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山 第64章 第 64 章

玉华被雨打得浑身湿透了，卫无双立马转身回到里间拿出一条干净的巾帕搭在她身上。

玉华神色严峻地看着卫无双又瞥了眼一旁的卫怀镕，“大郎君。”

卫无双瞬间明白了玉华的意思，“阿兄，你先回去吧。”

卫怀镕瞧见玉华浑身湿透立马背过身去移开视线，此时卫无双让他离开他自是忙不迭地就应了下来。

“你先去将衣裳换了再来。”卫无双用巾帕替玉华擦拭她头发上的水。

玉华摇摇头，将卫无双拉至一旁坐下，“姑娘，李嬷嬷来了。”

“什么？”卫无双些许震惊，“她现下在何处？”

“我将嬷嬷安置在了城中的京南客栈。”

“是查出什么了吗？嬷嬷怎的会同你一道回京？”卫无双仍是不解。

玉华面色凝重，“嬷嬷说当年夫人本身体康健，后来将郎中换成了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郎中之后身体状态就每况愈下。”

“后来经我提醒柳氏后，李嬷嬷竟说当年夫人还未过世之时，柳氏曾来拜访过卫老夫人，她心生疑惑，放心不下便随我同来了。”

卫无双轻蹙眉头，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柳氏？在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来过卫府？”

卫无双目光从玉华肩头穿过，落在院中的一草一木之上，脑中会议飞快闪过，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强撑着桌面起身，扶住门框看着院中落下的雨点。

“所以，在母亲还未逝世的时候，父亲就认识了柳氏，甚至还能堂而皇之地让她进卫府大门。”

卫无双抓住门框的手忍不住蓄力，指尖微微泛白，一滴泪珠从脸颊滑落。

“姑娘。”玉华拧着眉，走到卫无双身边轻握住她的胳膊，也不知能说什么。

“不对，不对，”卫无双用力地摇摇脑袋，似乎是要将自己所有的猜想全部扔出去，“父亲是母亲去世几年后才将柳氏娶进门。”

“若他们二人早就暗度陈仓，何必要等那几年，况且卫訸也是在柳氏进门之后才生下的。”

卫无双越想越觉得自己此般猜测是正确，挺直身子，擦掉脸颊的泪水，“玉华，等雨停咱们去找李嬷嬷。”

“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查到了当年给娘亲看诊的郎中姓什么，也大致找到了他的住处，不过现在他不愿出现。”

“找了李嬷嬷，咱们再去拜访一下那位崔郎中。你先去将衣裳换下来，春桃去了祖母身边，如今这书倚庭我只相信你了。”

玉华拧着眉，十分心疼地看着卫无双，用力点点头，“好，姑娘。”

—

不出一刻，玉华就收拾好了一身，“姑娘，咱们走吧。”

坐上马车，卫无双指甲用力收紧，不断扣着手指，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马车穿行在大雨中，晃晃悠悠停在京南客栈门前，此刻天已渐渐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店铺都出门挂上了照明的灯笼。

卫无双坐在马车内迟迟没有起身下车，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玉华坐在一旁瞧着卫无双的神情，也不曾出声提醒，她知道现如今姑娘心中应是不好受的。

过了许久，玉华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幔，雨势渐小，街头行人多了起来，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原先冷清的巷道变得热闹许多。

卫无双似是做出了决定般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而后再次睁眼时已无先前那般无措与紧张。

卫无双利落地站起身钻出马车，跳着下了车，走到客栈门前，抬头看着上方的门匾。

听见玉华走到自己身边的声音，卫无双才垂下脑袋，看向热闹非凡的客栈大堂。

“玉华，带路。”

卫无双迈出步子走上台阶，门口小二见两个面容俊秀，身着不凡的少女走近门，立马扯出笑脸上前迎道：“二位小娘子可是要用饭？”

玉华抬手制止他，“不用，我们来寻人。”

“诶，好的。”小儿闻言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不再打扰她们。

玉华带着卫无双走上角落的楼梯，径直上到三楼，比起一楼的嘈杂，三楼显得格外安静。

玉华轻轻叩响最里间的一处房门，大门很快被打开，里面站了一个头发花白，有些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

即使十年未见，卫无双也一眼就认出了她，立马冲上前去将老妇人抱住，“嬷嬷。”

赵嬷嬷也红着眼眶回抱住卫无双，“姑娘。”

玉华环视一圈，轻拍卫无双背脊，“姑娘，咱们先进去再说。”

卫无双不舍地松开抱住赵嬷嬷的手，搀扶着她胳膊，往里走，“对，咱们先进去。”

赵嬷嬷抬手用袖口擦掉落下的泪珠，一脸爱意地看着卫无双，将她从头到脚都细细打量了一遍，而后笑道：“十年未见，姑娘越发漂亮了。”

“嬷嬷，你身子可还好？”卫无双扶着赵嬷嬷坐在木桌旁，两人的手紧紧牵着，未曾松开一厘。

赵嬷嬷笑着点点头，“好着，好着呢。托老将军的福，我们家如今也算过上了好日子，今年还刚新添了个重孙女。”

闻言卫无双惊喜地挑了挑眉梢，“是么？那真该向嬷嬷道喜，这天伦之乐的日子，嬷嬷怎的还亲自来了京城？”

“姑娘，当年若非老将军，我家如今也不会如此，我听玉华说夫人是被人害死的，怎样我都应该来的。”

说着说着赵嬷嬷忍不住又开始抽泣，泪水布满满是皱纹的脸，“姑娘，若是当年我再小心这些，夫人也不会遭奸人所害，也不会连累得郎君与你年幼丧母。”

赵嬷嬷拉着卫无双的手，缓缓站起身子，作势跪了下去，卫无双连忙将赵嬷嬷扶起来。

“嬷嬷，此事怎得会怪你，谁能猜到家中也出现了贼人，竟又胆子给娘亲下毒。”

“嬷嬷，你可还记得当年给娘亲诊脉的大夫是何人么？我只知道那人姓刘，其余的便不知晓了，如今这京城也找不出一个刘姓大夫。”

赵嬷嬷擦掉脸上的勒痕，努力回忆着十年前的光景，“当年我随夫人去庙里祈福时，夫人忽然腹痛难耐，恰巧遇见了一名郎中，郎中医术高明用银针医好了夫人。”

“回去后，又找了谢郎中瞧，但是谢郎中也瞧不出什么，便也没有在意。结果没过几日，夫人的腹痛又开始发作。”

“腹痛？”卫无双有些疑惑地回问。

赵嬷嬷点点头，“当年夫人怀姑娘的时候当真是惊险万分，从去了庙里祈福开始便时不时的腹痛，谢郎中也没有法子，差点就保不住你了。”

“那，是寻的那刘郎中？”

“是啊，我四处寻找才打听那郎中的位置，因为夫人腹痛仅有他施针才能缓解，夫人担心由于腹痛流产就聘他留在府中替她诊脉。”

卫无双警觉地皱起了眉，“那娘亲的身子可是那时开始不好的？”

经卫无双一点，赵嬷嬷也开始疑心起来，“对啊，自从请了刘郎中来府内替夫人诊脉，夫人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嬷嬷，你可还记得那刘郎中的具体信息么？”卫无双听了赵嬷嬷的话是越发地怀疑这位刘郎中，说不定娘亲的毒，就是他下的。

“他叫刘寅，当时是长兴坊崔氏药铺的郎中，我记得他是随他师傅在药铺里做郎中的。”

“那他师傅叫什么？”卫无双的情绪有些激动，握住赵嬷嬷的手的力气也下意识得增加了几分。

赵嬷嬷努力回忆着，十年前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在她面前飞闪而过，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眼眸闪过一丝亮光，“崔折石，对，他师傅叫崔折石。”

听见刘寅师傅的名字，卫无双似是被石块击中，僵住了片刻，而后僵硬着身子站起身。

“现在我们并不知道是谁给娘亲下的毒，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府中人，未避免打草惊蛇，嬷嬷先好生在客栈住下。”

赵嬷嬷看着卫无双的神色，有些担心地站起身子，“姑娘。”

卫无双扯出一抹微笑，“嬷嬷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害了我娘亲。”

“好，我家姑娘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赵嬷嬷又忍不住擦拭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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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自是瞧出了卫无双异样，刚坐回马车内，便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玉华，我先前给你说的那崔郎中，便是叫崔折石。”

闻言，玉华惊讶地瞪大了双眸，“可他不是说他不认识什么刘郎中么？”

卫无双轻笑着扯起一侧嘴角，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就是他在说谎。”

“上次同春桃去那寻人时，街边的大娘还同我说这崔郎中是前些年才日日在城西坐诊，如此匆忙逃避，想必他是知道些什么。”

“难怪啊，他见着我何春桃问起刘郎中，一脸气愤地将我们轰走，原来是心虚。”

卫无双咬紧牙关，捏紧拳头狠狠地砸向身旁的木柜，亮丽的眼眸中似是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

玉华听着也蹙起眉头，忍不住冷笑一声，“想必是知道自己徒弟杀了官家娘子，害怕牵连自己逃了。”

夜色渐深，车窗外还稀稀疏疏地飘着小雨滴，街头行人打着油纸伞，穿行在街道中，偶尔能听见有人不慎踏进水坑打湿衣物的咒骂声。

“明日天晴我们再去寻那崔郎中，我就不信我还不能撬开他的嘴。”卫无双深吸气努力平复胸口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