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上帝 第3章 Chapter契子（1）

“女儿？”夜景光语气玩味，他没有女儿。

“儿子也是西贝货。”她语气平静，安蓝把手中一张张纸叠成纸飞机，丢到风中，让它自由飞翔。

安蓝手中被撕下精美的纸页，简历上夜子墨写着孤儿院，安蓝抬起头盯着夜景光，她很期待他对此作何反应。

夜景光自然也看过来，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像早已预料，深邃的眼底依然一片平静。

夜景光思索片刻，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

“记得最后一次和女人约会，整个约会过程里她提出一个问题。

有时候她无论如何都受不了，受不了男人贫穷，受不女人容颜老去，恨不得一逃了事，她问我，是否理解？

我回答说，跑到一处陌生的城市，一切从头开始，无所谓好坏。

于是，她跑到一处我不在的城市，一切从头开始。

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男人在说我，女人在说她自己。”

一直以来夜景光钟爱山顶，并非极端，是一种绝对与清晰，若用词语形容：危险的美感。

仿佛那一刻，世界他踩在脚下，生命被证实。

命运安排每次遇上大事夜景光总孤身一人，一个人给父亲办葬礼，一个人夺权，一个人取回夜家掌控盛世集团一半的股权，以至于他性情清冷，对人情疏离。

独处，一直是最佳选择。

多年前夜景光领养夜子墨，那时他不需要太太，却需要盛世集团的继承者。

“如有外敌，你需要找帮手。”

安蓝撇了一眼行政总裁（CEO）办公室的名牌。

虽然夜家掌控盛世集团一半的股权，但现在盛世集团行政总裁（CEO）换人了，夜景光生病这段时间，董事会主席实权被架空了。

轮椅特有的声音摩擦地面。

秘书安蓝望着董事会主席夜景光拿起咖啡杯吃药，安蓝随手端进来水杯，她熟练拿出各种药物：蓝色抗机体衰竭、绿色补充骨质、白色抗抑郁。

多年前，安蓝来公司上班。

第一件事，叮嘱夜景光吃药；

第二件事，视线向上，忽视他腰以下的部分。

明明是优秀的人，却被囚禁在狭小的轮椅，无所适从。

安蓝忍不住问。

“你出了车祸，那个女人就选择离开你，会感到挫败？”

“想不起来，我已经想不起她的脸。”

夜景光试图回忆女友的面庞，不可思议居然记不清晰，再无须前思后想，一切已然过往。

“薄情是好事，感情丰富，是低贱的行为。”安蓝脸淹没在漆黑夜幕，一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男人生活在现实里，擅长做加法，用价格衡量价值。

出身、学历、才智、人脉、样貌。

统统都可以折算成数字，加一加，计算出在残酷的社会金字塔中自己能爬多高。

夜景光是现实的执行者，他完美的人生计划，因为车祸需要一些妥协。

“婚姻，女人获得幸福的捷径；

去把你当年抛弃的孩子找回来，子墨也需要有个同伴。”

“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夕雾……

前几天，校长打电话，学校说，要开除她。”

安蓝机械眼神终于开始拥有人的温度，她的成长环境并不好，想要把女儿培养成自己相反的样子，奈何事与愿违。

“你对孩子的标准还真是模糊，成年与未成年，仅凭一张身份证来评估孩子们内心？”

夜景光审视安蓝片刻，成为他的女儿，会付出一些代价，同时，也享有常人难以渴望的荣耀。

“听过艺术家林岚开办私立艺术高中？

我会安排夜夕雾转学。”

“谢谢！”安蓝眼中难掩喜悦，尽管对方的口气平淡得并没有特别含义。

安蓝很精明，她知道。

大部分国际学校名声响亮学费高昂内在不堪，国际学校不提供国内学籍，没有学籍的学生不能以应届生的身份报名参加高考，国内私立学校腐朽至极！

艺术家林岚开办私立艺术高中，唯一一所，提供国内学籍与国际学籍，双重学籍高中。

安蓝不知道怎么才算好母亲？

据她了解，女儿成绩平庸，班主任曾经当着全班对她进行极其残忍的语言性侮辱，夕雾在学校遭到排斥。

安蓝试图给夕雾找个‘强者的新父亲夜景光’，以及‘命运公共同体的哥哥夜子墨’。

……

林雪见曾在书上看见过一个问题，如果男人擅长用脑思考问题，那么女人擅长用什么?

此刻，她会非常文艺的说，女人擅长倾听。

“所以，你妹妹会转学到我们学校，希望我照顾她？”

银色一体耳机一点点红星闪烁，林雪见一边打着语音通话，一边修改自画像。

“妹妹？”他语气玩味，夜子墨想伦理学是自然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必须认清在世间的位置，才能正确理性的行事。

他面上依旧保持微笑，夜子墨眼前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又无法否认真实性。

“现在的社会认为不需要‘弱者’。

只是被排挤的人，即使付出相当幸苦的努力，也需要找到自己生存方式。

相信在你们学校，夜景光的养女总会找到她的才能，只是现在还未出现。”

“你在为养女在求我？

可怎么办呢？本小姐现在心情不好。”

林雪见唇线清细浅淡，面对这个朋友她语气有些放肆，她的自画像在第三轮被刷下来了，没能拿奖。

“不甘心，明明自画像这么好的主题。

《道林·格雷的自画像》写于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笔下一个奇幻故事：

相貌俊美少年道林·格雷与艺术家霍华德为他所描绘一幅自画像。

画像在冥冥之中产生关联和交换，道林·格雷无节制放纵**自身却永远美貌年轻，而他的画像逐渐衰老变得丑陋腐坏。

最终道林·格雷挥刀刺向画像，却让自己以衰老的身体迎来死亡，画像又重回永远年轻英俊。”

“你觉得自己画的怎么样？”他只是低低问了一句。

“比以前有进步……”她努力展开微蹙的眉，谦虚中带着少许不自信。

“不，艺术家应该说，这是最好的，评委没看懂而已。”他的声音如林间清风那般令人愉悦。

在鼓励她，人要有自信心？林雪见忽然展颜微笑。

夜子墨转着手上的笔花，他维持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画的价值，应该是由创作者自己决定。

只要你尽了全力，就是一幅好作品。”

说完，他不去理会她。

夜子墨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他身上最普通校服勾勒出背部线条，看起来低调朴素，但隐隐蕴涵着一种高贵，像是在思考。

影子被拉到最长，沉寂的光线终于逸散出最后一点温度。

“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生活给夜景光附加那么多标签，“执行长”、“父亲”……

究其一生，就一层浮在表面的油！

夜景光曾说，家庭生活是很圣神的观念，男人唯有在家里，才能避开外界世界的动乱与伤害，获得安全与宁静。

家是避难所，男人爱他们的家，也同样爱家里的妻子。

而。

这种爱，源自于男人自身的羸弱，只会需求避难所的男人，生存竞争的失败者。

他们在人生的战场上失败了，才会回到家里寻求安慰，或者找比自己更弱的女人，发泄出气。

显然，两者夜景光都不想，他不需要妻子。

夜景光拒绝把自己的信仰建立在不可知事物上，他要把一切压在理性，感情那种非理智的东西与他无缘。

这种男人会结婚？

诚然，女人真是一种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

“夜景光当年收养你，他说，他需要一个优秀的孩子。

夜夕雾两次中考落榜，现在还被学校开除，她一点也不优秀却被你父亲接纳。

夜子墨，你害怕夕雾会取代你。”

林雪见眯起眼眸，光线透过指尖穿越缝隙，无所依靠独孤身一人的凡尘俗世之中，有紧紧牵在小指那条无形的红线。

她的画家母亲与作家父亲遇见，途中一面之缘，成为彼此的过客；

他的商人养父与秘书后母却能携手一生。

寻找着属于生命中另一半的旅程，布满坎坷，冷暖自知。

“不过在用企图心让底层人觉醒。”

夜子墨眼神非常安静，他轻轻的扬了扬嘴角，满是自嘲的弧度。

洞察的东西越多，结果教人更加痛苦。

亲生父母早已把他抛弃在生命尽头，孤儿院那个小小保温箱里。

他一头柔顺的黑发，第一眼望去好像精致的人偶，魅惑隐藏于灵魂中的寂寞，过于阴柔的面孔，苍白得让人窒息。

夜子墨打开CD，开始播放维塔利《G小调恰空》。林雪见闭眸，她很安静的聆听。

旋律隐藏于前奏中此起彼伏的海浪声中华丽亮相，小提琴勾折出潆纡的疴旧梦回之间扩散出暗幽微沙。

亚莎·海菲兹琴声冷峻，小提琴展现出一个艳泽世界，仿若隔了几万光年梦境里幽静旋律，空旷辽远，清湛静谧。

一直是这样。

两人无话可说也无需找寻借口，随意放一段音乐。

好像儿时，一起去探访江南小镇，片刻不休地走路，只为这里的每一处美好，生怕哪里被自己遗漏。

时光雕琢经年，静默美好的影下，总藏着一些浅淡生痂的疮痍，阴暗渺小而微不足道。

一曲完毕，她耳边琴声清晰冷静，符合海菲兹俄罗斯学派一贯艺术风格，只是对女人来说琴声太过冷峻，她要切换曲目。

她喜欢。

“这首。”

他眼前仿若阳光慢慢地铺张开，伴随着《Vocalise拉赫玛尼诺夫练声曲》暖色的音符如空气流动，音乐是最温婉的爱抚。

“夜子墨，曲调与歌声是灵魂。

能与之一起欣赏人，灵魂结合，并深深震动受众者的内心，一种非常玄妙的心灵沟通。

很难描述，那份夹杂怅然，怀念的悸动，或许是对过去埋失许久的想念；或许只是历史错之交臂的身影，人事苍茫……”

她声音清冷，好像把亘古的传说娓娓道来。

“林雪见，究竟想说什么？”他惊奇她忽如其来的少女情怀。

“夜子墨，通常一个男人说，他需要一个女秘书。这意味着，他需要一个照顾他生活的女人，又当妈、又当保姆、又当太太。

夜景光恰好生活在一个传统年代，秘书、保姆、太太同一属性。

与其烦恼你父亲新太太和她便宜女儿，倒不如做出点成绩向你父亲证明一下：

继承人无可取代。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林雪见一字一顿咬字清楚。

“林雪见，若我告诉你，未来夜子墨执行长会找个男秘书，你信不信？”

“夜子墨，会把感情与工作分开看待，以事业为重的男人，都是铁血浪子。

恭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夜子墨不禁笑出了声，他唇角有线微微扬起，这是他听过，最蹩脚的安慰。

“有困惑需要帮助？”

“我要向林岚校长证明，艺术高中的价值不在于名流子女入学人数。

怎么才能吸引明日之星入学？

未来，在社会里有才华，潜在精英入学？”

林雪见无奈叹气，社会名流子女入学，外表看着光鲜亮丽。注定只是依靠父母权利财力胡作非为，学校成了短期‘托儿所’。

那群孩子随便拿一张高考成绩单就被继续送到海外：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度过衣食无忧又可有可无的一生，残渣几率远大于精英。

十年后，学校哪来知名校友。

“广告，是一种艺术。”

夜子墨脑海迅速运转，语速极快，带有一种不需要探究真伪的愉悦情绪。产品形象是建立在电视电影杂志上的曝光率，增加公司声望，学校也是如此。

“预算有限。”她低头，学校囊中羞涩哪来经费支付电视广告。

“成功的设计源自于设计师的热情与企划人的想象。”

指尖微微点了一下，他指着她身上臃肿土气的校服微笑。

“校服，改良？！”她若有所思，扯了扯身上做工廉价的运动服。

“中国，校服很丑。

廉价聚酯纤维作为原材料的运动服，质量问题及其严重。既不美观、也不合身、不分季节、更不分性别。

据说当年通过此项议案的领导认为，‘丑’才能防止学生早恋问题。”

夜子墨冷笑，正所谓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后来满大街穿着jk制服二十来岁女大学生，何尝不是女孩子对曾经青春不甘的一种反抗。

私立学校摆脱公立学校市委领导对中国校服的制约，校服改良是私立学校宣传的机会。

林雪见幡然顿悟，她立刻拿起手边素描本画起草图。

夜子墨托腮，他不动声色观察林雪见手中设计图纸，其实男生制服他已经想好。

自辛亥革命起，中国服饰便向西服发展。

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国男人总是缺少民族主义色彩，男生制服所隐含，通过身体实践对人进行意识形态隐性规训。

校服，礼仪。

《易经》周代礼仪融入校服，门襟五粒纽扣预示：立法、司法、行政、考试、检察五权分立；衣服前四个兜代表：礼、义、廉、耻。

他语调平静，思路清晰。

“男生制服决定主席在开国大典上穿的那套。

国家和平统一之大义——中山装。”

林雪见手中笔微微停顿，上个世纪1960——1970亿万中国成年男性大多穿中山装，夜子墨打算走复古路线。

传统复古，那与之匹配的女生校服……

百年前，中国传统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多不识字。

辛亥革命之后出现学校，长久压抑在女性身上魔咒被打破，女孩才开始拥有受教育的权力。

女生制服。

意味着男女平等时代降临。

随着她思维，手中画笔在素描本上浮现：

衣襟袖口镶嵌花边，上衣展露身段曲弧裁剪，那抹淡雅的蓝像天空一样清澈，上衣设计突出娇美身姿女孩子青春活力；

袖短露肘，腰身窄小摆长齐腹，微微收腰，少女腰际若隐若现妩媚；

下摆裙子圆弧形至膝部，几分稳重，裙褶任其自然下垂至膝盖，多几分洒脱。

简洁淡雅之中，沿革传统，彰显中国民族服饰风韵。

昔日才子佳人的美好神话尽显笔尖。

林雪见放下手中设计草图脸上悬起柔和的笑容，剩下交给服装打版师打样制作，想起母亲训导，她轻声低语。

“衣裳是一种语言，随身携带的袖珍戏剧。”

夜子墨那双眼睛仍旧深黑得发亮，神采熠熠，他突然轻笑了一下：

“听过立体剪裁？不如，咱们把作品做出来。”

她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突然笑着问：“那么，未来夜子墨执行长，你愿意当‘助理’喽。”

他侧过脸看她，半真半假地打趣：“你要我，做什么？”

“出卖一点……劳动力。”她突然来了兴致，一阵风吹过，掀动衣角轻轻飞舞。

面面相视。

他终于无奈的卷起衣袖，手腕的弧线优美流畅。

夜子墨那个挺拔的身影正十分笨拙地抱着人体模特，艰难移动，模型摆在合适位置，他才微微松动胳膊，侧倚在墙边。

林雪见伏在桌子边缘的手有规律敲打桌面，她望一眼设计图，动作非常仔细的开始挑选布料，上衣下裙，衣料以天然织物棉麻为主。

女生校服，女性思想解放内心深处抱负与信念，展现女孩子逐渐觉醒的审美意识。

高雅、知性。

她指尖摸索衣料，动作轻柔，天然棉麻被折叠成造型扣在人体模特上。

立体剪裁顾名思义，就是把布料直接放在人体模特上，通过技术展现出比平面设计图更加生动复杂的立体效果。

根据设计图纸，一边构思，一边剪裁。

林雪见撇了一眼桌上的剪刀，她十分拽的向‘助理’打了一个响指，指使助理办事。

“啪~”

助理嘴角一抽，夜子墨拿起剪刀，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大师，拿去。”

见他煞有介事地说话，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彼此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