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精神病患 第5章 超市

雪粒子落得有些大了。

池安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顶着风雪出了门。

她打算去街尾的超市。

池安想着既然决定了要养着那孩子，那就得好好地养。

总得添置一些日常用品吧。

十九之前身上穿着的脏衣服泡在水里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池安打算丢洗衣机的时候发现那些衣服实在是太脏太破，要是真丢到洗衣机里搅两圈怕是要变成碎布头了，于是就在上班路上顺带着扔了出去。

池安身高一米七五，南方人中少有的大骨架，瘸着腿的十九站起来比她矮了半个脑袋，估摸着也就一米六多，身上有没有二两肉，干干瘦瘦的，像是身体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初中生。

想起十九那瘦尖脸上的大眼睛。

池安觉得这里的风要是再大一点，都能把她连骨头带人都给吹走喽。

这个时间点虽然不算太晚，但是天黑的早，镇上买衣服的服装店都关门了，只有超市的营业时间要晚一点。

池安掀开厚重的布帘进了超市大门。

从老旧泛黄的地砖大概可以看出这家超市的年头不小。

“姐，卖衣服在哪里？”

池安拉着售货员大姐问路。

售货员大姐随手一指：“从这边的楼梯走，上二楼就是了。”

服装区被摆在超市二楼的角落，用几根铁架子临时隔出区域，衣服都挂在货架上，密密麻麻地排着，从保暖内衣、羽绒服到袜子手套一应俱全，几乎都是深沉的配色，中间还夹着几件印着大红花的家居服。

一眼看过去，是非常朴实的乡土风情。

塑料模特大多是泛黄的，站姿歪歪斜斜，大多数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模特身上穿着的都是羽绒服或保暖套装，脖子上挂着纸板价签，用红笔写着“清仓”“买一送一”或“特价39.9元”。

这地方虽然工资低得可怕，但还好物价也是很低的。

灯光不算明亮，稍微有些冷清。

空气中混杂着洗衣粉、塑料袋和新棉衣的味道，有点杂乱，却不刺鼻。

这里的衣服看起来不太适合年轻小姑娘穿。

要不然等网购？但这地方要等快递到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更麻烦的是，最近的快递站还在隔壁镇……

池安犹豫地在里面转着圈，遇到几个阿姨蹲在货架前摸着绒裤的料子，嘴里小声念叨：“这厚不厚啊？穿着冷不冷？”

二楼的售货员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阿姨，她原本是倚在墙边磕着瓜子，大概是看到池安在衣服堆里一直转圈，这位阿姨终于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工作职责，在磕完了手里的瓜子之后冲着池安大声问道：“小姑娘，你要买什么样的？找着没？找不着姨给你找。”

“嗯，不是给我买……”池安想了一下要如何表述：“……是给我妹妹买的。”

妹妹。

身为独身子女的池安把这个称呼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怪异。

“哦，妹妹啊，你妹妹几岁了？多高多重？”

“十八岁。”

“但她长得比较小……”

池安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售货员阿姨，抬手在自己脑袋边比划了一下：“她大概这么高，很瘦很瘦……”

“哟，那是不高咧。”售货员阿姨问：“多瘦？”

“……可能不到九十斤？”池安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消瘦的小身板。

“啊，这样啊，那这里没有合适她的了，你得去那个区域……”售货员阿姨示意池安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哪？”池安迷茫地转头。

“算了，我带你过去吧。”售货员阿姨走的时候还跟那几个选衣服的阿姨嘱咐道：“你们几个选归选，别把标签给扯了，老板查到了要扣我工资的！”

几个选衣服的阿姨低着脑袋互相看了一眼，只当没听见，又继续在衣服堆里挑拣。

看见售货阿姨瞪着眼睛嘴巴动了两下没出声，池安无措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

虽然池安没看懂这位阿姨刚刚的唇语，但感觉像是……在骂人？

“喽，这里的尺码应该是合适的。”

在拐了两道弯之后，售货员阿姨把池安带到了地方就匆匆折了回去。

阿姨消失，池安抬头。

眼前的泡沫板子上用红色胶带贴着两个字——童装。

额……

行吧，童装就童装吧。

池安拿着一套美羊羊保暖衣在自己的身上比了比。

这裤子怎么这么长？

池安翻看了标签。

标签上面写着：大码，适用于12~14周岁儿童。

南北方的地域差异显然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池安：“……”

看来得换中码的……

确定了尺码，池安迅速买好了衣服，贴身衣物和袜子也都买了一些。

现在的冰箱应该空了，不过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今天早晨池安在出门之前把十九叫起来吃早餐，顺带嘱咐她冰箱里还有可以直接吃得面包和牛奶。

得买一些菜，最好是放的住的。

池安忽然想到那孩子一直呆在医院里，几乎是没与外界接触过，那种地方的餐食应该都是定点发放的吧。

猜想十九应该不会做饭。

于是池安又买了一些速冻食品。

回家得教一下十九才行。

虽然池安自己做饭很难吃，但煮个饺子下个面什么的还是会的，不至远在他乡于把自己给饿死。

池安想，在这个冬季结束之前，她得教会十九独立生活并且还要教会她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才行。

毕竟真实的人类社会，在事实上和远古森林没有太大的区别，作为位于食物链底端的弱小生物不仅一整天都在为食物所奔波，还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黑暗中暗藏着的危机，也许在下一个转身就要落入有着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变成别人果腹的食物。

夜风裹着寒气钻进脖子里，街灯昏黄，雪已经停了下来，路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脚感很好，像踩在一层轻轻的碎棉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柔软中带着一点微微的脆响。

走在回家的路上，池安又想起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这个叫十九的小家伙是个像兔子一样的孩子。

也许有一天这只小兔子会落入虎口也不一定。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就要到家的时候，池安远远便看见有一辆推着的小车停在路边，铁皮炉子上冒着热气。

还有两三个人围着这小车。

等靠近了，一股甜糯的焦香混着炭火味扑面而来。

好香……

池安闻到这味道就知道了。

是卖板栗的出摊了。

车头支着一盏旧灯泡，黄光下，热气腾腾地往上冒，车主穿着厚棉衣，戴着棉帽子，满脸被火光映得通红，一边翻炒，一边用勺子敲着炉壁，“咚咚”作响。

铁锅里板栗在黑色的沙子里翻滚着，壳子炸开了口，露出一线金黄，油亮亮地吸着热气，栗香馥郁。

拿不下了……

提着大包小包的池安本来是有些犹豫的。

“美女，要板栗不，还要两分钟就好了。”眼尖的摊贩大叔看到了驻足观望的池安。

他这一问，本来还在犹豫着的池安下意识地搭了话茬。

“怎么卖的？”

“八块钱一份！要不，要我这就给你秤！”摊贩大叔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显然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顾客。

“……那来一份吧。”

算了，拿板栗回家喂兔子去。

池安提着大包小包爬上了五楼。

每爬一次楼梯，池安都要都要在心里骂一下当初匆匆忙忙签下租房合同的自己。

怎么就不能多看看！非要挑一个五楼！

每当这个瞬间池安就会全然忘了当初她是看中了这地方阳光好又透气还没有邻居。

“呼……”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池安站在家门口喘着粗气，口鼻一起喷出的白烟让池安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变异的恐龙。

东西太重勒得手有点疼，池安甩了甩有点麻木的手掌之后，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算开门。

就在钥匙即将对准钥匙孔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后探出了十九的小脑袋瓜。

她软软地喊道：“姐姐。”

池安愣了一下，随即告诫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要是坏人的话……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没有警惕心怎么能行！

想到这里池安皱起了眉。

十九似乎很会察言观色，看着池安变得严肃的脸色，她立即解释道：“没有乱开门，我知道是姐姐回来了？”

池安有点不信：“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而不是别人？”

“有声音。”

“灯亮了。”

十九又指了指门口亮起的感应灯，又说道：“我看了门上的小洞。”

门上的小洞？

池安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是门上的猫眼。

意料之外的警觉……是因为在外面流浪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吗？

“你做得很好，”池安的神情温柔下来，她抬手摸了摸十九的乌黑的发顶：“以后也要这样，除了我之外不可以给任何人开门，十九可以做到吗？”

“可以的，十九可以做得到。”十九眨着黑溜溜眼珠子点头。

池安看着乖巧的十九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欣慰起来了。

“快进去吧，门口很冷。”

池安急着把人往屋里赶。

“可是……”十九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那一堆东西上。

池安看懂了她肢体动作想要表达的含义。

显然是小瘸子想要帮忙提东西。

池安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袋板栗丢给十九：“快进去，不要挡着门口。”

十九拿着板栗听话地扶着墙往里面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