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毛茸茸他是白切黑 第23章 第 23 章

余芃芃摆摆手，只说再议。

十三趁热打铁，恳切迎上一步，正要开口，余芃芃的话头也卡在嘴边，他平静下来：“灵使还有什么安排？您先说。”

“没什么。阿布，干娘临行前塞给你的药膏你愿意分给他一点吗？”

离开水川时郡王批了一笔路费，郡王妃做主扣下了，说是补贴行船修缮的费用。

这也是当然，行船是王妃最爱重的聘礼，轻轻放过才是不切实际。但同时她也从自己的私库中划拨出许多谢礼。

余芃芃又拒绝了，只留了部分王妃亲制的丹丸、药膏之类。罗布深刻怀疑余芃芃在段家蹭吃蹭喝这么些天，是自己的小金库只进不出，不够用了。

因为是送给罗布的，效用多是用在外伤。然而游历至此，虽然境界有失，罗布也尚未负伤，药膏还未用过。

不对——！罗布惊醒。他未用过，余芃芃被他狂乱时的剑气伤到了面容。虽然程度不严重，但师姐教导过，貌美女子的面容是再贵重无比的。

男子面容有损，俊秀会沉淀成坚毅，然而女子的美丽最轻盈、最飘忽、最脆弱，美丽只是美丽，与氛围、气质、阅历是全不相干的东西。

罗布唯恐她脸上留疤，哪怕解决茧皇之后她脸上的伤口已经结实了一层血痂，他也拆了药膏给她用上。

怎么受伤的居然是她？罗布的思绪一时堵进了死胡同，往昔师门同行，就算他实力超群，最先闹得头破血流的不也总是自己吗？

余芃芃不知道他在呆滞什么。愿意就是愿意，不愿就是不愿，至于考虑这么久么！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呀，之前不是很强硬地让她用药么。

好吧，虽然十三伤得更重，但谁让自己和他关系更好呢。余芃芃对他呆滞的不满一瞬就转变成了喜悦。

但她还是在罗布眼前挥挥手唤醒他：“说话！你愿不愿意？”

罗布还有些回不过神，依着她的问题答：“我愿意。”

余芃芃被他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这三个字定在原地，罕见地有些失语。十三笑出声来，拍手赞道：“无论怎么说……般配。”

余芃芃睨他一眼，什么眼神？

也不点破。她确实有意栽培十三，从第一面起就是。有眼力，有胆量，有手段，最重要是受锦灰鼠喜欢，明知他追随他没有半点益处也深种下执念。

这在水川也是难得的。虽然余芃芃行的是一条绝径天梯，但在水川，驭兽师的培养有完整体系。寻常驭兽师入门，必须先费尽心思收服一只灵兽。

有条件的贵族会与饲养的温驯灵宠慢慢培养感情，但没有接触专门饲育灵宠门路的更多普通人，基本已经被驭兽之道隔绝在外。

凭空与一只灵兽签订灵契，谈何容易！

余芃芃无意对十三隐瞒自己与罗布签订过灵契，只等他自己何时能看出来。

他既然在这一道上有些天分，十年、百年、哪怕千年呢，总能参透吧。

这些岁月，十几岁的余芃芃说起来漫长，但比起她想实现的振兴驭兽一道的目标，也并不是不可企望的时光了。

余芃芃接过罗布递来的一小罐药膏，塞给十三：“用肉去堵断桨，真是不要命了。你若真是想死就不要浪费阿布的药。”

十三笑嘻嘻接过：“无奈之举嘛。灵使也知道我‘心怀不轨’。”

余芃芃瞪他一眼，又嘱咐他：“少‘灵使’、‘灵使’的喊我。船上人全以为我是阿布的挂件一枚，孱弱灵修。”

十三比了个封口的动作，又小声说：“那是他们没眼光！”

“也不算吧。”余芃芃忽然想起段明昭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算很愉快地转开话题，“你刚才要说什么？”

十三得了余芃芃的好意，已经喜不自胜：“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怕离船之后与灵使难有缘分，总想着先讨个最要紧的救命办法。灵使赠药给我，定然不会让我死的，之后再细说便是。”

余芃芃纠正他：“你又叫了！而且这是阿布的药。”

十三忙向一脸阴沉的罗布道谢，对上他的视线，十三不敢久留，当即便离去了。

余芃芃再看向罗布时，他的阴沉已尽数敛去，是一贯的平静。

“你没必要纠正他。”罗布指的是药膏的归属，“王妃本来也不是送给我的。”

“怎么不是呢？”余芃芃为干娘申辩，“你不要把干娘讲得那么小气，好像拿你扯幌子似的。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她送给的不是罗布。是余芃芃的朋友，罗布。王布张布李布都没什么所谓。”

余芃芃皱眉看他：“你别钻牛角尖。可你就是我的朋友呀，是你，是罗布，不是什么张布李布的。而且你和干娘同一个出身，她只是送给你也可以啊。”

罗布划开的界线一下子被她软化了，大感无奈。

……这人，做主处置这份“送给罗布的谢礼”时，反而没有说过这样动听的话。

“可她出生时，我已经离开雪乡很久了。”

余芃芃的思绪跳跃，没有答他这近乎自言自语的哀愁，问说：“阿布，你……化形成人之后一直像在幻境里那样修行吗？”

罗布勉强追上她的思路，答道：“算是吧，年纪小的时候是那样。稍微年长一些，就跟着师兄师姐在山外做事去了。”

余芃芃瘪瘪嘴，用很恳切的语气惋惜道：“阿布，你好可怜。”

可怜？

怎么会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余芃芃揉揉眼睛，揉散忽然涌上来的酸涩：“年纪那么小，还一直辟谷，整日整日泡在雨里，握着一把比自己还高的剑，剑脱手都牵挂了好多年。你肯定有好多特别幸福的事情没体验过。”

罗布一瞬间被她形容得有些认同她的观点。

“我小时候，我小时候学过一首诗，你肯定没听过，我念给你听呀。……算了，你听得懂吗？”

诗？什么黏黏糊糊的玩意。

罗布烦闷她话说半截：“你说就是。”

“你想听？那我从中间念起好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什么江啊月的，罗布抬头望，正午的太阳最晒人，两人还站在拐角阴凉处呢。

但她的声音干净得像水，又空旷得像风，在她的语调间，罗布仿佛真能看见那轮月亮。脚下是清冽的江水，身侧是潮湿的江风。

罗布皱眉，好强大的精神力。

“这句是说，江水边的人呀，谁是第一个看见月亮的呢？江上的月亮呀，第一个照耀着的又是哪个人？人生一代代的没有个尽头，江上的月亮却总是那个样子。”余芃芃还特意解释一番，一转头望见他眉间的“川”字，直接败下阵来。

就不该期待这人能听懂！

“总之就是，你和干娘，在雪山上望见过同样的月亮！”余芃芃斩钉截铁地总结道。

罗布歪头，整张脸都在问“所以呢？”

余芃芃捏紧了拳头。怎么还是对他的理解能力抱有期望！到底在期待什么！罗布和那些文人一样慢悠悠鼓掌，拖着嗓子赞“好诗、好诗”吗？

余芃芃简直想想都要吐了。

罗布终于意识到她话语里的漏洞，出其不意地回击道：“我三岁在练剑，很可怜，你三岁在做什么？你三岁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到底是谁可怜了？！”

他什么文言啊、历史啊是不好，可是余芃芃的三岁对他来说并非过去的事情。水川动乱是连师尊都在关心的事。也正是因了这个契机，师尊才同他说了许多水川的旧事，他才知道如松烟斋这样的地方。

余芃芃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通过年龄攻击强辩：“你也好意思说自己三岁？你都活多少年了！”

“怎么不好意思，谁还不是第一次当人？”

*

午后，陈文忠罕见地邀两人到议事厅。自枯叶玄蛾一事后，他已经将余芃芃与罗布放任许多时日，就像他对待段方海与孟元白那样，连明面上关切的样子都不再摆。

厅内没有旁人，陈文忠在主座边背对着入口沉思。二人推开门扉的声音惊动了他，陈文忠转过身来仍是最初那副热络的样子，招呼着二人落座，像冷落的这段时日不曾发生过一般。

余芃芃许久没有近看过陈文忠了，他眼下青黑，恐怕近来常有失眠。

哪怕敬重的是罗布，陈文忠多少也搞清楚余芃芃才是做主的人，终于对着余芃芃提了一次问。

“不日便要到平州，两位有何安排呀？”

余芃芃随商队出行前未曾约定过护送的最终目的地，彼时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如今他提出这一问，无疑是要赶人了。

余芃芃倒不介意装傻听不懂言下之意，然而刚拌过嘴，罗布知道她坏心眼，已直接答了去：“劳累掌事挂心，我二人本就要在平州与诸位告别的。”

余芃芃轻哼一声，不够让陈文忠听见的程度。

罗布知道自己做法奏效，情绪更是高涨。

*《春江花月夜》唐·张若虚

T T紧急滑铲还好赶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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