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明熹的精心调理下,原本焉巴巴的顾璟初很快恢复了健康。
“师尊,早。”
顾璟初低头向路明熹作揖行礼,刚练完晨功的年轻人身上还沾染着林间的露水。
路明熹招手,示意学生坐到自己的身旁。
健康的饮食和规律的生活作息让顾璟初的身高在短短半年内比后山的竹笋窜的还快。狼崽子干枯稀疏的皮毛变得浓密顺滑,四肢强壮有力,看起来确实多了几分昆仑白狼的英武之气。
就是这性子……太软。
“你呀……”
看着像是在林子里滚过的学生,路明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她用梳子一点一点挑开狼崽子头发和尾巴上扎的很紧的小啾啾,上面还编进去了不少新鲜的花草,直接暴力拆开的话肯定会被染的红一块绿一块。
“说了多少次了,如果自己不想就不用陪云生胡闹。”
瞪了眼扒在门口偷笑的小云生,路明熹又赏了心虚的顾璟初几个不轻不重的毛栗子。
“脾气太好以后可是会吃亏的。”
一旦被云生这个小坏丫头知道了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就很容易被拿捏。
“因为师尊和云生前辈是家人。”
不用路明熹提醒,顾璟初十分自觉地把双手捧成碗装好让师尊有地方扔自己头上乱七八糟的装饰。
顾璟初闭上眼睛,神态看起来自然又放松,任何人瞧见了都不会把她和初见时那个惶恐不安的孩子联想在一起。她的加入让玄烛宗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拿走最后一片叶子,路明熹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准备一下,待会和我下山。”
路明熹话音刚落,毛茸茸的狼脑袋就埋进了自己的怀里,同时还伴有犬类特有的,不情不愿的哼唧声。
或许是和过去的经历有关,顾璟初对离开宗门这件事总是有些抗拒。
她宁愿被关在房间里与修炼功法相伴到海枯石烂,也不想离开宗门和普通人交流。
路明熹看着顾璟初和云生有八分像的耍赖方式,内心毫无波澜。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好吧。”
路明熹拍掉蹭到身上的白毛起身。
“但是不来的话烧鹅烤鸡酱牛肉统统没有。”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路明熹没有回头继续往门口走。
“师尊!”
变回人形被衣服左脚绊右脚的顾璟初在摔倒前成功抓住师尊的手。
“璟初与您同去。”
*
玄烛宗的三个人(妖)都没有辟谷,宗门内田间的灵气过于浓郁无法种植普通的作物,偏偏云生还不能吃沾染灵气的食物。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路明熹就要去附近的城镇购买吃食。
路明熹乐此不疲,用她自己的话说,烧饭吃饭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现在她还多了一个爱好,给自己的学生做衣裳。
顾璟初像个安静的木偶娃娃任由路明熹将一件又一件或厚实或轻薄的布料盖在自己身上。
其实对妖族来说,最合身的衣服就是身上的皮毛,但只有傻瓜才会拒绝师尊的好意。
而且只是站着不动有什么难的?又不是让她倒立写字。
“不错。”
路明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搭配,果然年轻人就应该多试试鲜亮的颜色。
同时她也不忘询问学生的意见。
“璟初你觉得怎么样?想要什么样式的衣裳?”
“和您一样的蓝色就行。”
路明熹对这个回答见怪不怪,她转头看向在旁边等候的老妇人。
“老板麻烦了,这三块布不要,其余都按老规矩送到城郊的旧园子。”
布坊老板眼角的笑纹似乎都深了几分。
没有人会讨厌付钱爽快的客人。
“这位小女郎真是好福气。”布防老板随口恭维几句,“人生得水灵,又得母亲喜欢,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郎君呢。”
“哎呦,我的老姐姐,这么说可折煞我了,你仔细瞧瞧,我哪能生出这样俊俏的姑娘啊。”
路明熹在顾璟初想要开口前眼疾手快捂住了学生的嘴巴,笑着看向布坊老板,继续解释,“这孩子是我母家的小妹,来投奔我学点岐黄之术,以后是要闯出去干一番大事业的。”
“是我老婆子眼拙,莫怪莫怪。”
自知失言,布坊老板陪笑着又多送了几匹布。
从布坊出来,路明熹主动拉住一言不发的沉默狼崽子,“好啦好啦,人家也是无心的,再说了夸我们有师徒相不好吗?”
倒也不能全怪人家,顾璟初在学习改变容貌的法术时,确实会无意识的向路明熹的外貌靠近。
“不是的。”顾璟初张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布坊老板没有恶意,在她的认知中这些漂亮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师尊……师尊就更不会有问题了。没有路明熹会不会有现在的顾璟初。
虽然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在顾璟初心里,母亲与师尊同样重要,并不冲突。
“师尊,如果以后我不见了……您会来找我吗?”
陷入莫名情绪的顾璟初问出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听了学生奇怪的问题,路明熹专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半蹲下来平视顾璟初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有一天,你被逼迫违背自己的意愿离开,且与我失去联系。”
“那我就把天地反转过来,翻遍九洲的每一寸土地,抽干天河的每一滴水,直到找到你为止。”
路明熹一句话给抹平了顾璟初心中的不安,狼崽子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浑身暖洋洋的。
“时间还早。”路明熹摸摸学生的脑袋,“听段评书绰绰有余。”
“什么是评书?”
“嗯,简单来说就是讲故事的表演,想去听听吗?”
顾璟初嘴上说着不感兴趣,但脸上的好奇的表情可骗不了路明熹。
路明熹轻车熟路的带着学生走进茶馆,找了个能听清楚又不会引人注意的好位置。
茶馆中间的台子上站着个瘦削的老先生。
“上回书说到,这彼时的山塘河啊,盘踞着一条无恶不作的白龙!”
看到听众的的情绪都被带动了起来,说书人得意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惊堂木“啪”的往桌上一拍。
“正所谓,善恶到头中有报。一日,一位青衣修士路过此地,听闻此事愤而拔剑,潜入那恶龙栖居的深潭,誓要斩下那恶龙的头颅!
霎时间,天空中乌云滚滚,惊雷炸起!
那恶龙终是不敌修士,被刺中要害坠入山涧。连那溪水也被龙血染红,血水流了三天三夜。
百姓们想要报答那位修士。但那位奇女子早就带着两袖清风,翩然而去。”
“好!”
路明熹随其他人一起站起来拍手叫好,将几块碎银扔到台上。
“师尊。”顾璟初在揣测路明熹带她听这个故事的用意,“故事里的那个修士是您吗?”
“不,那青衣修士是你师祖,玄烛宗的创始人。”回忆过去时,路明熹的眼里总会有别样的光彩。
“一件无心之举,没想到被人记录下来流传至今。”
“师祖一定是很厉害的人。”顾璟初想起那幅有些夸张的画像,越发好奇这位能斩杀恶龙的奇人,“品德也同样高尚。”
是啊。
路明熹没有接话,望向山塘河的方向。
得亏那个不正经的老不羞溜得快,要是再慢一步,她们现在听到的故事就不会是修士弑龙为为民除害。
而是无量散修诱拐镇物致使桥梁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