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几位老朋友的会议很快结束了,戚鹤知道局长有话要和言青黛说,便提前走出会议室。
他朝着电梯间走去,毫不意外地看见靠着墙守株待兔的殷墨。
殷墨见人来了,懒懒地抬眼。
“心里不舒服?”戚鹤说。
殷墨哼了声,没回答。
戚鹤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你们总喜欢调侃我是男妈妈,结果到头来最操心的还是自己。”
殷墨还是没吱声,头往一旁偏去,没看戚鹤。
戚鹤叹了口气,半开玩笑:“英明神武的蛇大王要弹尽粮绝了?”
半天不理人的殷墨翻了个白眼:“我是气那个狗东西,发生这么大的事一声不吭,菜要烂了知道吃了,瞒不住了知道慌了。”
她顿了顿,恨恨道:“养不熟的狗东西。”
“你也知道他那犟的性格。”戚鹤说。
“人话怎么说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殷墨磨牙,显然还在气头上。
“在农场的时候把羊圈围栏咬烂,屁话憋不出一句,嗷都不嗷一声,就知道趴在缺口,他是不是以为缺口挡住了就不存在了?”殷墨回忆陈年旧账,仍然气得牙痒痒,“老娘当时还那么小,看那狗东西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死了。”
戚鹤知道这件事,当时还是小孩的殷墨周末开开心心回乡下看大老虎,结果第二天哭着和他还有正上高中的局长说大老虎死了,吓得局长拽着老局长连夜跑去农庄看被重点标记的大妖,第二天课都没上,结果恼羞成怒的白虎扭头冲进山林里,露出个大窟窿。
后续是局长安慰气哭的小殷墨,惊魂未定的老局长吃完降压药打电话的时候,见没人看着的白虎偷偷推了块大石头塞住窟窿,被小殷墨发现追着扔树枝,之后三天没现身。
戚鹤看着生气的殷墨,又想到不知道去哪里的素威,只得在心里叹气:“他涉世未深,总要有人引导。”
殷墨咬唇沉默了一会,在戚鹤以为她不会再说的时候:“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带进异闻局。”
她看着戚鹤的眼睛:“是不是他更适合回去,回到山林才更自由。”
“......”戚鹤顿了下,温柔地笑起来,“但做决定是他自己,不是吗。”
“你不能因为他的过忽略他的功,”戚鹤闭上双眼,仰着头,感受刺目的灯光映得眼前一片通红,“虽然他做功绩不能抵消他的错误。”
电梯间安静下来,当戚鹤重新睁开眼,他侧头看去,殷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
时久黎有些无聊地躺在池底,一千平米的面积说起来很大,但除了石头水草就是鱼,乱游还容易撞上没有明确界限的屏障。
他百无聊赖地数着第n次从他面前挤过的小鱼,但实际上他根本分不清哪条是哪条,他就像这些小鱼的鱼版猫薄荷,不断地吸引着它们,挤来的鱼挤得乱七八糟,他数得也“缺斤少两”。
就在时久黎打算把战绩清零重新数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尖锐物体划过玻璃的噪声,刺挠地他牙根发麻全身不爽,时久黎疑惑地直起身体,寻找声音来源,找了半天音源在他脑子里。
......那不就只有......
“......老师?”
对面安静了一会:“你游上来。”
他老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妙,但不是冲着他的。
时久黎沉思片刻,悄摸着浮上去。
一颗蓝色脑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水面,不远处,映入时久黎眼睛里的,是一块已经不堪重负,疑似被当成泄愤用的猫抓板的玻璃窗,遍布犀利的抓痕与裂痕,又大概在神奇的灵力作用下坚强的没有碎裂。
在近乎要起毛玻璃作用的窗子后,是一只外表非常朦胧的,潦草抽象的,毛全部拧巴在一块的,可能是白色的灰扑扑长毛猫。
猫非常端庄地坐在那里,仿佛面前凄惨的玻璃不是它动的手,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哪怕透过战损版玻璃,也熠熠生辉,盯着时久黎。
“老师?”
“活着。”对面的猫矜持地抬起爪子像是想舔,就在舌头就要沾上脏兮兮的毛时,整只猫顿住,坚定放下。
“你能从水里出来开个窗吗。”猫金灿灿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时久黎,呃,身边的水,眼神莫名流露出几分渴望。
“我出不来,而且我手也没力气了,”时久黎把半张脸沉在水下,咕噜吐泡泡,“还有,他们说我尾巴神经也出问题了。”
“......不应该,”猫用爪子扶着下颚做出思考状,“按理说世界同化全然无害,除非......”
猫站起来,一簇簇毛黏在一起的大尾巴也竖起来:“除非这是世界提示的一环。”
“世界不能把前因后果抛出来,我们直接完事收工吗?”时久黎真诚发问。
“逆转时间本就有违规则,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算了,”猫下意识舔了舔肉垫,僵住了,“......真要太过分,世界可能没事,我肯定死无全尸。”
猫像是嫌脏,迟迟没把舌头收回去,脑海中的声音多了些生无可恋:“现在能让我进来还带个人的世界稳定度很高,这种离存续可能只有一道小小的坎,世界不甘心,开后门把我们放进来了。”
“老师你说过,世界本身带有时间的属性,所以这个世界是本身就够格,自己催动了时间回溯?”
猫有些意外:“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你都听清了?看你没反应还以为我的文字被时间吸走了。”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难度不大,不用刻意想办法解决问题,”猫踩了踩地面,“权当体验一下新人生。”
听到这话的时久黎没什么大反应,沉默一会后:“所以我们可能会进有鬼的世界?”
“嗯?嗯。”
猫话音刚落,就见玻璃后鲛人模糊的蓝色身影,伴随着刻意在意识里发出的咕噜声,消失在水面。
“你怕鬼?”
“......我曾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24k纯金好青年,直到我脑袋在我手上捧着的那一刻,”时久黎的声音伴随着咕噜咕噜回荡在意识空间,“如果我看见别人抱着脑袋朝我走来我第一个晕。”
“灵异世界的规则很复杂,你暂时不用担心......”猫的话还没说完,一双手从猫的背后把猫提了起来,也不嫌猫埋汰,抱着猫直接穿过了满是裂痕的玻璃,仿佛那扇窗本身不存在。
时久黎意识到有些不对,抬头看见了抱着他老师的长发男人。
“毕竟以你们现在的维度,是没办法挤进那种等级的世界的。”长发男人笑眯眯地补充了猫未尽的话语。
男人的狐狸眼微垂,注视着怀里看起来惨兮兮的猫咪:“你好,昶先生,久闻大名,没想到是以现在的这幅样子会面。”
他怀里的猫装死了一会,喵了一声,看起来很不想说话。
“之前守林人之间流传昶先生失去音讯的消息,我还惋惜恐怕难以见到昶先生一面,”男人笑道,“不过,感谢命运。”
“......”猫叹气,口吐人言,“过誉。”
“世界很少会对外来能量正向反应,”猫扒拉了几下脸上打结的毛发,“看来是守林人先生伸出援手,多谢。”
男人笑了笑,没回答。
水里的时久黎迷茫地听着岸上两位对旁人加密的对话,什么守林人?什么正向反应?他放空眼神,露出了大学生特有的清澈眼神。
“所以,这位是?”长发男人看向水中发呆的鲛人。
“他是我的学生,”被男人称为昶先生的猫说,“很抱歉,我目前没法很好掌握力量,给你们添麻烦了。”
“毕竟我们有求于昶先生,”男人走到泳池边将猫放下,“那么二位先聊,昶先生记得把链接调成加密的,不然公开链接对于我们这种人的意识都是自主吸附的。”
他转身,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等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猫迫不及待地直接扎进水里,不停抖动身体,身上的泥巴灰尘肉眼可见地脱落,露出洁白的毛发,时久黎有些呆滞地看着不需要搓洗就强力清洁的猫。
注意到时久黎的眼神,猫说:“一些配合水的清洁小把戏,感兴趣可以教你。”
猫把自己倒腾干净后重新跳上岸边,勉强甩干潮湿的毛,蹲坐下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经的对话吧。”
猫扒拉一下自己的耳朵,又坐好:“......我还是很难抑制猫的本能......当时你大概没听清,我叫昶慈,职业是医生,不过救治的病人都是一些濒临死亡的世界。”
“我帮助濒死的世界起死回生,世界给我祂们的核心能量作为报酬,”昶慈端坐一会,控制不住地开始舔爪子,“由于我的职业算是在‘森’里面独一份,大部分守林人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好,不过想把我骗进来吃掉,少奋斗几百万年的也有。”
“但显然我现在活的好好的......”昶慈顿了顿,改口,“至少我之前活的好好的......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盯了半天猫舔毛的时久黎连忙收回目光,思考一会,问道:“那那些骗你进去的世界结局怎么样?”
“就像我说的,世界很少会对外来能量做出正向反应,实际上,世界很少会作出反应,”昶慈舔了舔肉垫开始擦脸,“当世界成长到一定程度,世界中一个特殊的个体会承接一部分世界的意识,成为世界的话事人,被称为‘守林人’。”
“对了,那位刚刚说的链接,你可以理解我开了个房间,里面本来应该只有我们,但我没足够的力量设置密码,所有至少接触过世界意识的生命,在一定范围内都会自助吸附......扯远了。”
“世界与生灵无罪,我只针对守林人自身的贪-婪,我也不是圣人,想要我的命自然要用自己的命来填,”昶慈意识到自己在沉浸式舔毛,放下爪子沉默一会,“......而且,能把我吸引过去的世界多半有大问题,能救就救了。”
时久黎甩了甩尾巴,他有太多事情想要询问了,得理个前后顺序:“......你之前提到了‘森’,那是什么?”
“嗯......我们把世界聚集的地方称之为‘森’,底层规则越接近的世界靠的越近,就形成一片一片的‘森林’,而世界则是其中的植物,祂们的形态有高大的树,也有不起眼的草茎。”
“植物会有数不清的副枝,也就是平行世界,但真正影响植株寿命的只有主枝,被称为本真世界,”昶慈说,“大概就是这样。”
“那么......我还能回去吗?”时久黎问。
昶慈摇摇头:“我很抱歉......崩坏的世界不可挽回,就算能枯木逢春也不能算作原来的世界。”
时久黎许久没有说话,沉默逐渐塞满在空气中,昶慈有时有些拿不准时久黎的情绪,比如现在,无论是悲伤的,愤怒的,麻木的,都很正常,但什么都没有,从他带走时久黎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个年轻的成年人类比起他见过的生物,有时候更像是一具空壳。
世界观!世界观!(没有全部抖出来[垂耳兔头])
小剧场:
多年后时久黎和昶慈养了只猫。
(看了眼猫舔毛的起手式)
昶慈:它舔毛技术真差
时久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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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鱼见到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