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不渡我 第11章 双星蚀界

粉笔灰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着旋落下，易绱盯着那道抛物线，瞳孔微微收缩。在她的视野里，每一粒粉尘都拖着彗尾般的微光，运动轨迹变成了可计算的函数图。

"第三排靠窗的同学，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教授的声音将易绱惊醒。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膝盖撞到课桌，讲台上的粉笔盒突然震颤着悬浮起五厘米。前排几个同学倒吸冷气，后排已经有人举起手机。

"是、是空气对流。"易绱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自动浮现出流体力学公式，"空调气流与地转偏向力的共同作用..."

"骗人！"坐在讲台边的体育委员大叫，"上周实验室的离心机也是这样飘起来的，当时你就在旁边！"

教室顿时炸开锅。易绱感到耳膜嗡嗡作响，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像被放大了一百倍：

"...从流星雨那晚就怪怪的..."

"...看她袖口...在发光..."

"...听说天文台监控拍到..."

"安静！"教授重重拍了下讲台，悬浮的粉笔盒应声落下。易绱趁机坐下，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她摸向白大褂口袋，那颗橘子味的纸星星已经不在了，但布料内侧还残留着微弱的温度。

右手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江皖鸢正用红色彩笔在课桌上画星星，每一笔落下都有金光稍纵即逝。更诡异的是，她上周刚染的栗色头发，发梢竟渐渐晕染成了星空般的蓝紫色。

"你的头发..."易绱压低声音。

江皖鸢满不在乎地甩了甩马尾："酷吧？今早发现的。"她突然凑近，带着阳光气味的发丝拂过易绱的脸颊，"告诉你个秘密——我能让东西开花。"

她指尖轻点窗台枯死的绿萝。刹那间，褐黄的叶脉泛起翡翠色光泽，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茎干顶端甚至冒出一个米粒大小的花苞。易绱瞪大眼睛，看到植物细胞重组的微观景象在视网膜上成像——这绝不是人类视力能达到的分辨率。

"停止你的超常行为。"易绱一把抓住江皖鸢的手腕，却在接触瞬间看到对方瞳孔里闪过星云旋转的图案。某种共鸣让她的眼镜片上自动浮现出复杂的星轨方程，与三天前在天文台屋顶看到的如出一辙。

江皖鸢突然反握住她的手："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她的拇指在易绱掌心画了个螺旋，"当我们的手这样..."

"同学们注意看投影。"教授突然提高音量，"这是本校天文台昨晚捕捉到的异常现象。"

屏幕亮起的瞬间，易绱浑身僵硬。画面上是她们消失那晚的星空，但本该空白的天龙座区域，赫然浮现出一个由星体组成的巨大双螺旋结构。更可怕的是，螺旋中心有两个明亮的光点，正以完全违背开普勒定律的方式相互环绕。

"有理论认为这是引力透镜效应造成的视觉误差。"教授的目光扫过教室，在易绱脸上多停留了两秒，"但另一种观点认为，这代表宇宙中存在我们尚未理解的相互作用力。"

易绱的钢笔突然在笔记本上自动书写起来，墨迹组成一行她从未学过的古老文字。与此同时，江皖鸢的草稿纸上同步浮现出色彩斑斓的星图，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认出了这是那晚环绕她们的"星星舞蹈"的完整图谱。

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外，易教授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手中的仪器正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两条波动曲线逐渐趋于同步。

下课铃响起时，江皖鸢突然拽着易绱冲向走廊尽头的女厕。锁上门后，她掀起制服下摆——腰侧浮现出与天文照片上完全一致的双螺旋印记，正泛着幽幽蓝光。

"你的在哪里？"江皖鸢呼吸急促，"我打赌你也有。"

易绱迟疑地卷起左袖。肘关节内侧，一个相同的印记正在皮肤下缓缓脉动。当两个印记距离小于十厘米时，厕所的日光灯管突然频闪起来，水管里的水开始逆流而上。

"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易绱的声音有些发抖。

江皖鸢却笑出声来："笨蛋，这本来就不是科学。"她沾水在镜面上画了个星座符号，"是比科学更古老的东西。"

走廊传来脚步声，两人慌忙放下衣服。隔间的门无风自动，咔哒一声反锁。易绱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碰到门锁，而江皖鸢正盯着自己发光的指尖发呆。

"找到你们了。"隔板下方突然塞进来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冷硬的字体："今晚8点，天文台地下室。不要告诉任何人。——E教授"

水龙头突然爆开，喷出的水柱在空中凝结成冰晶。在纷扬落下的钻石尘中，易绱看到镜面上自己刚画下的公式，与江皖鸢的涂鸦完美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古代星图。

窗外，一片蓝紫色的花瓣飘落在窗台上，那是绿萝本该不可能开出的花

荧光笔在课桌上画出最后一颗星星时，江皖鸢突然捂住胸口蹲了下来。她的瞳孔里星云翻涌，呼吸间带着细碎的冰晶，瓷砖地面上蔓延出霜花。**

"别碰我！"她推开想要搀扶的易绱，指尖迸发的电弧在空气中噼啪作响。镜面上的古代星图突然开始旋转，那些由水渍构成的星座符号脱离镜面，悬浮在两人周围形成三维投影。

易绱的眼镜片炸开蛛网状裂纹，透过残破的镜片，她看到每个星座符号都对应着江皖鸢体内的能量节点。当她的目光锁定心宿二位置时，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抓起洗手液瓶砸向消防警报器。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瞬间，江皖鸢眼中的星云骤然消散。喷淋系统启动的水幕中，那些悬浮的星座符号化作蓝色光粒融入水流，将整个空间变成流动的银河。

"你..."江皖鸢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易绱扯下浸湿的白大褂，露出左臂内侧发光的印记。原本静止的双螺旋正在缓慢旋转，与江皖鸢腰间的印记产生共鸣。她们周围的雨帘突然静止，无数悬浮的水珠折射出地下室的入口——那根本不是通往天文台，而是映在积水中的倒影通道。

"量子隧穿。"易绱抹开眼前的湿发，"父亲研究的课题..."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误入实验室，曾见过类似的全息投影。当时父亲暴怒地摔碎了所有数据盘，那也是他第一次对她吼叫。

江皖鸢的电子表突然弹出全息地图，显示她们此刻正位于图书馆地下一百二十米处。更诡异的是，表面浮现出与两人印记相同的双螺旋，指针逆时针疯狂旋转。

"我们不在现实空间了。"江皖鸢扯下表带，电子元件在掌心熔化成液态金属，"这是记忆迷宫，你父亲用我们那晚的星光数据构建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就像二十年前困住我父母那样。"

易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破碎的记忆突然涌入——五岁生日那天的实验室大火，母亲白色研究服上的星形徽章，还有玻璃舱里那个沉睡的短发女孩...

水幕突然被撕裂，易教授的身影从波动的空间里走出。他手中的金属盒正在渗出星光，盒盖的星图与她们印记完美契合。

"你们不该唤醒它。"他的白大褂下露出机械义肢，关节处镶嵌着发光的陨石碎片，"二十年前，江皖鸢的父母就是发现了星光共生体的真相才..."

整座建筑突然剧烈震颤，易绱的虹膜上浮现出防御程式。当她本能地挡在江皖鸢身前时，地板上浮现出母亲实验室的绝密档案编号——那些她从小临摹却不曾理解的数字，此刻正在重组为歼灭程序的启动代码。

易绱的视网膜上跃动着二进制星图，母亲留下的数字密码正在她神经突触间重组。当歼灭程序即将完成编译的瞬间，她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巴赫的旋律在口腔绽开，疼痛将意识锚定在现实与数据的夹缝中。

"不是删除..."她染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π的轨迹，"是覆盖！"

江皖鸢腰间的印记突然灼亮如超新星爆发。那些被易教授封存的记忆碎片从地底喷涌而出：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四个白大褂的身影正在调试量子纠缠舱。年幼的易绱蜷缩在观察室，怀里抱着个短发女孩——那是五岁的江皖鸢，她们手腕上系着同一条星空图案的丝带。

"原来我们才是初代星光体。"江皖鸢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每个晶状体都映出不同维度的真相，"你父亲抽取我们的量子态制作了星图钥匙。"

易教授机械臂上的陨石碎片开始崩解。他踉跄着扶住墙壁，人造皮肤下露出闪烁的电路："当年事故不是意外...你们母亲的意识被困在..."

整座记忆迷宫突然开始坍缩。易绱抓住江皖鸢的手，两人印记交汇处迸发的强光中浮现出双星系统模型——她们从来不是实验品，而是维持现实膜稳定的**锚点。

"要跳舞了。"江皖鸢突然笑起来，短发间跃动的电光勾勒出克莱因瓶的轮廓。易绱的白大褂在能量场中化作星尘，露出后背浮现的十一维度弦论方程。

当易教授的机械义肢完全汽化时，她们在四维空间里看到了真相之海：无数平行宇宙的浪花中，每个世界的母亲都在玻璃舱前按下终止键。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真正焚毁的是将孩童改造成能量容器的罪恶计划。

"该谢幕了。"易绱将沾血的舌尖抵上江皖鸢额间。观测者效应启动的瞬间，所有平行世界的星光体同时做出亲吻动作——这是母亲们藏在遗传密码里的最终指令。

天文台顶楼的巧克力包装纸突然自燃，露出藏在锡箔层的纳米芯片。张教授颤抖着插入读取器，全息投影里爆发出二十年前被删除的真相：两位母亲相拥着启动自毁程序，身后是安睡在防护舱里的孩子们。

三个月后的校庆日，物理系与艺术系的跨界展览上，名为《双星系统》的装置艺术引发轰动。无数镜面组成的迷宫里，参观者能听到时远时近的对话：

"你相信魔法吗？"

"我相信未被书写的物理定律。"

当某个少女同时触碰两面相对的镜子，会看到星光构成的少女剪影从镜中走过。她们留下的水渍会慢慢凝结成糖纸星星，其中一颗用实验室标签写着：

能量守恒证明：

1. 拥抱时释放的热量=46.9kJ

2. 眼泪的蒸发热=2450J/g

3. 思念产生的熵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