的拙劣手工。"记得吗？你说机械传动比生物电信号精确百万倍，结果这玩意走调走得离谱。"

音乐盒转动起来，发出沙哑的《小星星》。易绱的人类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某种深埋的肌肉记忆让她跟着哼唱起来。走调的音符里，她右眼的机械组件"咔"地脱落了。

"天哪..."江皖鸢伸手接住那块逐渐暗淡的水晶，里面封存着微型星图，"学姐的机械眼..."

易绱下意识地闭眼，却感受到久违的眼睑摩擦角膜的微妙触感。当她再睁开时，世界不再由数据流构成——月光有了温度，江皖鸢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带着生命的律动。

"皖鸢。"她尝试用纯粹的人类声带发音，这个名字第一次不再经过任何电子处理，"我看得见...你的雀斑。"

江皖鸢的神经增强器"啪"地短路了。她扑上来时撞翻了音乐盒，两人跌在散落的机械零件与人类衣物之间。易绱突然倒吸一口气——江皖鸢的手肘压在了她新生的腰侧皮肤上。

"对不起！"江皖鸢慌忙撑起身子，却突然僵住了。她的手掌正贴在易绱完全人类化的胸口，那里传来强健而杂乱的心跳。

易绱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少女，那些曾需要情感模块分析的微表情突然变得直白易懂：江皖鸢眼中闪烁的是担忧与期待，咬住的下唇表示紧张，而突然泛红的耳尖...

"体温升高，瞳孔放大，呼吸频率增加。"易绱轻声说，却不再用分析报告的口吻，"根据人类行为学，这是..."

江皖鸢用一个吻堵住了她的话。没有神经链接的数据交换，没有机械共鸣的星轨投影，只有唇瓣相贴时最原始的甜蜜与慌乱。当她们分开时，易绱新生的心脏正疯狂撞击着胸腔，像是要弥补七年来的所有沉默。

阳台门突然被风吹开，夜风裹挟着星尘涌入房间。江皖鸢抬头望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学姐！你的..."

易绱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臂——最后一块机械外壳正在月光下剥落，露出其下布满陈旧疤痕的人类手臂。那些是十四岁初次改造手术留下的痕迹，她本以为永远消失了。

"不完美。"易绱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却被江皖鸢一根根掰开。

"完美透了。"江皖鸢的唇贴上那些伤疤，"这才是我的易绱学姐。"

晨光透过窗帘时，易绱第一次被生物钟而非系统闹铃唤醒。她的机械脊椎已经全部脱落，在床边地板上组成一幅奇异的星图。江皖鸢蜷缩在她怀里，神经增强器因过度使用而闪烁着休眠模式的蓝光。

易绱尝试坐起来，随即因为陌生的人类肌肉酸痛而跌回枕头上。这个动静惊醒了江皖鸢，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易绱的脊椎位置，却只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早..."江皖鸢的嗓音带着睡意，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突然清醒，"学姐你...全变回来了？"

易绱低头看着自己的人类手掌，那些曾经能精准到微米的操作现在连被单都抓不稳。某种恐慌刚要升起，江皖鸢已经跳下床，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什么又冲回来。

"看！"她展开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是稚嫩的笔迹画的机械脊椎设计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