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纱布一看,伤口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刀口处仅是用白布裹起,里面没有药粉!
这是怎么回事?
江稚鱼:“穆大夫今早没有给你换药?”
阿奴:“今早有个姑娘过来,说有大批伤员,我就让穆大夫把伤药给我,我自己伤药。”
江稚鱼:“所以你……是因为赶着去给我买衣服做饭才没有时间上药的?”
阿奴低着头,不置可否,江稚鱼更愧疚了,要不是她狗鼻子今天灵了,以他的性格,他就算血流干了也不会说吧!
她目光更加怜爱了,温声道:“你把药粉给我,我来给你换药。”
阿奴脸上表情不自然极了,他纠结了半天,才吞声道了:“小姐,您是金贵之人,照顾我……不妥。”
“没有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江稚鱼及时打断了他,“刚刚就跟你说了,咱俩都是爹生娘养的,并未高人一等的说法。”
“还有,以后叫我瑶瑶,再叫错我可要生气了!”
江稚鱼觉得,对付小可怜这种思想被荼毒已深的人,讲道理的效果远不及她支棱起来快。
“废话不多说了,药粉拿来!”
坐在面前的人低着头,我我我地说了几次,憋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什么。
江稚鱼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为难他了:“你这里没有药?”
阿奴点点头。
江稚鱼瞪大了眼睛:“那穆大夫不给你药?!”
不会吧!这么坏!
阿奴摇头。
等等,江稚鱼想来了,小可怜只身一人,先是在太守府当家奴,后是进了赌场当杀奴,他哪来的钱买衣服?
她想起来自己这身衣服。
虽然并非名贵料子,但也是要一笔钱。
该不会……
“你不会把要拿去卖了给我买的衣服吧?!”
阿奴低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才小声“嗯”了一下。
江稚鱼:……对不起穆大夫。
她惊呆了。
江稚鱼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嘴里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生气了吗?”
“没有。”
最后,她还是咽下了话锋,只憋出一个笑。
她叹了口气:“你等一下。”
之前她从赌场密林的密室拿的药她给穆大夫看过了,药都是好药,无毒,能用。
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从系统空间里把药拿出来了。
幸好她什么都喜欢收着备用,不然小可怜惨了。
长时间没有上药,加上他忙活了一上午,伤口还有些不用程度的撕裂,血肉的边缘都有些红肿,甚至隐隐还有些腐烂的臭味。
江稚鱼按照系统给的教程,先给他把伤口周边都清理了一下,越是盯着看,她就越感觉小可怜伤口可怜。
像是有人把她疼痛共享打开了。
傻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想想。
她皱着眉头,边清理边轻轻地吹,想减轻一点痛。
她抬头,眼前的人脸上并无表情,像是感受不到痛,反倒是她,龇牙咧嘴地跟他上药。
江稚鱼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讲出来,手心里又拿了一颗乐乐糖出来了。
粉色的,水蜜桃味儿。
——她刚刚拿药的时候从系统那里抢的。
“你要是痛,就喊出来,这颗是水蜜桃味儿的,刚刚我吃的那颗就是这个,吃点甜的,可以减少疼痛哦。”
“可好吃了,你试试!”
糖被丢进嘴里,熟悉的失控感又出现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阿奴嘴角上扬,脸上的伤疤被头发遮住,他真切道:“很好吃,谢谢瑶瑶。”
“不用客气!”江稚鱼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一些,“你这个伤口可千万不能进水啊,不然发炎了就很难处理了!”
这个世界没有抗生素,发炎了可能还会要了人命。
阿奴:“什么是……发炎?”
“啊,就是疮疡,痈疽引起的高热,很危险的。”
江稚鱼严肃脸:“所以,你今天绝对不可以干活了,必须静养,伤口不可以碰水!”
阿奴:“好。”
系统在耳边催着让她喝药,江稚鱼强行让阿奴上床休息一会才慢慢悠悠地去找炉子上温着的药汤。
他问过小可怜,穆大夫早上走得急,只留了药方和一些药材,三七也没有消息,江稚鱼和系统说好了,等三七她们一回来了解完情况就走。
这里毕竟不是范围内的剧情中心,不可控因素太多,万一有什么事,他那边也不好操作。
按照系统所说,他们公司就像是一个保险公司。他们负责保证剧情走在正常的剧情范围内,只负责此方世界剧情范围内的人物。他们公司有少数人物的权限,也就是说在剧情中心,一旦遇到了什么情况,系统还能应付一下。
炉火逐渐变旺,白色的烟气层层叠叠向上绕过屋顶。
江稚鱼坐在小板凳后面喝药,一碗乌黑乌黑的药汤被她忍着吃完。
系统不知道发了什么善心,在她蹲在走廊下“斯哈斯哈”乱叫的时候又给了她一颗乐乐糖。
【但是现在三七那边镖局的路走不通了,冀州那边的人也没了,我自己回去吗?】
系统:【……没别的镖局了吗?】
江稚鱼:【这边能走冀州那条线的很少,之前打听到了一个不经过皇城的,要绕很远的路,要多走一半的路。】
系统想了想:【还是走皇城那边吧,那边靠近剧情中心,要相对安全一些。】
【不过,安全问题确实难搞。】
正是乱世,边关和民间战事不断,各地都在一点点地脱离皇城的控制,他们积分功德值都不够,江稚鱼自己一个人走远路确实很危险。
江稚鱼:【那怎么办?】
系统:【要不然……咱去找男主?我们借着男主的势力回去,正好你也趁现在培养培养感觉,让他结局给你一个痛快的?】
江稚鱼:【滚蛋!】
系统趴在河边,边用头上五彩斑斓的角轻拱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边叹着气。
江稚鱼坐在笑小马扎上,无聊地用小木棍挑着砖缝里的泥土。
忽然地,她想到了什么,甩出了木棍,仰起头问道:
【哎,你昨天给我申请的积分和功德值怎么样了?】
系统眼神躲躲闪闪地:【没消息。】其实是消息一直发送失败,主系统真该修修了。
江稚鱼:【那怎么办啊!】
她也跟着叹口气,又趴下去拿着小木棍挑砖缝。
【哎!宝哥!我有个主意!】
小木棍又一次被她丢了出去。
【我们要不带上那个小可怜!】
系统:【小可怜谁?】
江稚鱼:【阿奴啊!你看啊,他在镖局这么久了,在赌场那种地方还能待这么久,武力值肯定不低啊!】
【况且你也看见了,咱跟人家认识这么久了,他真就是个被封建社会奴隶制荼毒的老实人而已!】
系统停止拱花,想了一下,还是犹豫道:【毕竟是个陌生人……】
江稚鱼:【你就说这孩子老实不老实,孩子太可怜了,我把他带走也算是行善积德,你天道爸爸会保佑我的,我保证,把他带到皇城附近就把他安顿好,以后再也不见了!】
【更何况,我们在路上,有个武力值高的不是更安全吗?】
江稚鱼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他多么可怜的身世,又说他多么纯良的内心。系统对这个人观感不好,但又不得不承认,带上他确实是目前的最优解。
【行,他要是愿意,你就带上他!】到时候他死死地盯着他就行了。
江稚鱼:【宝哥爱你哟!】
系统:【滚蛋!】
……日头又升起了几分,水汽在直直地往上冒,土地的颜色逐渐变浅。
那边小可怜刚刚睡下,江稚鱼坐着也无聊,就打算去街上转转。昨晚太守横死,她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顺便买点出行的东西。
回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三七的院子就在万户巷。出了门,街上早已不像她第一次来时那样热闹,人很少,不时有几队穿着盔甲的官兵在街上搜寻着。
街上许多店铺都没有开门。
从城门一直到城内,都处于戒备状态。
她四处逛了逛,买了两身衣服,又给阿奴带了两件换洗衣服。等到回了万户巷,卖混沌的那个大娘也出摊了。
今天摊子上人不多,江稚鱼点了碗混沌就和大娘聊了起来。
江稚鱼好奇道:“大娘,今天这些官兵是在搜查刺客的吗?”
那群官兵还在一家一家地搜着,从街巷里抓了不少的老少压在路上走。
等到他们从摊前离开,大娘才凑过来说:“姑娘,你没看告示啊?皇城穿了旨,太守通敌叛国,要满门抄斩!”
江稚鱼:?
这又是什么进展?
“谁知道旨刚下来了,太守先被人杀了。”
“有许多刚送来的胡姬和奴婢得了消息都趁乱跑了,现在那皇城来的人带着人在一家一家地搜呢?”
江稚鱼喝着馄饨汤,突然想到什么,随即瞪大了眼睛:“满门抄斩?!”
端木伶还在太守府里,那她不会也在满门的队列里吧?
“那些胡姬不是要送去皇城的吗?她们也要被斩啊?”
大娘摇摇头,小声道:“这谁能知道,可能那胡姬就是通敌的呢?”
江稚鱼:“告示说什么时候开始斩了吗?”
大娘:“后日,今天人都还囚在太守府呢!”
江稚鱼:“皇城来的旨上就只通敌一个罪名吗?”
大娘:“是只有这个,我特意去看过了,不会记错的!”
江稚鱼心里想着事,又装着不在意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大娘,说道:“但是我听人说,这太守之前还倒卖过人口,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个被抓的!就想看看他没有姑娘被找回来了。”
大娘说到这个脸上带了些惋惜:“我跟你说,前些时丢的姑娘是都回来了,你是不知道,本来那些个爹娘欢欢喜喜地去接人,结果回来的是个尸体!”
“那惨的呀!”
本来听见人都回来了,江稚鱼心里还松了一口气,现在听见后面的,她心里猛地向下坠了一下,脸色刹地一下白了。
她明明给陆离和三七都指了路,为什么还是出事了。
那陆离岂不是……
“大娘,那这些姑娘是谁带回来的?”
大娘:“皇城来的那个官啊!被一个姑娘带回来的!听说她也是个官小姐呢!你是没看见,今个一早,大家都去府衙认人,那个血水流的哦,造孽的啊!”
碗里的馄饨飘着香,她却有一种嚼不动的恶心感,只一勺勺地喝着汤,后面大娘说了什么她听不太清,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姑娘!姑娘!姑娘!?”
江稚鱼猛然回神啊了一声:“大娘。”
大娘:“你这孩子,刚刚像是失了魂一般,吓死大娘了!”
江稚鱼挤出一抹笑:“没事没事,就是没想到一晚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有些意外罢了。”
大娘:“你刚刚说是太守抓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就算是他,皇城已经给他定了罪,也没有区别了。”
江稚鱼:“这怎么能没有区别呢?万一他背后还有人呢,就不查了吗?”
大娘叹口气:“这世道太乱了,人命不值钱的,更何况是那些平常人家的姑娘。”
“要不是这通敌的罪名揭了出来,就算是知道这些人是他害得又能怎么样?传不到皇城去的,更不说他后面更高的贵人了!”
江稚鱼紧了紧手指,碗里的馄饨吃不下去了。
她勉强笑着结了账,就往府衙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