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纯阳搬进了新家,好山好水还自带荷花池。这天纯阳正躺在院子里午睡,突然院外一个漂亮万花路过。
纯阳瞌睡立马就醒了,绝不是因为万花太过好看,虽然确实挺好看的。
是看见了其他的东西,在万花背后,腰部以下的位置,一甩一甩的、蓬松的大尾巴,尾巴尖尖上卷着颗饱满松果,还有万花头上,时不时轻抖的栗色小耳朵。
耳朵抖啊抖,尾巴甩啊甩,诱惑得纯阳心一颤一颤的,扒在院墙上舍不得挪开眼。
纯阳盯着万花的尾巴一直看,看人从他家经过,脚步一转,进了隔壁,开门关门。
纯阳的目光被阻隔在了门外。
这回纯阳彻底睡不着了,躺在塌上翻来覆去半天。横竖无甚睡意,他干脆起身,带着几样点心,敲响了万花家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是刚刚见到的那个万花,纯阳以自己是新搬来的过来认识认识邻居为由,成功得到万花的品茶邀请。
万花带纯阳到茶室坐下,将纯阳带来的点心分盘,然后跪坐在软垫上泡茶。
万花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又有股说不出的雅韵,纯阳眼也不眨地盯着万花的一举一动。
此时他已猜到万花许是只松鼠妖,这松鼠花生得一副餐英啜玉的好相貌,睫毛纤长浓密,此时低垂看着茶碗,长睫微微颤动,一下就勾走了纯阳的心。
文雅俊秀的万花弟子,举手投足间袍角如水云轻垂飘摇,澹澹春山、盈盈秋水都拢入他低垂的眼。
当然最吸引纯阳看的不是万花的脸,而是万花身后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此时那条大尾巴活泼灵动地很,左摇右摆,尾尖将那颗大松果抛上抛下,纯阳看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成功接到松果的万花,头上的两只栗色立耳也欢快地抖动,耳朵尖尖还有两簇稍长的绒毛摇摇摆摆,把纯阳萌得羊心软软。
万花还在专心泡茶呢,却不知道尾巴和耳朵已经把他彻底暴露了。
万花泡好茶,看着纯阳带着一脸迷醉微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然后脸皱成了一团。
万花看着纯阳就这样把一杯滚烫的茶水囫囵吞下,只感觉这羊,似乎有点傻。
随后,万花又是给纯阳递冷水,又是给他找药,面上神色没有变化,毛茸茸的大尾巴却焦急地甩来甩去,摇成了残影。
纯阳苦着脸含着药,看万花发顶的栗耳也不立了,微微前垂着,同时万花转过身给他拿剩下几天的草药含片。
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此刻近在眼前,纯阳实在没忍住,伸手撸了撸。
咦,手感真好,又滑又顺。
万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冒犯得一僵,尾巴下意识地拍掉这冒失纯阳的小羊蹄子,手上的药瓶也跌落回药箱,发出啪嗒一声响。
纯阳吃痛收回手,再一看,手背迅速鼓起一片红,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
万花缓缓正过身来,长眸微眯,将尾巴挡在身后,目光幽深地看着这个登徒羊,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纯阳哪是来认识新邻居的,这分明是来馋他尾巴的!还上手摸!
当着可恶!万花气得尾巴尖将心爱的大松果紧紧卷住又松开松开又卷住,来来回回好几次,才平复好心情。
纯阳被万花看得十分心虚,毕竟,是他先不告而摸。
万花整理好心情,开口道,“你都看见了?”
纯阳连忙摇头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万花看着这纯阳欲盖弥彰的行为,心下无语,却也关切他的伤势,道:“手伸出来。”
纯阳委委屈屈地伸出手,忐忑地等待着万花的报复,心道就是万花大夫再抽我一下,那也是我冒犯他妖身该得的。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手背上传来,纯阳惊讶地看着万花,万花正低头细心地涂抹药膏,察觉到纯阳的视线,万花指尖加重了几分气力,语气幽幽道,“怎么,你觉得我是会报复你么?”
纯阳手背吃痛,小羊蹄子还被捏在对方手上,怎敢再惹动万花怒火,连忙摇头,答复道:“不是不是,我们师门长辈都说了,隔壁万花谷的门人弟子都最是容美心善,我一见到先生你(的脸),就知道你一定会有颗善良的心。”
至于揣测万花大夫的报复这种小心思,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认的。
上完药,万花满意地放开纯阳,觉得应该让他长点心,开口教他道:“你既然能看见,那就应该明白。”
万花顿了顿,强调道:“不要随便不打招呼就去碰妖的尾巴,这样是会被认为是在挑衅的,不是每个妖都像我这般好说话。”
说着万花警告地看着纯阳,眼中略带着威胁之意,然而却没有对上纯阳的眼神焦距。
再顺着纯阳目光的终点一看,万花脸色顿时黑了,“耳朵更不行,这是只有妖的伴侣才能碰的,听见没有!”
“哦……”纯阳沮丧地应声,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期期艾艾地看向万花,他鼓起勇气开口,“那,我现在跟你打招呼,可以摸摸你的尾巴么?”
纯阳:(σ≧?≦)σ(想要那个)
万花:……
万花被这贪馋他妖身的纯阳噎得说不出话,身后尾巴也直挺挺起来,气咻咻地炸成了大毛团,蓬松了一倍有余。
接着他沉着脸,将纯阳赶了出去。
纯阳被生气炸毛的万花扔出门外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大门被毫不留情地合上,再被夜风一吹,冻得他一激灵,抱着万花大夫塞来的小药篮,连忙回家泡澡休息。
万花关门后,也准备睡下。
点起烛灯,万花心疼地摸摸自己被纯阳摸乱又气炸的尾巴,在柜子里掏了掏,摸出个小坛子,一扭开是带着松果清香的膏脂。
就着灯火,万花开始每日的毛发护理,首先按着乱动的大尾巴,用梳子梳平毛结,细致地抹上护毛香膏,同时决定吩咐管家对隔壁的冒失纯阳严防死守。
正在泡澡的纯阳:“阿啾,谁在想我?”
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热水的同时,纯阳忍不住回想了一番刚才摸到大尾巴的美妙触感,
万花大夫化形的漂亮,妖心也善,又有那么蓬松绒软的大尾巴。
虽说师门与同辈中都说的是万花谷的门人们都是越好看的芯越黑,但万花大夫他只是一只可爱的松鼠妖哇!
纯阳想,松鼠那么可爱,松鼠大夫的大尾巴也漂亮蓬松,怎么可能有坏芯呢?
于是他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去拜访万花,嗯,就从归还善心大夫(纯阳滤镜版)的小药篮开始吧!
正在做保养的万花,浑然不知自己将要大祸临头被某个厚脸羊缠上,这一缠,就是一被子。
——
《第二章》
银霜口的雪簌簌落着,看见那李熹延消失在道尊像后面,纯阳从凉天观主殿角落处闪身而出,果不其然发现了道尊像后有一道机关暗门,他扒开门轻手轻脚地下去,身后季聆心中胆怯,犹豫要不要跟下去。
这凉天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殿下居然有个硕大的天然空洞,洞窟里还有四个小窟,亮着微弱烛火,其中一个洞口隐约有人声,纯阳蹬着梯子轻巧一跃,躲入山石缝隙中侧耳细听。
原是那凉天观的李观主正就着昏暗烛火,桀桀怪笑着数摸钱财,细细一听,李观主嘴里还碎碎念着,“不要钱的野龟卖一次十金三只,放生了我再捉回来卖,这福龟财真的是源源不绝呐!”
身为出钱参与灵龟放生的冤种之一的纯阳暗暗咬了咬牙,默默蓄攒怒火,可以想象,这些怒气马上就会成为李观主待会儿要挨的拳脚。
眼见着李熹延清点完他的财宝库(其中财物也有纯阳的几分贡献),等不及他离开,纯阳从山石后跳出来,拔剑怒刺,口中喝道:“好你个奸贼,当年掌教念你们多是受那些东瀛贼子所欺,这才放过你们,如今你竟还在银霜口干这些欺瞒香客的勾当,还不受死!”
这一剑,饱含了纯阳对于十金一支的太清降真香,十金三只的可循环放生灵龟,一金一次的解签费,以及每隔七日的早课诵经,杂草管理和香火搬运的怨念之大成,其威力说是削金断玉也毫不夸张!
李熹延当年也是邪道士中的一员,武功也不算弱,加之洞窟昏暗,仗着对地形的熟悉避过剑势,一时竟也跟纯阳打得有来有回。
这时,纯阳脑后忽有破空之声传来。
不好!深更半夜的这洞窟里居然不止仅有李熹延一个贼子!
纯阳心下懊恼,暗道今晚免不得要受点伤了。
却听又是“叮——”,一声金戈交击的脆响,纯阳腰间被一柔韧之物轻轻挽住,水墨气劲与翠叶在昏暗中一闪而过。
暮浸南风,莲心吐月,正是万花谷花间心法下的防护之招。
只是,好像有哪里奇怪?
纯阳一手持剑,整个羊却被毛绒绒地裹住,他犹疑着用未拿剑的手摸了摸腰间,摸起来蓬松又柔软,是上等的皮毛手感。
仅有的灯烛已在打斗中熄灭,黑暗里,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自纯阳身前侧传来,还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同时而来的是一道来自头顶的凌辣打击:“你这道士,又在乱摸!”
纯阳脑袋嗡地一下,又听见两下闷沉的倒地之声,烛火被重新燃起,首先映入纯阳眼帘的是正挽住他腰身的,蓬松柔软的超大尾巴。
毛茸茸的栗色尾巴在万花大夫身后一闪而逝,随后隐没,看来方才是大夫用尾巴在纯阳身前虚虚环绕一圈,将纯阳紧紧护住,这才免了纯阳遭受偷袭。
纯阳:……松鼠大夫居然可以用尾巴使出南风吐月(大开咩的眼界)
来不及问万花怎么也在这儿,纯阳老实帮着他将昏迷的李熹延二人捆好,回头又看见终于战胜胆怯下来收尾的季聆。
季聆:……今夜的正殿,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人。
仔细审问后,众人才得知李熹延与这叫胡麻的壮汉这些年都在合谋利用道观香火聚敛钱财,还不断找冤大头来免费干活。
纯阳(冤种1号):……
万花(冤种2号):……
纯阳:大夫,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万花:别问。
地窟中一时蔓延着一股默契的寂静。
季聆却拜托他们不要声张,并声称自己明日就会上纯阳宫向李掌教请罪,同时也愿意归还香客们的钱财。
花羊二人对视一眼,都决定同意这个处理方案,两人都得了把能开锁的钥匙,不仅取回了自己的钱财,万花打开地窟金库中的一个宝箱时,还意外发现一副黑曜晶石制成的水晶镜。
万花随手将之戴到纯阳鼻梁上。
家羊们谁懂,在昏黑不见五指的地窟里戴黑镜。
纯阳将黑镜摘下一半,却见那万花唇角微勾,眼眸半眯,笑语对他道:“道长这幅打扮,只需再加一幅'铁口直断'的挂幡,就足以在长安吃穿不愁了。”
被这万花的笑闹得心直跳,纯阳慌忙又将黑镜戴回去,不让万花瞧见他的神色。
大半夜这一番折腾,纯阳所受最重的伤害,居然是来自万花的尾巴敲头。
没想到万花大夫的栗色大尾巴,看着那么蓬松柔软,结果差点将咩敲出脑震荡。
于是万花大夫秉持着医者仁心,又给纯阳扎了几针。
纯阳:来自红名的偷袭固然令咩猝不及防,但绿名万花的回护更是伤羊。
此刻已是深夜,纯阳饥困交加,看着连羊毛也焉答答的。
万花一时不忍,多了两句,才知:“你是说,你今天先是早上帮人运送药材,然后中午击退了青牛谷的盗贼解救了双峦洞中的人质,之后去清扫羊粪,驱逐了秦氏祖墓的盗墓贼,下午还和细尾门门主刘细切磋了一番……晚上又来凉天观修行?”
那么收益是多少呢?万花看了一眼纯阳腰间可怜巴巴的三个银霜口小锦囊,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纯阳委屈地点点头,身形都有些瑟缩,万花有些不忍,就将纯阳领走。
纯阳跟随着神秘刷新在银霜口的松鼠大夫,满心好奇他的落脚点,结果就看见大夫来到一个小洞口面前,示意他先进去。
看着那明显塞不下两个成男的洞窟,纯阳欲言又止,却见万花大夫先从铺了干草的地窝里抱出个小竹筐,打开盖子,塞给他两张温乎乎的饼子。
纯阳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居然是甜滋滋的猪油糖饼。
甜蜜的糖馅和油润紧实的面饼充分滋润了纯阳道长的肠胃,接着他又看见大夫的手继续在那竹篓里掏哇掏,掏出来一只小松鼠!
一只花栗色的小松鼠!
纯阳瞪大了眼睛。
花栗小鼠似乎是睡得迷糊糊的,小爪子紧紧抓住尾巴,脸埋在尾巴里蹭了蹭,酣睡在万花掌心蜷成一枚小鼠团。
“这,这是什么?”纯阳紧张地问,声音轻轻细细的。
不,不会是万花大夫的宵夜吧……
就在纯阳思想往不可名状的深渊滑坡时,万花及时开口,他温声解释道:“这是我的师妹,她还小道行尚浅,被这边龙脉压制,所以只能保持原型一直沉睡。”
说着,万花还晃了晃掌心,果然见沉睡的小栗鼠只是挠了挠尾巴,换个姿势继续蜷睡。
什么,万花大夫的师妹……也是一只小松鼠。
万花大夫……也是松鼠……
由于师门的言传身教,纯阳还未去过青岩,而此时,万花谷已在他心中逐渐变成了一个神奇的松鼠窝,能唰一下掏出许多萌萌的大尾巴松鼠。
万花大夫打开竹篓盖子,将小松鼠师妹放回去,又对纯阳道:“落脚之地简陋,我可陪师妹睡,道长若不弃嫌,今夜就先安寝吧。”
地洞里是被铺好的柔软干草,隔湿又防潮,纯阳躺在干草堆上,目光炯炯地看着那边的竹篓,方才他一转身,再回头就看见万花大夫不见踪影,竹篓也被合上,盖子缝隙还露出些许栗色。
天哇,三清在上,那竹篓里现在岂不是有两只毛绒绒的小松鼠?!
纯阳屏住呼吸,咩咩祟祟地打开竹篓盖子,果然里面卧着一大一小两只栗鼠,他推了推大松鼠,没反应。
看来万花大夫也实在很累,纯阳窸窸窣窣地将松鼠大夫掏出来揣进怀里,再度躺回甘草堆,幸福地蹭了好几下大松鼠毛绒绒的身子。
纯阳满足地抱着松鼠花一同睡去,至于第二天我们松鼠大夫满心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才会钻到了纯阳怀里,自是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