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小魔头 第19章 容陵

沧澜在临江城西南的街巷中显现身形。

方才在河水岸边的时候，他便觉察到临江城中有异样，但阿青正写着河灯里的愿望，他不想扫了小女孩的兴致，便以桃夭做借口，暂时离开。

想着快速找到那异样的源头，将其解决，再回去河边。

却不想实际的状况比预想要复杂许多。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妖灵”。

所谓妖灵，乃是妖死后不散的魂魄与意识凝聚而成，保留下来的东西，有着简单的意识和生前一部分的力量。

因为意识不完整，力量也不强大，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遭受到磨损，因此妖灵即便形成，也很难长久的留存下来，自然而然便消散了。

更别说凝出实体，招惹祸事。

但这只妖灵似乎十分不同。它不仅有着强大的力量，而且十分的聪明。

觉察到他靠近，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经翩然逃离。

沧澜只能顺着残存下来的妖灵气息，去那事发的地点查看。

事发的地点是一处僻静的街巷。空落落的街道，四下无人，仅一个中年男人昏迷在地上。

沧澜探查了他的脉息，发现性命尚且无忧，但是这人体内的精气却仿佛被吸走了般，十分虚弱，甚至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呼吸，而无法醒来。

他给这人灌注了些灵息，才将他唤醒。

但是醒来后，男人却什么也不记得，只说瞧见一个纯白色的影子从眼前飘过去，然后便失了意识。

这便也罢了，可男人听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知后，面色骤然惊恐起来。

沧澜觉察不对，几番追问，最后才得知这样的事情并非第一次了。

住在他们这一片区域的人，尤其是身体精壮的男人，每隔三五日便会有人遭逢这样的事情，而且时间大多在午夜。

今日他大着胆子，想着距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却不想也碰上了那白影子。

男人还说，所有碰上那白影子的人，都要在家里昏睡上十好几日，才能清醒过来。就算清醒过来，也会浑身没有力气，不能外出务工。

沧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以为只是偶然的一次，却不想竟然已经是常事……那些被吸取精气的男人多是城西劳作的贫苦人家，请不起也想不到去请能够帮忙解决它的道人，便使得她这样的行为维持日久，也没有被发现。

若不是今夜他就在城中，恐怕还不能觉察。

沧澜让这被妖灵袭击，吸取了精气的男人离开，借着从男人身上采集下来的一些妖灵灵息碎屑，反施追寻之术。

然而一路追寻着，却发现这妖灵的灵息碎屑一直蔓延到城外。

事情有些复杂，短暂时间内没办法追寻出结果，沧澜眉头紧皱，给桃夭传了讯。

桃花妖在临江山上化形也有千年，从年龄上来说也算这人间妖物的老祖宗了，对于追查同族的灵息十分擅长。

交给她，比沧澜自己花费功夫要迅速许多。

等到别了桃夭，再回去灯集上，时间已近午夜。街市上的人稀稀落落，不再似之前的拥挤，小摊小贩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沧澜感应了一下送给阿青的手绳，发现小女孩仍旧在放灯的河边，不由松了口气，却也加快了脚步。

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实在不短。

也不知道小丫头是不是等得着急，要同他生气。

沧澜赶到河边那棵柳树下，河边放灯的人已经差不多散了，只剩河面灯盏仍旧暖融融照映。

一团小小的身形靠在柳树边上，背对着街市，像是在看什么。

他忙赶过去。走得近了，却又有几分迟疑，放轻了步伐，缓声开口：“……阿青？”

小女孩没应，一动不动。

沧澜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去看她。小女孩正闭着眼睛，呼吸微微均匀，眼睫被河面波上烛火染得微亮，似乎因为等得太久，已然忍不住困倦而陷入睡梦。

“阿青。”沧澜轻晃她的肩膀，“醒醒，该回去了。”

小女孩被晃醒，迷迷糊糊的睁眼，神色有几分茫然。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以及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身体本能的贴靠过去：“阿瑶，抱……”

沧澜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女孩便已经整个儿揽住他脖颈，下颌搭在他的肩上。

……

原本回来的晚了，心底便有些歉疚，又听见她迷迷糊糊的喊“阿瑶”，沧澜叹了口气，将小女孩抱起来。

他抱着她，穿过喧嚷繁华落幕的街市，顺着这条漫长的河道，走回客栈去。

夜风微凉，卷起少年的发丝随风飘扬。在他未曾留意的地方，小女孩手指微蜷，将其中一缕悄然攥在手中。

·

将近天明的时候，沧澜收到了桃夭的传讯，说大概寻到那只妖灵的踪迹。

桃夭用的是“大概”，这让沧澜有些讶异。

他思衬片刻，去了隔壁客房，敲阿青的门。

小女孩睡得正香，完全不想起床，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不去”后，便没声儿了。

沧澜怕她压根没往脑子里面记，便留了张纸条，交给小二，要小二等阿青醒了给她。

交代过后，沧澜便往城外桃夭所给的地点而去。

那位置是城外空置的几间院落，院子是前朝战乱时候流民为了暂住草草修建起来的，后来太平之后，便被城中的乞丐占据着，一直也没有拆除，就这么保留下来。

沧澜先是将桃夭所给的位置周遭悉数检查过一遍，确实捕捉到零星的妖灵灵息。

而那灵息一路蔓延，果不其然延伸入那几间院落之中。

但是等到沧澜真正靠近院落查看的时候，却又捕捉不到半点儿与妖灵有关的存在。

……

如此，沧澜有些明白桃夭所说的“大概”是什么意思了。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那妖灵全然没有来过此处，他捕捉到的散碎灵息是那妖灵刻意留下来以掩人耳目，用作迷惑的。

其二，便是那妖灵就在这几间院落中，但是有十分擅长隐藏灵息的人在帮助它……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么便没有进去查看的必要，其中必然没有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

但若是第二种的话……

直接就这样进去查看更是不妥。

那人既然能够帮助这妖灵隐藏住灵息，必定也十分的警惕。若是没有合适的缘由，直接叩门询问，恐怕什么也不会得到。

他思衬着有没有什么可以悄无声息能够进去查探的办法，视线的余光处却瞥见两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左边是一身青白色道袍的小道士，右边则是穿着茶色衣衫的姑娘。两人抱着许多新鲜出炉的馒头包子，正有说有笑的从临江城中出来，往那几间被乞丐占据的院落走去。

·

阿青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小女孩困倦的揉揉眼睛，从床榻爬下来给自己穿好衣服，闭着眼睛散着头发去隔壁敲沧澜的房门。

正好路过的小二看到：“小姑娘，这位小郎君很早的时候便出门去了。”

阿青还没有完全清醒：“啊？”

小二端着盘盏飞快的下楼，取来沧澜临走前留下的那张纸条给阿青：“他说有事要出门，留了张纸条给你。”

阿青揉着眼睛缓了片刻，下楼往大堂去，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来，将沧澜留下的纸条展开来查看。

里面大概交代了一下昨夜他离开河边时候发生的事情，以及今早要去的地方和目的。

最后提醒她早晨要漱口净面之后才能吃早饭。如果想出门，可以让客栈的阿姐帮忙扎头发。

阿青抓了抓自己垂散下来，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拿着这张纸想要去找客栈的阿姐，还没离开桌子，就感觉有人影向她这边过来。

小女孩掀眼皮去看，墨衣墨发的青年十分自然的在对面落座。

青年的衣衫与昨日是不同的一件，衣上暗纹的绣线颜色由素银变为了暗红，发也不仅仅是玉簪绾着，而是有一只发冠拢束，看起来较昨日的闲适随意多了几分敛正。

“巧啊。”他提起桌面上的茶壶，十分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阿青：“……”

小女孩把沧澜留给她的纸条折好，装进口袋里，拍拍口袋转身要走。

容陵抬手以扇拦住她：“你这头发还没扎呢，往哪儿去？”

说着扇柄翻转，挑起阿青的一缕发。

发丝收拢束起，十分迅速的在她脑后化作两个花苞般的形状，两边还各自垂下来一缕编织精致的小辫子，以青绿色的丝带作结，上头坠着两颗银色小铃铛，刚好同她今日穿的衣裳相衬。

阿青皱了皱眉头，没再执意要走，重新坐了回去。

小女孩扯着其中一条小辫子，有几分好奇的将其缠绕在手指上，听那两颗铃铛叮叮铃铃的细碎声响：“你到底想做什么？”

“请你吃早饭。”容陵笑着收回折扇，盈盈道。

这家客栈的早饭很是不错，其中的小笼包阿青最喜欢。

白白软软的面皮，浸透了肉馅儿渗出来的油，一口咬下去，汁水丰富，口感鲜美。

如果蘸一点醋和辣椒，就更好了。

秉承着要把对面这家伙吃穷的架势，阿青一口气跟小二要了五笼包子，两颗茶叶蛋，还要了碗她早就想要尝试的鱼肉粥。

容陵面不改色的付了，捏着扇子十分好奇的打量她：“你这么小一个，吃得了这么多吗？”

“别管。”阿青一口塞一个包子进嘴巴里，“吃不了我让小二装进纸兜里，中午热了继续吃。”

“好好好。”容陵看她这副吝啬的模样，感到乐不可支。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去玩的地方？等吃完了早饭，我带你去。”

阿青咬着包子头也不抬：“昨晚灯会都逛遍了。我今天不去玩，我要去找阿瑶。”

“阿瑶？”容陵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就是那个同你一起的小子啊。容貌倒是不错……唔，你很喜欢他吗？”

青年手指抵在下颌，认真的思考起来：“那个小子的身份有些麻烦，他那师父实在不是个善茬。不过你若是喜欢得紧，我倒也可以替你想想办法……”

阿青很不满意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我和阿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没关系。”容陵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们俩的事儿我不管。不过你说今日要去找他……要不要我陪你一同去？”

阿青微微蹙眉。

容陵道：“我可以带你偷偷看他做什么，不被他发现哦。”

阿青将筷子上的半个包子咬下去，咀嚼着权衡比较了一下得失利益：“如果被发现了呢？”

容陵微微挑眉：“你想如何？”

“我不想让他看见你。”小女孩捧起面前的瓷碗喝粥。

容陵：“……”

他觉得这要求有几分没道理的蛮横。不过想想自己的目的，只要能达成，偶尔顺从一下这种没道理的蛮横要求也没什么。

“好。”他吟吟笑道，“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