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我回来啦!”
“唉?不是说要多玩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孙策从账房走出来,就看到孙权正拎着一个用麻绳束着的方形油纸包裹进来,“兄长,我和若梅姐去赶集了,给你带了早点。”听到外面像是有人在说话,孙策朝外看去,发现宋若梅正在和马车上的人道别,于是了然于心地用力揉孙权的脑袋:“怪不得呢!我就知道你俩得在一起疯。”
“伯符兄!”宋若梅越过门槛给孙策一个大大的拥抱。“外面那是什么人?他们将你们捎带过来的吗?”孙策便一手拉着孙权,一手拉着宋若梅回了屋里。
宋若梅仰起脸,“嗯!是药房的人,他们要去城外收草药,顺路就把我们带来了。”进了屋,宋若梅和孙权并排坐在矮塌上,孙策赶快给两人倒着热水让他们喝着暖身子,又叫人去准备餐食,“那你们还回去吗?”
宋若梅指着自己,“我回,”又指着孙权,“他不回去,你们直接从这儿一起回舒县还方便些。”
孙权举着水杯的手顿住,无比震惊地:“你不让我回去啦?你骗人!你明明说只是来看望兄长的!将我骗过来就不管了吗?”
“你吵什么?”宋若梅食指直往耳朵眼钻,向后躲了躲,生怕孙权要来拉扯她,“我说的是我来看望伯符兄,顺便送你啊。哪里骗你了?我只是送你回家,又不是卖小孩的。”宋若梅摊开手,肩膀一耸,抱怨道:“真是好心没好报。”
“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分开了,我不要!”孙权上前想一把抱住宋若梅,“哎——”宋若梅一只手掌按在孙权胸口阻止了他,“都玩多久了,你还不知足吗?”
孙权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离别,眼睛一红,嘴巴一瘪就要哭。宋若梅如临大敌般倒吸一口冷气,严厉地指着孙权:“你敢哭?”“我不敢。”孙权两腮鼓鼓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已经在努力忍着不哭了,宋若梅最讨厌爱哭的小孩了。
要是说孙策刚刚还有一点儿想要安慰孙权的打算的话,现在可以说是一丁点儿也不剩了,因为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忍笑了。虽然孙权的样子实在可怜,但孙策是真的想笑。又怕自己笑出声来孙权更难过,于是他丝毫不敢言语,因为笑声已经涌到嘴边,只差临门一脚。只要他开口,比安慰先到的一定是不厚道的笑声。
孙策闭上眼睛不去看孙权,以为这样就能将笑意扼杀在摇篮里,但他失败了,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提,即使他已经佯装思考并装作不经意地用拇指和食指分别按住一边嘴角了。
宋若梅和孙权就这样僵持着,站在旁边的孙策一会儿揉揉额头,一会儿捏捏鼻梁,一会儿抓抓头发,终究不起作用,最终还是默默背过身去,走到了门口偷笑起来,同时想着应对之策。好在此时身后的两人都没有来找他的麻烦,给他留有一丝喘息之机。
“好说嘛!”孙策坐到孙权身旁,轻抚他的后背,“这样,让若梅住下来,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再送她回家就是了。”孙权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满怀希望地看向宋若梅征求她的意见。
“呃……”宋若梅面露难色,“我和爹说好了今天就回去。”
“这有什么,我派人传话回去,跟宋伯伯知会一声。”孙策说着,孙权就眼巴巴地仰头看他,事成与否可全仰仗孙策了。
“可是……”宋若梅犹犹豫豫,“阿狸还在家等着我呢,见不到我它肯定会担心的,我怕它不肯吃饭。”孙权眼睛在孙策和宋若梅身上来回跳跃,颇有些目不暇接的意思。
“那我让人顺便把阿狸稍带过来。”
“……”宋若梅陷入沉思,孙权就紧紧握着她的手摇晃着央求,“若梅姐,你就留下好不好嘛?”“……也行,不过得让侍卫大哥带着竹笼把阿狸带过来,”说着宋若梅解下披风,“将我的衣服垫在里面,阿狸就肯被带走了。”
“好,”孙策接过她的披风,“我吩咐他们去做,你这猫还挺不好糊弄的啊。”
“那是!阿狸是最聪明的猫猫!”宋若梅得意地高昂着头,“也不看是谁养的。”孙权开心起来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上手去揉宋若梅的脸,“那你就是聪明的大猫。”
“嘿!你这臭手!”宋若梅皱着眉头扬起手一巴掌将孙权的手打下去了。“啊!”孙权捂着手呼痛,手背上很快显出一个淡红色的手印,大声控诉着,“你这坏猫!”
……
孙策和孙权住在一间屋,孙策早起就去账房,孙权跟着起来就去找宋若梅。“懒猫!懒猫!快起来!”孙权趴在紧闭的窗户上叫醒宋若梅。如果是在家,宋若梅肯定早早起了,但这住在外面,她又无事可做,还不如睡大觉。
被吵醒的宋若梅分外不爽,拿腔拿调地问:“有事吗?”孙权两手撑在窗台上,斜着身子,“我带你去城里逛逛。”“不去。”宋若梅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别呀,城里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肯定没见过。”见宋若梅没再吱声,孙权在门廊急得直打转,没什么办法只好努力趴在窗户上听屋里的动静,“若梅姐,若梅姐,你说话呀!”孙权的身形被曦光映在窗纸上,阴影落在宋若梅脸上,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起来。
忽然,窗户从里面打开了,孙权差点摔进去,宋若梅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在窗边手托着腮,面色不善。睡了一夜,束起的头发略显凌乱,宋若梅双眸微眯,斜眼看着孙权,无声的责怪。孙权笑嘻嘻地凑上来,手指梳理她翘起的头发,“你头发都乱了。”
“快去洗漱吧,我们一会儿出门,晚了就不好玩了。”
“我不去。”
“为什么呀?”
“睡觉。”
“出去玩肯定比睡觉有意思,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孙权劝着,“我们早些回来你再睡回笼觉。”
宋若梅捂住额头叹着气,半睡半醒的样子。恰在此时,侍卫快马加鞭将阿狸带来了,孙权听到声音就跑出去帮宋若梅将阿狸抱了进来,从窗户递了进去。“阿狸!我的阿狸!”宋若梅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将阿狸抱在怀里脸颊用力去蹭它身上蓬松柔软的毛。有了阿狸,宋若梅开心起来就好哄许多,被孙权催促着洗漱好带着阿狸出去玩了。
……
帐房的人将账本交到孙策手中过目,孙策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心思细腻,从中发现了多处来历不明、去处不清的账目,将布庄的人挨个叫来问话。孙策心中冷笑,他不过半年没回来,手下人手脚就这么不干净,与虎谋皮,好大的胆子!该问责问责,该惩罚惩罚,该驱逐驱逐,他是生意人,没必要养一群寄生虫。布庄上的人被大换血,这下干净多了。
明明一刻钟前还是雷厉风行的阎王相,宋若梅和孙权逛完集市回来,孙策又变了一副面孔,笑盈盈地听他们两个讲路上所见所闻,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觉得他们一唱一和的简直像两只唱歌的黄鹂鸟,声音悦耳,扫净他一身的疲乏与戾气。
孙策终于理清思路,整理着无误的账本,宋若梅和孙权就围在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话,一心不可二用,孙策总去听他们讲话,就容易写错数目,于是“发配”他们帮他核对账本,其实他也没指望他们能帮他什么,只是给他们找点事做,两只小鸟就安静许多。
宋若梅和孙权却郑重其事地核对着,脑袋挨在一起,手指着一行一行地细看。阿狸就在屋子里这边嗅嗅,那边蹭蹭,时不时跳到孙策腿上卷着身子睡觉。孙策就一手摸猫,一手记账,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