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嫮生走进院子,抬高了声音问道:“鹏峻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鹏峻闻声转过身来,瞧见她之后,便朝着她走来,说道:“外面出大事情了!”
“外面?”秦嫮生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你是说盛国?”
他点头应道:“没错。我哥回来了,是他告诉我的。”
秦嫮生满脸疑惑,“林大哥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在矿区给衙门做事吗?怎么会突然回来跟你说外面的事?”
“我哥其实早就不在矿区当守卫了,现在负责外出接应流犯和奴隶。今天他突然回了家,而且还受了重伤!”林鹏峻满脸担忧。
“怎会受伤?!”
“这正是我要同你讲的事。朝廷居然在外面大肆宣扬,称我们这儿的人皆是野蛮之辈,把外面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全都归咎于我们!”
他满面愤恨,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官兵就以这个名义来打杀我们的人,我哥就是这样受的伤!本来他们还想跟着进一步深入此地的,不过被我哥他们甩掉了。”
秦嫮生听着,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满是疑惑。
这是大周朝廷的意思?还是背后另有其人在指使?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撕破脸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林大哥有没有说,朝廷这般行事的原因所在?”秦嫮生试探性地问道。
“听说是为了把这个地方收回去,掌管青纹石矿的事务。”
他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好像是以前知县大人隐瞒了矿区的真实情况,朝廷现在知晓了,欲收回,可大人却不肯放手!”
秦嫮生不禁联想到之前在面摊听到的话,原来那个人竟然猜对了!
“唉……恐怕马上就要乱起来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平日里去别的地方的时候,让你的未婚夫陪着你,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也好有个人保护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忧心忡忡。
说完正事之后,林鹏峻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而秦嫮生仍然沉浸在思考之中。
没一会儿,林鹏峻待不下去了,才开口说道:“我先走了,还得赶回去照顾我哥呢。”
秦嫮生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和他道别。
她回到田地里,继续移栽菜苗,就着陆绥安的归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太阳悄然落于地平线之下,亥时都快过了,他才赶着牛车回到家中。
陆绥安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瞧见了从卧房走出的秦嫮生。她迎上前,带着一丝焦急,问道:“你终于回来了!”
“你还没睡?那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他微笑着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在桌旁落了座。
“我就也有事和你商量,所以才没有睡下。”秦嫮生在他对面坐下,脸上透露出一丝凝重与认真。
陆绥安瞧着她那严肃的神情,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们……该不会是要说同一件事情吧?”
秦嫮生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你也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了?”
“没错。实际上,这个消息已经在县城里传开了,衙门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打算。”陆绥安点头应道。
“如此看来,那背后之人果真要有大动作了!只是,他们到底有何企图呢?”秦嫮生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
“今日我在街上看到官府押送了一大批所谓的流犯和奴隶前往矿区,人数众多。”
陆绥安并未立刻解答她的疑惑,而是从头讲起,“我发觉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流犯和奴隶,看起来倒像是普通百姓,而且大部分还是最近的伏县百姓。”
“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秦嫮生回应道。
他点了点头,“随后衙门传出消息,声称盛国朝廷不久后就会派兵剿杀他们以及此地的百姓,而他们打算全力抵抗。负责对外联络的衙差死了不少,其中崖口村的人最多。”
“那他们的家人岂不是会闹事?”
“所以现在县城里已经有些混乱了,除梁国人之外,其余百姓都在游街抗议,想要讨个公道。”陆绥安脸上浮现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
可是,秦嫮生仍旧觉得此事太过突兀:“可是,这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大家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呢?”
“衙门出示了大量确凿的证据,”陆绥安解释道,“包括这数月来朝廷对县衙的恐吓与威胁的记录,还有此地在外界的恶名,人证物证一样不少。想不信,也难呐。”
陆绥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拿起水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显然,他们早已筹谋多时,只是我的到来,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实行计划。”
“如此一来,大周国岂不是会大举派兵前来?白石县既无军队驻守,人手又严重不足,如何能够抵挡得住?”秦嫮生满心疑惑地问道。
陆绥安始终很平静,“若按照他们所述,大周国此举确实毫无胜算可言。除非,这一切不过是他们故意演给众人看的一场戏。”
然后他沉默不语,给秦嫮生留下思考的空间。过了一会儿,秦嫮生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次的冲突在外界肯定有不小的动静。如果要堂而皇之地做这件事,那么朝廷定是知晓的!”
陆绥安微微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据你之前所说,这里的人在外一直背负着蛮族的恶名。那么,背后之人很可能是以剿杀蛮族为借口,趁机抢了一批人进来挖矿,并将这个罪名嫁祸给蛮族。”
秦嫮生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此事,知县也能方便与外界往来,同时也为这里补充了劳动力。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引起此地百姓的强烈不满,为他们的后续行动提前安排好缘由。”
陆绥安脸上浮现出赞同的笑意,开口说道:“我所推测的也是这样。不过,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只要继续观察就好,没必要过于惊慌失措。”
秦嫮生点了点头,她也明白,就凭他们目前的力量,还做不了什么,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衙门肯定会有大的动作。我打算留在县城里,暂时就不回来了。”陆绥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接着,他又补充道:“不过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回来告知于你。”
秦嫮生觉得这样有利于及时了解衙门的动向,赞同道:“这样也好。”
随后,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想法,于是提议道:“我可以去街上摆摊售卖菜苗和菜种,以前我也时常这么做。街上人多嘴杂,消息流通快,说不定能打听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陆绥安闻言,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便点头应允:“嗯,此法可行。那明日我们一同进城。”
时辰已晚,二人便各自回屋歇息了。次日清晨,他们早早起身收拾妥当,便踏上了进城的路。
由于之前连下了几日大雪,此刻路上堆积了厚厚的积雪,牛车轮子不时打滑,行进颇为艰难。
为了安全考虑,他们不得不放慢前行的速度,最终抵达目的地的时间几乎比预期多花了一倍。
秦嫮生突然理解他昨日为什么回去得那么晚了。
陆绥安所租住的宅子很是宽敞,还带有后院,他们便将牛车停放在院中,随后徒步前往衙门。
路上,与他们同向的行人接连不断,似乎所有人的目的地都相同。
越接近衙门,人群就越发密集,行走间身体难免会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
直至望见那县衙的大门,秦嫮生才惊觉此处的百姓已多到无法计数,大家都拥堵在八字墙与照壁前,争相观看着告示。
几个阶梯之上,六名衙差一脸警惕地站在门口守卫着,目光如炬地盯着下方拥挤的人群,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而秦嫮生觉得自己这辈子,还从未在同一时间见过如此多的人。
然而,为了弄清告示的内容,她还是拉着杵着手杖的陆绥安,努力朝离得更近的照壁挤去。
虽然过程艰难,但他们不停地寻找着空隙,终于顺利地挤到了照壁前。
在身后人群的不断推搡下,他们匆匆浏览完照壁上的内容,强压下心中的思绪,又急忙转身挤向另外两面八字墙。
最终,花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将所有告示的内容看尽。随后,二人毫不犹豫地返回了租住的宅院。
秦嫮生先去烧了一壶茶。随后,他们坐在堂屋之中,手握着温热的茶杯,一边取暖,一边小口喝着。
秦嫮生开口,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们的机会似乎来了。”
告示内容繁多,但核心之处无非是白石县即将升格为白石府,随之而来的,是众多新增的官职,以及一支新组建的军队——黑营。
陆绥安的笑容逐渐放大,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声道:“我确实小看了那背后的势力,他们的野心,远不止青纹石矿那么简单。”
秦嫮生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缓缓说道:“他们似乎有意……自立为王?”
“而此地,无疑是起事的绝佳之地。封闭的地形易守难攻,百姓对外界一无所知,青年体质强健,加之产量惊人的青纹石矿……”
陆绥安的话语一顿,目光中闪烁着深思,“诸多有利条件齐聚一地,让人很难不心生异志,胜算之大,显而易见。”
“是啊,想要进入这片地域本就难,倘若背后之人刻意隐瞒真相并暗中阻挠,更是难如登天。”
秦嫮生想到大周国朝廷对此同样一无所知的情况,不禁感叹,“或许对方真的能够不折一兵一卒,便能顺利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