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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上帝 第18章 Chapter2(7)

作者:罗莎蒙德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30 12:50:08 来源:文学城

她当晚就醒了,夜家很多客房,但林雪见执意离开夜公馆回到自己的新居。

林雪见家好像一座木阁楼,会让她想起儿时夜家屋顶。

她爬到阁楼,鸽子在黎明的熹微晨光飞向天空,第一个醒来的孩子睁眼便可仰望灰蓝色的苍穹,她早已习惯鸽子啪啪扇动翅膀的声音之中醒来,眼前一片广袤蓝色天空,唧唧咕咕鸽子们带着飞翔的倦意心满意足地归巢。

她的青春自始至终未能彻底摆脱夜式华丽复古的底色,好像这整个秋天的绚丽落叶飘落,无端潮伏壮阔的心绪为之平宁一瞬,她忽然觉得生命中本应如秋叶般静美。

她烧了几天的混沌意识逐渐清醒,林雪见随手拔掉输液的管子从床上起身。

“你在干什么?”

蔚雨霁有些尴尬收回手,他从未进过女孩子闺房十分好奇,无从解释,手脚无措,他语气吞吞吐吐:

“就,随便看看。”

一屋子画层层叠叠,油画星夜,画布上有深深的蓝,好像看着漫天繁星的时候,生命也许就是如此。

“有人问我一张1万卖不卖,我说‘不卖’。”林雪见笑眯眯说道。

“为什么不卖?”蔚雨霁疑惑。

“好问题,你觉得呢?”她声音清悦,极敏感问道。

“到了能看得懂的人的手里,艺术作品才会有价值。”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头去看。

“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她别有深意笑了。

人活着,如果因为钱少而自卑,那就会失去自尊,她一开始对钱就没有太多**,只要钱能完成她生存,就可以了。

艺术作品,她更希望留在懂得欣赏的人的手里,而非商人手中利益交换筹码。

她始终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略带紧张,他摆弄玻璃瓶瞬间洒出一些粉末。

“啊!”她忽然蹙眉。

“什么?”他惶恐不已。

林雪见来不及披上外套便匆忙走过来,指着一旁椅子。

“我那珍贵的色粉,笨手笨脚的,坐到那边去。”

“色粉?”蔚雨霁疑惑,矿物颜料?

“蔚雨霁同学,高中时代也非十分遥远,要给你补课,三原色色彩基础理论?”她浅浅一笑。

“林雪见同学,咱们高中色彩学的是水粉,广告画颜料和矿物颜料,一回事?”他眉毛轻扬,无奈摊手。

呦呦呦~

她楞了一会,林雪见彻底清醒,好小子婉转含蓄蔚雨霁,现在学会反驳。

USA美国留学经历给他产生深远影响,她笑眯眯颔首:

“行,林班长给蔚同学补课。

青金石、绿松石、黑曜石、红珊瑚、朱砂、蛤粉……自然界里各种矿石研磨成粉末,制作成矿物颜料。

名曰:色粉。”

林雪见拿起架子上那块矿石放在蔚雨霁手中,蓝色矿物颜料托在他掌心,上面的花纹与手心的线络重叠,绞缠在一起。

“你最喜欢的蓝色,拉斐尔笔下圣母蓝。

《圣经》中以治愈闻名天使长拉斐尔,他在人间同名人莫过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画家拉斐尔·桑西。

传说中拉斐尔画中圣母身穿红衣蓝袍。

蓝色,象征天空与包容,最能代表圣母玛丽亚的颜色。

青金石。”

她那轻柔的耳语总令他着迷,甘愿沉溺其中,终于汇集成一条河流。

蔚雨霁接过蓝色矿石,他仔细观察,石头在光线下折射出鱼鳞般耀眼色泽,林雪见继续呢喃,她声音如犹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拉斐尔画作有着平和治愈感,优美典雅的圣母。

欧洲各地流传赞美美人赞誉:

‘她像拉斐尔的圣母一样’……”

蔚雨霁猛然想起夜景光在训斥夜子墨时对林雪见赞誉,‘她像拉斐尔笔下的美人一样漂亮’……

他清咳,瞬间转移思绪,这是他们第一次聊这么久,他十分想把话题拉长。

开始讲故事:

“儿时,父亲喜欢带着哥哥和我去海边的沙滩。

海滩,阳光普照。

父亲觉得,‘Sun(太阳)’与‘son(儿子)’,读音一样,英文很像。

他很幸运,拥有两个太阳。

蔚雨霁的爸爸蔚明耀一个非常典型精英阶层的爹,蔚明耀是土根,他一步一步从底层做到精英阶层,深知来时的苦楚与心酸。

所以,他很重视儿子,相对中国传统儒家思想长子嫡孙的局限,蔚明耀会更在意长子。

爸爸说,‘给你们一个机会,瓜分全世界。

哥哥,先选。’

哥哥躺在沙滩上,‘哥哥,拿走了资源最丰富的陆地。’

爸爸问我,你要什么?”

“色相如天,复金屑散乱,若众星丽于天。

蔚雨霁,我猜。

你选了——

蓝色。”

她饶有兴趣样子,侧耳倾听,《石雅》中有云‘青金石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烂,若众星丽于天也。’

青金石,中国古代横跨亚欧大陆经过丝绸之路远度而来,具有高贵血统的帝青色。

“天空和大海归我。”

他微微点头,感觉生命是蓝色,宇宙是深蓝色,地球是海蓝色。

也许,想多了解她一点,他问道。

“研磨色粉,原来你小时候想要当画家,像林岚校长你妈妈一样,怎么后来成为设计师?”

“小时候,妈妈在国际学校当美术老师,她想以卖画为生,成为一位油画家。”

林雪见从衣柜里拿起一条羊毛披肩给自己取暖,她遗憾摆手。

“完全不行。

林岚原创作品卖不出去,为了谋生师父夜景光给她介绍了很多兼职……

妈妈必须去迎合一种十分庸俗的趣味,违背良知去美化原本丑恶的东西。

通俗一点说,甲方让她画苹果就画苹果,甲方让她改香蕉就要改香蕉。

她变成一个没有‘坚持’的画家。

儿时,我不明白内心很恐惧,放弃纯艺术去做设计师,本想着会她走不同的路。

到头来,设计师更甚。

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放弃坚持’叫‘生存’。

长大以后,只能告诉自己,靠一个女人养活小孩,她很艰难也很了不起,她加上我要养活一家人。

人生都奉献给女儿,女儿不该质疑母亲的工作。

我们的工作,画作、设计稿、图纸、插画、文本、海报、名片都是‘商品’。

‘商品’有甲方客户,‘商品’需要被‘贩卖’。

我们没有钱,为了生存,只能贱价贩卖作品……”

她年少时越想越沮丧,觉得人生并没有什么出路时,看到一句话,林雪见不由十分激动拍着蔚雨霁手臂:

“还记得你在学校墙上写下那句话?”

“生活在别处。”

蔚雨霁低眉思索,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兰波的诗句,一种超越乏味的现实生活,进而达到理想境界的追求。

“嗯呵,当年被你的话所触动,十八岁拿到身份证就拖着师弟去做了一件事情。”林雪见语气平静,并未有任何话外之音。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你们去做什么?”蔚雨霁手指扶着盆栽,不动声色的问道。人就像盆栽一样,每一株植物有且只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花盆。

“你觉得我们俩拿到身份证的第一件事情,会去做什么呢?

蔚博士。”

夜子墨懒洋洋的靠在门上,他眯起眼眸,别有深意问道。

“?”

林雪见迷惑左右来回看了一会,片刻之后,她这才察觉出话语微妙,玩心大起:

“不妨猜猜看。

我也想知道,蔚博士究竟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林雪见和夜子墨。”

林雪见挑眉,眼神示意夜子墨‘你为什么在这?’

夜子墨指着蔚雨霁,眼神交流‘他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她从善如流‘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摊手‘我怎么知道?’

她额头青筋凸起‘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开始耍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苦恼扶额,宛如绕口令一般答案,谜题无解。

他神色惊讶‘你真不知道?’

林雪见耸肩‘我连夜子墨为什么在这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蔚雨霁为什么在这。’

夜子墨若有所思‘从某方面来说,你还真是迟钝,原来什么都不知道……’

蔚雨霁思考片刻,林雪见内心世界是澎湖绿野仙踪。

年少时她对自己价值有所执念,她会和同是天涯沦落人夜子墨一起,做什么?

不言而喻,跳出彼此的困境。

“做,大事。”

有点意思,不算太笨。

夜子墨抚了抚下颚,和林雪见在一起,谈风花雪月简直羞辱智商,只会有一种可能:

“创业。

我们拿到身份证的第一件事,开了一家非常非常mini小公司。

有限责任公司,最低注册资金3万;

账面上一分钱流水都没有,起步极其艰难。

作为新人,我们自认为有失败的资本,更有青春的资本去拼搏,相信只要足够努力,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

工作团队两个人;

董事长、总经理、营销都是一个人。

夜子墨负责对外,接业务、洽谈合作、开拓市场;

林雪见负责内,技术质量、设计生产、采购管理、财务内勤;

当年最后账目流水做到注册资金100倍,多么惊人的壮举。

后来。

‘某个女人’拿走所有钱卷铺盖逃跑了。

我信任了她,她却背叛,留下我一个收拾烂摊子,我是不会原谅她!”

断绝联系是一种背叛,一种对等待的拒绝,一种谢心的丧失,会受到遣责!

那么多年以来,夜子墨和林雪见,彼此生活中的唯一闯入者。

擅自进入,动机不纯,又擅自逃离。

林雪见低头,她打开抽屉里的拿起一本存折。

“当年,你的一半钱。”

存折,相当古老存钱工具。

存折上写着所有人的名字‘夜子墨’,存折在林雪见手中她只能往里存钱,钱是一分取不出来。

‘某个女人’并没有卷走全部的钱,她只是拿走她的那一半。

人在气头上可不管这些,什么气话都能说出来。

“恶女,利息怎么算。”

夜子墨苍白的肤色透出一点点冷漠和慵懒。

她微微一怔,林雪见抬头来回审视夜子墨片刻,似乎被他吓到。

林雪见不断点头,她意识模糊,对夜子墨的话照单全收。

她打开储藏室打开琴箱,把小提琴连同弓子一起如数塞入他怀里:

“利息,拿去。”

夜子墨拂过琴身,仔细端详。

意大利克雷莫那地区小提琴,全世界公认小提琴百年历史里曾出现过两个天才制琴师:斯特拉迪瓦里与瓜奈利。

如果以人比喻,斯特拉迪瓦里是贵族,瓜奈利泽是不折不扣自由音乐家,街头艺人梦想之选。

瓜奈利家族小提琴,琴声富有穿透力,呈现出琥珀色渐变为淡红色。小提琴大师海菲兹的最爱,海菲兹琴声中表现出来的特有沙哑低沉一定会令人印象深刻。

这把琴的价值,把他的钱变成比特币翻30倍也未必够。

片刻,他突然之间明白,她当初逃跑不是因为钱,而是……

受不了他。

夜子墨无法克制地微笑起来,并且笑意越来越深,终于发出冒失的声音。

他把手中红酒杯瞬间砸到地上,玻璃渣飞溅一地。

只有面对最信任的人,人才会袒露自我内心最暗一面……

“夜子墨,我们两个为了‘生存’当年到底干了多少事?

把规划文本贱价五十万卖给国字头勘察规划设计院。

国家级勘察规划设计院一个字都不改,敲了个‘国家勘察规划院公章’打着政府旗号标价几亿,卖给当地政府,那些傻书记、蠢市长照单全收!

卖完一个;

又一个;

再,下一个。

那些文本、规划、文案、设计稿、蓝图、但凡能做出来的都卖掉。

它们是……

‘我的孩子’!

林雪见说过:

这辈子师姐不会让师弟再有机会,把‘我的作品’卑贱的‘贴上别人标签’,卖出去。

不许,卖我的孩子!”

她脸上柔情转换冷酷的表情,预示着一种坚决。

夜子墨冷笑,国资公司‘内部常识’要比‘社会常识’来得重要,挂着总工程师头衔不过是连基础CAD软件都不会的老头,篡改设计文本标题隐瞒企业真实实力:

外包、分包、转包,全都一个德行,干了第一次,就会干无数次。

中国国资企业内部已经腐朽到不堪的地步……

同样一份设计稿企业买五十万,打着‘国家勘察规划设计院’就能买几亿。

人类,何其愚蠢的动物。

“尖酸刻薄的女人,又有几个人能忍受你的本性?

那不是‘孩子’,是‘商品’。

‘商品’有甲方客户,‘商品’需要被‘贩卖’。

我们公司太小、未有社会信誉,为了生存除了抱紧国资公司的大腿,还有别的选择?

只能贱价贩卖‘商品’。

国家走到哪里都一样。

工程酿成重大安全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企业永远有一种员工叫做‘临时工’,他们永远都是替罪羊而不需要问责上级;

就业竞争多少激烈,实习生明争暗斗,他们要非常努力才能获得稳定的工作;

国企高层贪污舞弊与奸诈小人沆瀣一气,大公司利益与小集团私利无时无刻的矛盾。

外包弱小企业永远‘贱卖商品’,跪舔国企。

为了利益,人类不择手段,社会让人不寒而栗。

长大以后,很多事情并不像孩童时想得那么纯真,人在为理想之前,只能先解决生存。

既没有自尊,也未有自由……”

“君子不饮盗泉之水,不食嗟来之食。

做人要有骨气,我当年作品给你卖个遍,你是恶魔,没有灵魂。”

她很生气,也很委屈。

“那么虚伪干吗?卖不去出去的设计稿,连废品都不算,只能扔入垃圾站。

灵魂?

多么不切实际,你快饿死的时候,谈什么灵魂?高远的志向?谈什么梦想?你连身体都快饿死了。

改变命运只能一点点冲破现实枷锁,不管多难,今天价码比昨天高一点,攀登雪山那是一天铸就?”

他十分理智,卖得出去才是生意,人只能活在现实里。

“知道你妈妈的画什么时候能抄几千倍?

有一天,林岚画家过世的时候。

这个世界运行法则,商品经济……”

“你!

世俗化是一种冒犯,也许,可以不在乎个人的精神,但人类群体的精神,对尊重作品与美的追求,众人灵魂敬而畏之。”

尽管她觉得多年不见,他会收敛一些,但现实证明并非如此,她彻底失望。

林雪见用了十多年去奋斗,去获得想要的生活,她职业已经独当一面,工作稳定,且具有独立房产,她并非一直生活在虚无梦幻里,只是较于他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她确实是生活在理想里。

她看着他,她不怕他,冷笑问道:

“现在呢。

你现在留下来,夜执行长又是看中我哪点?

奇货可居。”

“你觉得我在这里,‘奇货可居’看中你钱?

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你无法否认‘钱’很重要,‘钱’既‘现实’。

你当初逃避的不是我,逃离的是现实,你看到社会丑恶的一面,接受不了。

你‘画不出真实的世界’,只是画出‘你所想看到的世界’,想要一辈子活在不切实际的理想里。”

夜子墨脸色苍白,他强硬和沉默中抗衡,踢翻她的椅子,争执很激烈。

“林教授,最终你只能抱着钱,孤独去活一辈子。

因为,人这辈子无法摆脱‘现实’!”

“夜执行长,为生活而奔波是无数人的常态。

人,不该仅仅只活在‘现实’里,那我们的人生太悲惨了……”

她用十几年完成社会化,虽然饿肚子很惨、现实很沉重,无论现实如何鞭挞。

对她来说,‘钱’任然不是最重要的……

夜执行长和林教授,称呼最后变得尴尬疏离。

彼此之间始终在意讲究一种:

“体面”。

体面,内心距离与安全感,以近乎决裂姿态,话语骂得越狠,实际上心里就越关心。

只是,大部分关心忽视对方真实的内心需求,关系变成一种遗憾。

深红色红酒杯宛如鲜血一般,玻璃碎落满地。

林雪见独自在一大片红色酒中,耳边听着门外巨大的关门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心知夜子墨已经走了。

阳光照射在眼睛里,有些刺痛,低下头的时候,她感觉到晕眩中温暖的眼泪。

屏住呼吸,不让它流下来。

事情还未解决,她心知,还剩下一个。

玻璃扎刺入她指尖,林雪见摊手若无其事的用沾血手指抚平耳畔碎发,晨风吹拂起长发光洁额头,额前留下触目惊心的红色。

蔚雨霁嘴角微动,瞳孔一缩,通过林雪见与夜子墨创业的过往经历,揭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行业内幕,他开始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挨过铅云般沉重的世事现实,在鸿毛般恬静的时间创造出作品,林雪见是颠沛而坚韧的女人。

林雪见拿起抹布整理地上玻璃碎渣,她有些尴尬对蔚雨霁扯出勉强笑容:

“蔚博士,让你看笑话了。

抱歉……”

“你们关系一直是这样。

时好、时坏。”总吵架的师姐弟,通常表达关心方式很笨拙,他们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蔚雨霁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林雪见为什么会带着公司全部钱一走了之。

砸杯子、谩骂、贬低、吵架仿若长期相互厌倦的情侣一般,最后关系只能走到尽头。

夜子墨潜藏着暴力型人格,被砸的不是东西。

蔚雨霁把林雪见带到沙发上,让她安静坐一会,他卷起袖子,开始收拾砸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恐怕……

这种不为人知状态,他们两人当年创业时就出现了。

创业初期,世道艰难广告文案都是她负责,他经常跑到大大小小公司,获得更多资料,和各个部门经理交涉,时间久了,他们都很疲惫。

脾气变得暴躁,相互之间砸杯子、谩骂、贬低、吵架是常态。

男人暴力倾向,女人一直处于一种窘困处境。

林雪见忍耐了很多很多,她精神造成伤害,早已厌倦被莫名其妙的谩骂、恶语相向。

她开始做噩梦、心存恐惧、感觉投入了凶险非常的黑色漩涡之中……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选择铤而走险,卷走资金,出国留学。

“以前那才真惨,每次被恐吓没地方去,还得像狗一样灰溜溜继续回公司加班。

‘孩子们都被卖掉了’……为此,经常晚上做噩梦。

黑暗中梦魇总是迷离混乱,生怕指不定哪一天真从公司写字楼高层钟楼坠落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伤口即丑陋又很羞耻,只能在孤独中隐藏。

人没法又爱又恨,心里有爱就会犯贱,心里有恨就会竭斯底里;

都是和自己过不去。

出国留学很多年后,再也不会做噩梦,所以选择回来。

重新面对,过去的人与事。

砸个杯子而已,能有多大动响?

无能的家伙。

现在这房子是我的,师弟恐吓不了师姐,他只能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林雪见鄙夷地笑了一下,为夜子墨的脆弱。

林雪见心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夜子墨无论做什么无所谓。

她已经原谅他做过的一切事情,心里伤口已经全部痊愈,甚至没有留下一个疤痕。

她既不爱他,也不恨他,无所谓。

她缓缓说道:

“任何一个人离开我的生活,生活始终都还在继续。

没有人必须为我停留,我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清楚了,不会有任何怨言。

夜子墨,他选择走;

蔚雨霁,你也走吧。”

阳光将穿过窗台细碎地铺在地板上,微澜天空好像沉睡中的海水,天气渐渐放晴。

蔚雨霁收拾完玻璃碎片,林雪见依然怀着抑郁心情紧锁眉头。

蔚雨霁冷眼旁观着一切,她感觉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比起脾气火爆性格率直的夜子墨难应付十倍。

她无论说什么这家伙就是不出声,死活不走。

林雪见对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阳光强烈时,他掏出口袋里圆圈上挂着细细的钥匙环,对着阳光现成一小块银色光晕一闪一闪。

他先把光晕照在天花板上,印了一圈环状的光纹;

末了,蔚雨霁把银色光晕照在林雪见掌心。

瞥见掌心那枚1欧元硬币,林雪见微微叹气,把硬币小心翼翼放入玻璃瓶,她缓缓说道:

“是不是被师弟说中了?

我‘画不出真实的世界’,只是画出‘我所想看到的世界’,想要一辈子活在不切实际的理想里……”

“人嘛,‘活在自己的热爱里’,比‘活在别人期待眼光里’,会更快乐一点。”蔚雨霁扶了扶林雪见发梢,他鼓励般微笑。

苦难使人呈现坚韧,而一旦苦难成为人活着的惯态,人会麻木不仁,‘生存’不该成为人活着的唯一可能。

银色光圈像一种温暖的电流,仿若之前无趣的故事里,第一个没有预期的惊喜。

扑嗤一声,她嫣然一笑,心情一下子轻松很多。

蔚雨霁仔细观察林雪见,她对待硬币态度与之前夜子墨争执可谓天壤之别。

脾气一贯的温良有礼的林雪见这么努力把夜子墨气走,把蔚雨霁支走,背后深层的动机。

世间很多人与事,太过草率行动,人就无法从它激烈汹涌的表象上,猜测到深层蓄意。

“你一早就设想好,把我们都赶走了,就能一个人承担,继承人这件事。”

蔚雨霁微微摇头,他不会走。

十年前,没有谁是无辜,所有一切组成最终选择。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害怕你们来分我的钱,宁可抱着钱孤独的活一辈子。”

她话说的极溜,好像背书一样。

林雪见面色平静看着蔚雨霁,她的声音突然有点冷漠。

围棋讲究,三思而后行。

十诀里,有一诀‘势孤取和’,因为对方嘲讽而立刻反应,若他生气是一种愚蠢行为,就上她当了。

蔚雨霁他是不响的,更不会像夜子墨那般被林雪见牵着鼻子走。

‘大局观’里对手永远会出最好的一手棋,如果他想要赢,必须站在对手角度思考,她出这一手棋子的意义?

蔚雨霁试着站在林雪见的角度,换位思考,从对方的位置看,他就会明白,她做一切决定背后深意。

“不。

你不在乎钱。

你害怕我们会死,无论是谁。

你觉得夜子墨、蔚雨霁我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值得为你而冒风险。

有人因为继承人这事要杀你,你怕他们杀不了你,会把你身边的人,全部都杀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预先计划,把我们统统赶走。”

蔚雨霁迅速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出一行代码。

他拿起那副眼镜,人工智能Rain雨迅速在墙上放射投影,Rain雨已然潜入互联网冰层之下的深网,这也是博士那晚会出现在夜公馆的理由:

全球每30秒有一个人失踪。

截至2022年全球贩卖人口达400万,‘暗网’诞生之后,数字成裂变增长,互联网冰层之下。

暗网:

“黑暗网站Dark web”。

深网一部分,它无法被搜索引擎收录,流量匿名化。

全球5%善人,5%恶人,剩下90%不好不坏的普通人,而5%恶人更具有统治力,他们形成组织。

“黑暗网站Dark web”中的头号组织:

黑死病组织(Black Death)。

一个以色情、拐卖儿童、贩卖器官为生的极端恶劣黑暗组织。

黑死病组织(Black Death)在暗网上发布一封追杀林雪见的通缉令:

要她死!

罗斯柴尔德家族、女性、混血、大学教授、年龄28岁。

全球通缉,欧洲包邮。

售价:1000万欧元。

她的价码还不错,林雪见挑眉,如此啼笑皆非‘欧洲包邮’字样。

杀人悬赏令,有人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望着几天前全球新闻,终于理清思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后裔,难怪会有人在“暗网”上买凶杀她。

“太平洋私人岛屿发生飞机坠机事件……罗斯柴尔德家族,无人生还。”

唯一确定。

林雪见绝对不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最后一个人。

或许。

“暗网”买凶者,才想成为,最后一个,继承人。

荆棘王冠的公主殿下,不过是一张全球追杀令。

她不得已用极端方法把无辜的人赶走,而有些人死皮脸赶不走……

只能说,蔚雨霁观察事物的角度,相当敏锐。

“雪儿,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会走。”

他望着她的眼睛,蔚雨霁很真挚。

“你打算一个人在椅子上发呆到什么时候?”

“留在我身边会很危险,指不定被暗网卖到什么非洲岛屿。”

林雪见垂头,她缓缓说出最坏可能。

“哪一天,你会被利用殆尽,抛尸荒野……”

“尼采说上帝已死。如有一天我死了,就付给殡仪馆一笔费用,让他们处理,不用担心。

做任何事情都是要冒风险,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经营,想要改变世界的规则,只有爬到最到处,我意为你做任何事。

在那之前,作为合伙人,必须要给你一个考题。”

蔚雨霁十分欣赏她,他想要站在这个女人身边看看,她究竟能走到什么程度?

做事的意义,或许能抵消他颓靡无趣的生命黑洞,蔚雨霁若有所思问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

蔚雨霁指林雪见跪在雪地里冻得视线模糊的时候。

林雪见携带着新的意志继续生长,不动声色眯起眼眸,蔚雨霁还这么喜欢深究一件事情的意义,林雪见忽然觉得有点饿,即使明天即将被杀,也得先吃点东西,毕竟今天她还活着。

精神挺好,她决定带他去吃个午餐。

林雪见眼睛里总是溢满星辰般光芒,她笑着问道。

“呐,蔚博士觉得被允许唤“雪儿”的人,除了妈妈和师父,还会有谁?”

蔚雨霁眼中诧异之色渐渐散开,指了指自己鼻尖,无声笑了。

人工智能Rain(雨)邀功道:

去夜家之前我和博士说,主人允许特别的人唤她‘雪儿’,你和我长得一样,勉强被允许了。

林雪见无奈安抚一直被冷落的人工智能管家:Rain(雨)深知主人心,不如,找个妹子和你聊天。

蔚雨霁会意,笑着打了一下响指:snow(雪)。

林雪见若有所思望着配对成功的Rain(雨)与snow(雪),她恍然之间隐约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她家。

博士,会和她聊‘色彩、天空、大海’,会把钥匙环变成光圈,蔚雨霁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奸商,会把‘作品’当做‘商品’,会规劝她妥协生计稳步发展,夜子墨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她一直在思考,追求物质利益的同时‘是否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上帝问她,黑暗现实与蔚蓝理想,当同时敲响你大门时,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那么,她选……

林雪见有时候不懂得该如何好好说话,时而嗔骂时而又做作发嗲,嗔骂狠喜所有语言都是一种掩藏,蕴含着公主殿下的自尊与骄傲。

她笑眯眯,身上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博士,恭喜你成功错过逃离生命之危的机会。

蔚雨霁,如果你现在敢逃的话……

雪儿就会,杀了你。”

蔚雨霁只是微笑,并不做声。

他被她招募成同学时,十年前毫无恋爱经历的男生面对眼前最耀眼、最出色的女生通常会暗暗地在意,当然男同学也只有暗地里在意,在女同学面前,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刚出生的小鸭子会记得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就是这样的鸭子。

人生究竟是什么?

将我们生命中所有‘重要瞬间的选择’叠加在一起,交织成人生。

人生棋局,你我共弈。

Chapter2(完)

作者:原谅我的频繁删减与修改。

写处女作《时差陷阱》的时候粗暴地认为人物都是作者意图的符号,我写每个人物身份、年龄、性格……

不断篇排情节,注入意图、推动剧情。

-

写完《时差陷阱》、《神辩》、《千谎百局》。

写着、写着,有一天突然发现主角们会来和我对话。

-

人物有他们自己的声音,我成为了一个记录者,也许我还是一个故事的导演,不过并非传统意义上有剧本的导演,而是王家卫那种导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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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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