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上帝 第15章 Chapter2（4）（未完）

……堂内间列碾玉水晶金壶，太上剪好色样千朵，安顿花架，并是天青汝窑金瓶，中间沉香卓几，独插照殿红……

她微微默念。

古籍记载，千年前南宋都城临安（现今浙江杭州）宫廷帝王插花盛景，皇上剪了千朵山茶花放入天青汝窑金瓶，安于沉香卓几之上。

何等风雅。

林雪见把花束安放于神龛中，汝窑天青瓷微蓝深厚色泽，搭配华丽富贵的牡丹末尾点缀荼蘼，如宫廷般富丽堂皇。

她合上参考画册《华春富贵图》，满意颔首，宋韵典雅华丽气息瞬间弥漫新居各色角落。

此刻，林雪见手机响起多年未曾联系却任然存着的号码，带着一份沉甸甸情谊。

她拿起手机深呼一口气，尝试开口问道：

“夕雾？”

明显。

电话里传来对话预示着手机主人，夜大小姐不小心按错号码：

“沈南溪，那是我弟弟，10岁小朋友疫情发烧整整一个礼拜，他需要照顾。

你几岁？

一个大男人生病当然自己扛，要女友忙前忙后？

女友，免费家政阿姨？”

夜夕雾妩媚声音带着一丝尖锐。

“我们两个从交往开始一直AA制（各付各），夜大小姐保留你的自尊心看起来合情合理，而其背后深意：

缺少共同承担命运决心，不愿利益捆绑在一起。

钱，很现实，通过钱看出很多东西。

风雨来临之际，情侣双方紧紧盯着自己钱袋子，互相当成小偷一样提防。

情侣，应该像双筷子，酸甜苦辣都能一起尝，这样才能走向婚姻。

在共同组织家庭获得归属感与安全感，觉得那是自己的家。

夜夕雾，你已经有‘家’。

夜家，才是你的家。”

沈南溪语气很平静，这些话大概想了许久，才说出口。

妹妹，一个男人偶尔迷恋一下女人，并非意味着他会和她共度余生。

人，首先顾忌永远是自身利益。

男人在和女友谈恋爱账单AA制，连吃食的钱都要和女人算这么清楚，你觉得沈南溪还会愿意为夜夕雾付出什么？

凤凰男成功背后，离不开世家小姐支持。

一次，他妈妈生病急需用钱，问你借，你去医院探望病人却查无此人，就没有心生警觉？

二次，沈南溪换工作，夜夕雾你又去求父亲了，对吧？

三次，他连工作都辞职，好高骛远创业开餐厅，这家咖啡厅资金，女友又给男友‘上供’多少？

……

男友心安理得编造理由，恬不知耻将女友资源据为己有。

这个男人究竟是你的男友，还是夜店随处可见逢场作戏的男妓？

这个世上，多少女人的命运，因无耻男妓而黯然陷落。

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吊着你不摊牌。

因为，现任女友负责‘上供’,这个男人还没有找到‘下家’！

一旦他有新目标，养女世家小姐沦为‘替身’，比不了真千金高贵。

夜夕雾毫无利用价值，沈南溪会先来卑鄙贬低你一番，各种借口般数落，错在你不在他，并先下手为强，主动提出分手。

夜子墨，别把恋人都想的和李世玲一样。

当年，你晚上喝酒搭讪年轻女生，然后，深夜和李世玲当街擦肩而过，初恋女友身边还有另一位陌生男士，李世玲正在脚踏两条船，一边和你另外跟着比她大很多的老男人交往；

你们俩互相装作不认识，到分手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的故事，说够了吧。

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深深记住，李世玲用一种直接近乎野蛮的方式，进入你的心里，再残忍摧毁你。

少年天真以为即使有争吵，你还是会永远和初恋白月光在一起，没想到她只贪图物质上的欢愉，你喜欢她，珍视她的心意，在李世玲眼里比不上一叠叠红色的纸钞来的动人。

哥，被她捅一刀的人是你自己。

心里那道扭曲的伤口，一直难以治愈：

女生都贪图虚荣，根本不爱你，只是为了钱，你有偏见。

随着时间推移，这十年以来，你变得越来越轻浮，对待感情不认真，换女朋友特别勤快。

奸商你这是报复，沈南溪和你不一样。

夜夕雾闭上眼睛，她记得那时语言就象一片饱含毒汁的花瓣，她轻蔑地冷笑嘲讽他，兄妹多年，相互之间太了解，就会互揭对方在感情上的短处。

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和哥说话。

她耳边响起夜子墨曾经告诫，最终，还是统统都被奸商说中。

夜子墨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但他只会凭借自己证明价值；

沈南溪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具象目标，**模糊，在大都市渴望充满财富、女色的体面生活，物质上依靠女人而活的吸血虫。

所谓现实，就是把一个十年之前对未来充满希望女孩子，变成为十年之后对自己绝望的大人；

沈南溪长久以来的经济匮乏，“金钱”对于他来说，成为了最直接**。

他想要活着，前提是要有钱，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她想起，历史早有前车之鉴。

民国上海有一群‘拆白党’，一个个衣冠楚楚，长相貌美的男子，他们巧言令色骗取世家小姐私奔，到了外省小姐孤立无援，他们便把女孩们卖进青楼。

那时上海人叫那群男人，‘小白脸’……

她转头，凝视咖啡厅玻璃外向沈南溪挥手女人；

女人身边停靠限量版加长劳斯莱斯与连号车牌，都无比讽刺。

原来，他找到‘下家’。

颠覆她的认知，真的会有男人，为了钱不顾一切，出卖灵魂，如同男妓那般卑贱……

“夜夕雾，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一场完美的把戏，冷暴力分手，沈南溪可不做坏人。

她闭上眼睛，夜夕雾若现在还听不出他话外之音‘冷暴力分手’，她就是弱智。

“沈南溪，你听清楚：

我，夜夕雾大小姐甩了你，沈南溪你才是背叛感情，活该被抛弃。

经济适用男去找你的‘下家’，如废物般回收再利用。

分手，有多远给我滚过远！”

欢迎来到冷酷平庸成人世界。

沈南溪瞧见女人拉开咖啡厅门进来，他二话不说把她推开，一个不慎夜夕雾摔倒在地上，手掌擦出鲜血。

心中依旧怀着一丝渴求，她微微抬头，沈南溪干脆利落转身给她极大讽刺，漫漫地夜夕雾开始害怕自己会平庸地死去。

她自以为彼此是‘恋人’，殊不知他只把她当作‘客人’，如今，他找到下一台‘打打就会吐出钱的ATM’（自动提款机）。

夜夕雾暗恋沈南溪，一开始就输了。

夜夕雾是被沈南溪“挑选”的一方，有利可图的富家女凤凰男勉为其难的接受，他榨干她每一滴血，废物利用殆尽后，理所当然的抛弃。

暗恋，谁先爱，谁输，愚蠢者没有选择权。

信任好像一把刀子，他可以选择捅她，或者，保护她。

她把刀子交他，十年后，被他捅了一刀。

一场蓄谋已久的背叛。

妹妹，宁可‘独活’也绝不‘暗恋’。

男人骨子里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稳定的，他要‘追逐’、‘竞争’、‘征服’，好像足球、篮球，他们傻到一群人扎堆去抢一个。

‘暗恋’身心奉献的你，沦落成他眼中的便宜货，‘选择权’那把刀子，要永远握在，你自己手里！

妹妹，女人活得矜贵一点。

短短的一瞬间，她聆听着风的声音，眼泪突然流下泪来，为什么当时没有听从哥哥的劝解，把他话当耳旁风……

夜子墨叹息再次浮上她心头：

“忠言逆耳。

我自知说的越多，越失策，哥哥无法在妹妹心中建立‘高大神秘的形象’。

大哥苦口婆心说百句；也抵不过吊儿郎当男友一句甜言蜜语。

妹妹，我们男人挣钱，挣的是尊严。

男人可以少年穷，但不能没志气，靠女人上位，还比谁都理直气壮，多么下贱。

我不惜损失自身在你心目中卓越的形象，来劝诫你；

不过是祈求伪善与恶意的刀子在剁了你之前，纯洁的心灵被男友邪恶**磨损得血肉模糊之前，挽救你。

可惜，恋爱中的你，信他不信我……

枕边人如纸薄，恋情危险。

像一道在狂野中闪耀闪电，任何一种恋爱形式都是，从自身躯体出走，借由他人，最终回归于了解自身的过程。

无论冒险成功或失败，你有试错成本，夜家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夜夕雾哆嗦犹豫拿起手机，反复看着‘夜子墨’号码。

都市生活，每个男女都会有空虚寂寞，以至于社会精神消费，对一切事物进行明码标价。

恋爱商品化，称赞商品化……

每个人都要经历自己的苦难，经历会让人成长，学会清醒活着。

妹妹，无论发生什么，记得第一时间给哥哥打电话。

所有都被他说中了，她实在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

除了哥哥，她内心忽然浮现一句话‘她身边再没有值得信赖的人。’

林雪见一直很安静聆听电话那头情侣对话，忽然想起什么，她翻阅夹在书里十年前良渚古城发票，十年前所发生微小事情：

“留着？好奇怪，发票留着干嘛？”那时林雪见不明所以。

“收集。”夜夕雾小心翼翼把发票夹在书里。

“有什么用？”

“活着的证明。”

活着的证明。

林雪见因为夜夕雾这几个字，十年前把那本书悄悄放入行李箱，她知道好友有收集发票的习惯，好像她喜欢收集邮票，收藏爱好的人，等到老去那一天，回头来看自己宝贝，也许有的已经不再喜欢，却能想起曾经热血沸腾的那个自己。

每一段大大小小回忆交织成人生一部分，好坏都值得回味，她们都是那种人，需要活着的证明，来提醒如行尸走肉成年后那个自己。

我们都忘了。

‘我活着，我存在此刻。

于我自己而言，已是不平凡的奇迹。’

“以“我”所在地为中心，宇宙向外延展开来，宇宙中心是我们，不管多么渺小存在，还是宇宙的中心。

夕雾，我们即是宇宙中心，如果有一天我们死了，对于我们来说‘世界’也无需存在。”

“雪见？！”

夜夕雾听着手机里安慰，她忽然崩溃大哭。

恋爱是用十年的时间经营出来。

她有什么错？

错在哪？

声音歇斯底里不容妥协，她发泄内心所有不甘。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夕雾，站在原地别动，一会来接你。”

林雪见挂上电话毫不犹豫出门，片刻之间汽车呼啸驶向前方。

失恋好像一场伤风。

那种孤独感让夜夕雾浑浑噩噩在林雪见家呆了一个星期。

一种非常漫不经心平淡方式度过失恋难熬的瓶颈期，她只好闷闷地喝完一罐又一罐啤酒，一大清早起来她想去死，然后想想，死之前最后该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做，看看手表又到了上班时间，却哪里也不想去……

她只想。

去死。

带着懒散颓败的表情，夜夕雾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游荡，早起会看到林雪见匆忙上班身影，她不予理睬继续回客房倒头大睡。

她就是懦弱胆小鬼，比起去死来说，还是去睡吧。

偶尔深夜失眠，她一个人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走动，轻轻哼着歌，不停地喝水，灌酒，干嚎，狼狈，情绪崩溃，体内荷尔蒙出现缺失。

凌晨时分探头去看镜子，女人失魂落魄面容憔悴，呕吐大作，一张麻木不仁的脸。

不只是身体的问题，她人生出了问题。

夜夕雾一声不吭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然后发出动物般痛苦的呜咽。

夜夕雾会在深夜抚摸林雪见的脸，不会有任何言语，只是不停对着好友落泪，哭泣渐渐微弱，心在某种疼痛中缩小成坚硬的石头。

为什么在不爱的时候，心里如此孤独？

爱的本质是华丽的伤感，人可以借由身体而爱上另一个人的灵魂？

不可思议……

林雪见继续闭着眼睛，假装安眠，沉默的陪着好友。

生活在无休止碾压下，变成薄薄一张纸，知道它的不堪一击，她还是伸手捅破，心中开始思索“分手”的命题。

林雪见觉得新时代女性无疑是幸运，拥有‘分手’的权利。

比起旧式婚姻，结了就得生，生了就要养，丈夫若不靠谱就丧偶式育儿……

女人劳苦功高，一忍、再忍。

一忍，就是一辈子。

忍，字头上一把刀。

世世代代的中华女性‘外婆’、‘奶奶’、‘姥姥’、‘妈妈’、‘姨妈’、‘姑姑’就是这么‘忍’过来。

一种沉淀于女性骨髓，无法言语孤独与寂寞。

‘妥协、忍耐’才是透骨寒凉与悲哀。

没有谁能够告诉女人幸福的正确定义，以婚姻为目标的‘幸福’，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欺欺人的幻觉。

黑暗中夜夕雾把脸轻轻地贴在林雪见的肩上，她的身体像花瓣一样在她怀里停留，夜夕雾轻声说道：

“好冷，抱住我。”

林雪见伸出手，温柔拍着她背脊；

黑暗里，她轻声哼着某段过往的旋律，语调绵软悠扬好像午夜里航行海绵船只如秋千般荡漾。

夜夕雾把脸埋在林雪见脖子上，她发出沉闷的声音。

许久之后，她温暖的眼泪淹没了她。

只有林雪见知道，那个黑暗中伏在她肩头哭泣的女孩，有一颗透明的心。

直到下个礼拜。

夜夕雾视线穿越过城市楼群间观望狭长天空，楼下形色匆匆人群，赶着坐地铁的上班族，她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

明亮阳光像生活一样让人感觉局促，夜夕雾想起平日里，早上去公司前她会在沈南溪的咖啡店买一杯热咖啡，等着家里司机的间隙，把咖啡喝完……

“雪见，你会咖啡拉花？琪琪款。”

“琪琪？”林雪见不明所以，她沉默地把她抱起来，给夜夕雾披上厚实披肩。

“宫崎骏《魔女宅急便》中女主角，美少女。”夜夕雾内心住着喜欢美少女的女孩，她脸上的表情单纯而天真。

想起真实年龄，她心里有些尴尬，但不知怎么，想到林雪见断绝联系，出国留学一走十年，成为了大学教授衣锦还乡，还有新居。

她呢，按部就班读大学、上班，平静生活如死水般十年，为了照顾弟弟失去自己时间，失去性别好像‘孩子妈妈’，想要挣脱一切，从那个家里面解脱出来，却被男友分手……

10年来，夜夕雾一直希望林雪见活得好，而当林雪见真的活得比夜夕雾更精彩的时候，夕雾感到嫉妒……

夜夕雾也有不安的时候，她拿起打火机反复点烟，不知怎么也点不着，林雪见太狡猾了。

夜夕雾明了林雪见最不擅长料理，想要为难她。

“不要！

星巴克不喝！

没有咖啡拉花不喝！

你泡，咖啡拉花，指定琪琪款。”

“……”林雪见嘴角一抽，夜大小姐开始发公主脾气，她开始恢复一些生机又让她感到欣慰。

夜夕雾喜欢二次元美少女琪琪，她相信童话般美好‘王子和公主会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结局，二次元是永恒，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

而林雪见觉得，她们终将面对三次元‘泰坦尼克号上男女主角共诉情意，之后天人永隔，晚年女主角儿孙满堂。’三次元会是一个，现实故事。

林雪见端出几个水桶，把车钥匙扔给夜夕雾。

“大小姐偶尔做点事情，两个小时内把天下第三泉，虎跑泉水取回来。”

虎跑泉位于杭州西南虎跑寺侧院内，泉水晶莹甘冽，西湖诸泉之首。

寺院内僧侣瞧见夜家贵客到访，十分热情接待。

夜夕雾石阶而上，一个两尺见方泉眼，清澈明净的泉水从山岩幡间汩汩涌出，泉后壁刻着"虎跑泉"，书法家谭道笔法苍劲，功力深厚。

她瞧见虎跑滴翠岩后山腰平台上，"梦虎"雕塑，心生好奇。

“大师，这是？”

“传说，苏东坡曾记录下一则关于‘虎移泉眼’的唐朝故事。

性空禅师云游至大慈山白鹤峰麓，见此环境清幽，便有心栖禅于此，遗憾美中不足缺少水源。

一日，来了两个有千斤之力的兄弟大虎、二虎，拜性空禅师为师，见师父有心在此建立大寺院苦于无水，兄弟二人每日去大慈山外西湖挑水，水足够师徒三人享用，而性空理想建立一座大寺院，西湖里挑来多少水？禅师为此发愁。

后来，大虎途径南岳衡山渴异常，恰有一眼山泉，眼泉名‘童子泉’，稀世仙水。

大虎与二虎协商，我们何不把泉眼移来?

于是，兄弟俩告别师父，历尽千辛万苦，赶到童子泉。

着急兄弟要搬童子泉却一动也不动，无奈只好望泉兴叹。

这一幕恰巧被守护泉眼仙童看得真切，说道：“仙泉，凡人哪能搬得动？若你俩愿意脱俗成虎，便可移动这泉。”

夜里，性空正在打坐，朦胧中见烟雾缭绕跳出两只斑斓猛虎，性空猛地惊醒，一股清泉从石崖间涌出，师傅明了徒弟移来童子泉。

后来，寺院建成泉眼由"二虎"刨地作穴而成，取名‘虎刨泉’，有些拗口，更名"虎跑泉"。”

虎跑泉前有一方池，四周环以石栏。

夜夕雾侧耳聆听传说，她独自游走于山石之间，风景灵秀，坐石品泉，凭栏观花，怡情悦性。

人过了一定年龄，心境落定之后，心中失恋烦恼抛掷脑后，显得微不足道。

僧侣口中的传说，它传递一种清净素淡内心感受。

每一个人最终应该拥有一种能力：

独自一人，去观望一下更广阔世间，去探索内心深处真实朴素的情怀。

人生很漫长，情场可能暂时失意惆怅，她不需要因为失恋的压抑，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与其与一个不诚恳的男人经营虚疑的人生，还不如享受一个人更为广阔的世界。

这是故事，所要传达的精髓。

西湖龙井虎跑水，不负西湖双绝之名。

林雪见瞧见暂时支开了夜夕雾，随手拿起夜夕雾手机，按下电话号码。

她灵活眼珠子微微一转，心里形成一个巧妙计划。

她还未说话，只听电话那头传来铺天盖地严厉声音。

“夜夕雾，两个礼拜都不回家，你跑到哪里去了？！

打遍你朋友、同事、上司的电话，只差给沈南溪……”

历史，情绪，情感，交织成一个人的过往，夜子墨拒绝相信妹妹会没出息到放下她自尊，去哀求前男友回头的地步。

“夜子墨，你妹妹现在在我的手里。

你想要夜夕雾平安无事，把你们家的‘掌中金’拿出来。”女声语气冷漠。

林雪见微微咳嗽两下试音，开始装模作样，吓唬他。

“‘掌中金’？”那是老爷子的心头宝。

夜子墨眯起眼眸看着手机里夜夕雾电话，用妹妹手机给他打电话，目的是……

要交换一方破石头？

一定不是绑匪。

那么，会知道他家博古架上宋代茶品研磨用具（掌中金），只会是。

夜子墨先下手为强：

“林雪见这个报平安的电话做的不错，看得出你依然小妹值得信任挚友。

现在，我把妹妹托付给你，记得安抚她身心。

之后，健健康康把夜夕雾送回来。”

“所以，掌中金（宋代茶品研磨用具）。”林雪见挑眉。

“夜子墨什么时候见到夜夕雾，林雪见什么时候就能见到掌中金。”

夜子墨想起放在博古架上当摆设一方破石头，儿时他和林雪见瞧了半天，两个小孩得出贵而无用的结论。

“金钱最能看出一个男人品性。

想不到这个世上真的有男人愿意‘一掷千金，为搏她一笑’。

夜子墨如果夕雾知道，你用能换夜家一半祖宅‘掌中金’，换她一个平安喜乐的消息，她一定会很高兴。

爱。

只不过是对情感笼统总称而已，哥哥对妹妹苦心告诫，无私奉献，难道不是另一种‘纯爱’？

纯粹毫无保留的爱。”

“任何工作与高收入，都可以在顷刻之间失去，只有长久陪伴，爱和信任才是永远。

我们家夜大小姐凡事都靠自己努力，与那些借助父亲的势力在外面耀武扬威傲慢千金不同。

虽然‘小笨蛋’在外面栽了跟头，但她任然善良开朗。”

“夜子墨，这个世界上经常骂她‘笨蛋’那个，才是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

你说，以夕雾的天真，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呢？

十年，够不够？”

“林雪见，不许多嘴，只要把她平安送回来；

我妹妹涉世浅，她一直需要人照顾，失恋而已，小事一桩，大不了哥哥养她一辈子；

还有‘掌中金’借你把玩几天，不收租金而已。”

“奸商。”

挂下电话。

夜子墨凝视办公室外阴雨绵绵坏天气，脸面无表情收起报纸，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终于找到夜夕雾，内心轻松，一扫两个多星期烦闷焦虑，他抬头环顾办公室。

“局长，小女找到了。

真应老祖宗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夕雾被无耻小人的男友分手，小丫头不懂事失恋跑到姐妹家去了，也没和家里联系，她那好友十年前出国留学，我们也意外也没想到在那，刚刚那小姑娘打电话来报平安。

小人只会无事献殷勤，真到了紧要关头，也唯有真君子才会去救她。

浪费警力过意不去，下午，就让犬子去警察局销案。”

辖区警方连夜出动警力寻找，女儿DNA在鉴证科等着做失踪人员比对，夜景光十分抱歉的与老友详细解释一番。

“夜董事长客气。

景光，经过这次教训，相信令千金看人眼光会稳步提高。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哪是男友三两句‘你爱我，我爱你’的肤浅骗子话，就能鉴别的了。

男人嘛，你得看他，做了什么。”

局长拍拍老友肩膀，女儿找到了，这下夜家老爷子可算安心。

“局长训诫的是。

来来来。

喝茶，喝茶。”夜景光圆滑老道微笑。

“叔叔，姐姐找到了，麻烦你把公司保安部的人员都撤回来。”夜子昼拉了拉助理森杰的衣角。

“是，小夜先生。”

夜夕雾用数年的时间经营感情，心地善良女孩从未失败过。

只是，对世上绝大多数女孩子来说，能做到‘一掷千金，为搏她一笑’这种境地的男人。

多半，是她：

父亲、哥哥、弟弟……

她的家人。

中国茶“兴于唐，盛于宋”。

宋徽宗曾写《大观茶论》，对点茶法进行详细论述，有了“皇帝钦点”，点茶法逐渐在宋朝流行开来。

宋代国人饮茶以末状茶为主，以此中式点茶出现一种绘画。

浅绿色茶汤表面细碎，如粥一样光滑细腻沫饽。

她蘸取少许点茶粉，点茶所形成水丹青即茶作画，限于山水云雾，花鸟鱼虫，以白色为点缀配以深绿色茶汤构图，清水多次幻变朦胧如织的画面，相比传统绘画更流动灵趣。

林雪见加入少许水，她微微切换茶匙运行角度，手握一柄茶匙点水，在变幻茶汤上做出粗细深浅不同纹样，功底非一蹴而就，需水磨般耐心，千锤百炼。

夜夕雾一脸神奇瞧着茶汤上有趣山水画，她眼眸微微一亮。

“咖啡拉花？！”

“真聪明，大小姐就把它当做‘中式咖啡拉花’。

清水画丹青——茶百戏。”

林雪见微笑，赞许拍拍夜夕雾发梢。

她调膏作画，茶针蘸取适量茶膏，汤花勾勒瑰丽壮美景色：

烟雨江南高耸山峦，层层叠叠波涛里一抹小船泛舟湖上，配以远处几只归途大雁。

宋代茶百戏压轴之作，重山锁翠烟。

茶百戏，宋人茶道艺术精髓。

一盏纤巧，灵妙于水上，丹青妙饮，才得大成。

“人行草木间即为茶，中国人把心中山水草木，泼洒画面，点在茶中。

现在，夜大小姐，你还会执着于西方‘咖啡拉花’？”林雪见取笑，崇洋媚外的傻丫头。

“茶百戏很有意思。”夜夕雾都喜欢，大小姐都是博爱。

点茶，展现极致东方美学，现代都市生活快节奏当下，人所追求仪式感。

林雪见拍了拍座椅，让夜夕雾坐到身边，她让她仔细观察：

“茶百戏只能维持半个小时，汤面每过一分钟就会变幻模样……”

画面里山峦慢慢晕散，最后消失踪影，美好又让人流连忘返。

夜夕雾扶着胸口，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该怎么表达，她缓缓打开话匣子：

“以前，每日早晨上班前，我都会在沈南溪咖啡店喝一杯‘拉花咖啡’，他最擅长琪琪款。

他说，那是为女友定制，我信了；

他妈妈生病急需用钱，我帮他垫付，去医院探望病人却查无此人。

他说，妈妈身体好了，提早出院，我也信了；

咖啡店营业执照和公司CEO只有沈南溪一个人，却要我全款出资，不是股东，我要把钱打在他名下。

他说，我们将来是要结婚，不分你我，我还是信了。

分手的时候，咖啡厅外面女人身边停靠限量版加长劳斯莱斯与连号车牌……

原来，沈南溪这种男妓，他所有说话术，都需要‘经过翻译’：

他说：你一个人住还是？

翻译：一个人住，就是今晚约会优质客户。

他说：你相信一见钟情？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翻译：接受一夜情？

他说：今晚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冰辣？

翻译：提前知道女友今晚方便不方便，别最后告诉他大姨妈。

他说：昨晚太累了，手机没充电直接睡了。

翻译：昨晚没回女友消息，跟别女人过。

相信男人的嘴，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人心比鬼更可怕。

我真傻，天真去相信男友鬼话，而不信自己的眼睛与思考，不相信正确合理逻辑判断……”

“太如意的生活显得平凡无波澜，太容易获得的东西显得方便不贵重。”

林雪见无声缓缓拥抱夜夕雾。

大小姐对金钱不敏感的态度，都反映出她虽是养女，却在夜家过得很好。

夜家，家境殷实温馨健康的家庭，父亲哥哥弟弟都是男性，把她保护太好，大小姐没经历风雨的洗礼。

“夕雾，你在夜家生活一直很优越，心中自觉平凡无波澜，渴求在男友身上寻找非同寻常的经历；

对沈南溪来说夜夕雾‘太方便了’。

太容易得到，人是不会去珍惜，不要让戏子般男人摧毁你。”

“‘分手’也非坏事，失去‘咖啡拉花’才能和‘茶百戏’相遇。”

夜夕雾俏皮吐着舌头，能对林雪见说，夜夕雾已经看透沈南溪。

“失恋后智商又回来了。

仔细想来，像沈南溪这种大学毕业，对他自身前途还一脸茫然，等着女友父亲为他物色安排工作；

一进服装精品店看价格标牌，就怂的废材；

沈南溪不怎么成熟的价值观变得偏向以物质衡量一切。

他很想证明自己，赚更多钱，获得更高地位，想到唯一办法就是靠女人‘吃软饭’，他会一直去找‘下家’，沉沦堕落下去。

这种男人往往，格局狭窄，目光短浅狭隘，一辆限量版劳斯莱斯就能收买。

离开他，值得庆幸。”

夜夕雾来了兴趣，茶百戏对技术要求很高，未曾专业训练很难几分钟内把汤打好，她执起另一份林雪见已经打好汤黑色建窑茶盏。

茶汤上粥一样光滑细腻沫饽还未散去，她用汤提点注水写字，汤壶水置于茶汤中，水墨书法如昙花般展现：

“一期一会，世当珍惜。”

一期一会，茶道文化富于禅理名句：

人一生只能相遇一次且唯一事物。

以此，茶艺人会以诚挚内心礼遇每一位慕名而来品茗茶客。

林雪见好像有所触动，她拿起那本财经周刊：

“在没有设计感的杂志上刊登专访，夜子墨就这么理所当然接受了。

还记得你那时是怎么反驳？”

夜夕雾蹙眉想了想：

“恕我直言，一般在看杂志时候，很少有普通人会关心‘设计感’，排版怎么样无所谓，人只喜欢看‘内容’。”

“扎心，这是社会对设计师的看法。

设计师对‘通宵’这个词特别敏感，明明已经反复修改到比自己年纪还多次数，甲方会说用第一稿；

无数次修改定案，成果换来大众一句，‘设计感’，排版怎么样无所谓，人只喜欢看‘内容’。”

林雪见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看似人生胜利组的林雪见所隐含无奈与妥协。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不能像十年前那样‘通宵’三天三夜也不觉得很累。

大学里任教时间稳定名声卓越，毕竟‘林教授’比起‘林设计’来的更受尊重。

妥协于现实的林雪见。

其实，我很没出息吧……

人生胜利该是那些，活出自我的人。

我总为二十八岁感到抱歉，没能成为想成为的人。

夕雾，你完成十年前许下的愿望，Curator策展人是你的理想职业。

能做成理想中的自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夜夕雾看着茶汤中山峦晕散，诗句慢慢消失。

如同昙花一现般景象隐喻：

人若漫不经心忽视眼前所有，是比擦肩而过更为深刻遗憾。

生死离别世事变幻莫测，若摒弃自身执念，活在当下，一切意义皆有所不同。

一期一会，世当珍惜，勿怀忧也，世相如是。

“雪见，我明天决定去上班。”

“夕雾，即使失恋会面对周遭嘲讽与质疑？”

“一期一会，世当珍惜。

人坦然内心去面对人生中种种不顺利，会更快乐一点咯。”

“勇敢的好女孩，对一个辜负你的男人复仇最好方法。

这一生，你要活的比他精彩。”

这个教训告诉她们，女人在追求自我的过程中，幡然醒悟自己需要掌控经济命脉，同时也不忘避免爱情陷阱。

相视一笑。

彼此关系，仿佛回到高中时代，走在艺术学校迂回山路，天空鲜红的颜色，大朵大朵云彩在上空迅速地移动。

两个小伙伴聊天、牵着手，一起回家了。

“雪见，不像哥哥想的，我不是因为失恋才这样，我没有发疯。”

“夕雾，你哥只是觉得妹妹缺爱，可是‘爱’不过是人格健全后锦上添花的产物，夜夕雾是胆小自卑又缺爱，但我们女性真正需要的……

在矮化、打击、否定女人的时代里……

建立对自己的尊重，找回做人的权利。

在社会公平公正下，获得女性自我的价值认同。”

“比起哥哥来说，我果然更喜欢你。”夜夕雾在林雪见耳边悄悄说道。

茶百戏源于中国古代流传民间独特艺术形式，具有深厚文化底蕴。随着时间宋代点茶式微，叶茶冲泡法大兴，茶百戏很长一段时间淹没于历史长河。

现今终于被世界看到，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茶道所阐述生活根基，如泉水般涓涓细流从心底缓缓淌过，人拥有一颗平常之心。

学会分辨善恶，与世间周遭人情世故和睦相处，与正真值得交往之人建立深刻情谊。

获得内心安宁与成长，无偏激，不虚荣。

一期一会，活在当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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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