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带着草帽的中年大叔走在街上,手按住草帽挡着他大半张脸,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眼神中带着警惕。
他踏进一个医馆,报上草药名,焦急等待着。
这时候医馆进了好几个人,大叔有些急,催促大夫,“快点”。
听着对方不耐的语气,钟鱼本来麻溜的动作顿了顿,无语嘀咕,“赶着救命呢,催催催,都催了不下十次了”。
将草药打包好,递给大叔,“你的药”。
那大叔随手将银子扔到柜台上,头也不回跑了。
“真没素质”钟鱼吐槽。
一旁的曲有道旁观了这一幕,小声道:“这家伙行色匆匆,又将自己裹得这般严实,定是在躲什么人,而且他会点功夫”。
钟鱼“喔”了一声,没什么兴趣,继续忙自己的事,显然不想同曲有道多说什么。
“我说你小子,至于这般记仇吗,不就骗了你几个月,帮我端茶倒水”曲有道无奈。
钟鱼不语,只是一味打包药材。
那个奇怪的大叔走出医馆时,恰好与一少年擦身而过。
少年侧身是看到了大叔脸上的刀疤,盯着着那大叔的背影若有所思。
萧淮进了医馆,半张脸带着面具,声音低低的,“要一瓶金疮药”。
“等着”钟鱼忙了半天,累得头都不想抬,都没看少年一眼,转身去拿药。
曲有道注意到了这个有气势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
“三百文”钟鱼将金疮药放在桌上。
少年将铜钱放在桌上,感受到曲有道探究的视线,面色不变,转身离去。
曲有道看着转身的少年,注意到他的身形,心下有些猜测,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着萧淮进了个小巷,在转角处时,萧淮突然消失。
下一瞬,萧淮从天而降,一掌打向曲有道的背。
曲有道哪有那么简单被偷袭,弯下腰翻了个跟斗躲了过去,同萧淮厮打在一起。
这招数,有些熟悉,曲有道皱眉。
他伸出手掌,被萧淮堪堪躲过,他脸上的面具也被打了下来。
“是你”曲有道诧异,停下动作。
萧淮迅速将面具带上,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眼底似带着些不甘。
“臭小子,你和我有仇吗,一见面就和我打”曲有道无语。
察觉到少年不甘的情绪,他心中有个猜想,“你不会因为是想打赢我吧”。
对方没说话,但曲有道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
沉默半响,曲有道想起正事,“那夜弄我的人是你吧,那些人想抓你,结果误会我是你”。
萧淮继续沉默,曲有道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那些人是知府的,其中一个武功极高,派他来抓你,想是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这几日知府的人没查你,你猜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将派来的人杀了,他们怕我,若我告诉他们,那人是你,你猜会如何”
话一说出口,萧淮抬眼盯着他,眸色加深。
“你看我干甚,看我你就能打过我?”曲有道一脸欠揍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少年启唇。
“我不想要什么”曲有道知道自己目的达成,脸上有了笑意,故作熟捻地搭上少年的肩,“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萧淮低下一边的肩膀,让曲有道的手滑落,后退一步,“说”。
“你师承何处”
这个问题曲有道自从第一次在医馆房梁上同萧淮打了一架便想问了。
此子招式狠辣,又非常杂乱,内力却有些浅薄,同他过招时会感受到紊乱的气流。
这江湖之中,他也没见过少年的招式,故生好奇。
“没有师父”
“没有师父?”曲有道惊异,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毕竟这小少年年纪不大,招式却很熟练,像是用过无数次,一般情况下,他应该有师父指导,日夜不停地练。
不过这也说明了为何少年内力浅薄,那是因为压根无人教他,那点内力莫不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吧。
萧淮扯了扯嘴角,他自五岁起便开始被追杀,一直逃亡,那些人,都是冲着他命来的。
那些狠辣的招式,从前都是用来杀他的。
后来,被他反杀罢了。
失神间,曲有道不知何时靠近,手指搭上萧淮的脉搏,又迅速往少年身上几个穴位点了点。
萧淮抬手挡了挡,又同曲有道过上几招,最后以曲有道后退几步打止。
“可惜,太可惜了”曲有道把了萧淮的脉,感受到少年经脉的奇异,一脸惋惜。
莫名其妙。
萧淮心中腹议,扭头就走。
“诶,你别走啊”曲有道想拦住少年。
不过另一道声音让他止住话头,“曲叔,你怎么在这”。
“颂安啊,几日不见,长高了不少”曲有道笑嘻嘻道,一脸慈祥。
颜颂安嘴角抽了抽,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几天就长高了,玩呢。
刚才她路过巷口,听见其中的动静,但她对这种巷子着实有些阴影,本想径直离开。
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还是探头看了,就见巷子里站在两人,气氛古怪站在那。
刚巧萧淮转身,同她对视上了。
他带着面具,不过颜颂安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几息时间,颜颂安主动错开视线,叫了少年身后的曲有道。
本来准备离开的少年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看着走近的颜颂安。
“我......我在这同这小子切磋武功呢”曲有道打哈哈。
这这破旧狭窄的巷子里切磋武艺,脑子没问题吧。
颜颂安一脸狐疑地看着二人。
“我还有事,先走了”
曲有道自知自己说的话乱七八糟,眼下也不是同少年说话的时候,寻了借口便离开了。
莫名其妙。
颜颂安嘀咕。
一旁的少年提步,也准备离开。
“阿生”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让萧淮背脊一僵,缓缓转身,垂头看着她,回了句,“嗯”。
“我想同你说些话,可以吗”颜颂安眸色认真,小心问他。
“……”
半晌,他轻声说:“好”。
颜颂安带萧淮去了个做吃食的小摊,这里的百果酒酿圆子很好吃,她总来这吃。
快入秋了,小摊来的人很少。
摊贩老板将吃食端来,见是颜颂安,热情招呼:“颂安啊,又来吃百果酒酿圆子了,你年纪小,这东西甜,吃多了别牙疼”。
“知道啦,这不李叔你做的太好吃了嘛,可千万别同我舅母告状,她铁定说我”颜颂安故作可怜,求饶道。
“好好好”摊贩老板笑弯了眼,注意到她前边坐着的少年,好奇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颜颂安介绍道。
此时萧淮已揭下面具,他转过头,礼貌性同摊贩老板点了个头。
摊贩老板同少年对视上,注意到他脸上的疤痕,没说什么,但脸色变了变,眼神有些不自在,勉强扯出一丝笑。
萧淮喝了口茶,面色不变,显然,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这张脸,走到哪都被人嫌弃,也只有颂安说好看了。
颜颂安将摊贩老板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垂头吃了口圆子,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闷。
这几日,她时不时想起阿生,她也不知道为何,看到他那双眼睛,总会想起在医馆那日他那恐怖的眼神。
让人害怕。
若换个不雅的形容的话,就像被狗咬了一口后,看到凶狗就怕。
可,阿生似乎同那凶狗完全不一样。
见颜颂安一直拿勺子在碗里打转,想是走神了,萧淮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终于抬眼,开口问他:“阿生,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
“你骗我”
“嗯”
少年耿直的话让颜颂安一瞬间卡壳,胡说八道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为什么”颜颂安盯着少年的眼睛,心想不应该是她躲着他吗,怎么反过来了,她很吓人吗。
“我怕你怕我”
“额......”这话让颜颂安不知道怎么接。
对啊,是她先躲着他的,那日,他定是发现自己看见他就跑,才会有此想法。
不知为何,颜颂安心里升起一股愧疚,看着眼前乖觉的少年,如今的他,同那个小乞丐,真的,完全不一样。
“其实我不怕你”颜颂安声音有些闷闷的。
“真的?”少年的眸子微亮。
怎么有点像小狗,颜颂安想。
感觉哪里不对,颜颂安反应过来,“所以你还记得你掐我脖子”。
少年一脸歉意,“我不是有意的”。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掐死我”颜颂安的语气满是控诉。
谁懂差点被人掐死,窒息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突然想起前几日那个被大黄追着咬了一口的梦。
眼前的阿生,眉眼耷拉着,一脸乖巧,眼中带着歉意,有点像后来亲切蹭她的大黄。
没有丝毫攻击性
看着小姑娘低着头,手无意识地敲着碗,萧淮垂眸,掩下眼底的阴霾,她,还是怕他,还如此警惕。
然后,他抬眼,眼中突然多了丝委屈,声音低低的,“我是被人拐卖至此的,好不容易逃出来,害怕有人杀我,对人很是警惕,那日,我脑子模糊,掐你是我下意识的举动,我以为,有人要杀我,我不是有意的”。
听着少年的解释,颜颂安愣住,她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经历这么惨。
突然想到那日少年倒在地上的身影,小鱼说他许久为未进食,身上有很多伤,经历这么多,换她她比他还警惕。
她忍不住问:“那你怎么活下来的,现在......靠什么维持生计”。
“先前被你救下,伤好一些,在孙府做工,如今......”
少年的话没说完,颜颂安自动脑补了很多,他现在定是无处可去,他帮他们逃出孙府,后来为了救了她还将孙府的侍卫打晕,定是不能待在孙府了。
一瞬间,少年在颜颂安心中的形象就像那些被人贩子拐卖干苦工的孩子,同情心瞬间泛滥。
她就仅仅将他带去医馆,被他吓到后不敢见他,但他一点都不介意,还总是暗地里帮她。
就因为知道她害怕他,即使帮了她也不出面,一直躲着。
阿生经历这么多,会不会自卑敏感什么的,那日她还躲着她,他会不会想很多。
她,真该死啊。
颜颂安咬唇,眼底满是自责,丝毫没看见少年得逞的眼神。
她真心软,萧淮想,记性也不好。
一时间,少年命运多舛,凄惨可怜的形象印在颜颂安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二人相坐无言,一个低头自责,另一个则乖巧看着对方。
萧淮没说话,耐心等出声。
桌上的热气快消散时,小姑娘出了声。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看着少年,“之前对你多有误会,是我太担心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怕你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该感谢你的,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会帮你的”。
“好”萧淮轻笑,乖乖应声。
见对方笑了,颜颂安也放下心来,弯了弯眼,“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萧淮端起碗,喝了口,甜意荡漾在口腔,他顿了顿,还是将它喝完了。
待二人将酒酿圆子吃完,颜颂安准备付银子时,萧淮提前一步将铜钱放在桌上。
颜颂安没同他抢,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食盒,“我还有事要走了,我们……”。
说还没说完,她想起唐墨应是认识萧淮的,毕竟那日是他们一同逃出去的,也算患难与共了。
况且唐墨还提到过自己有话没问阿生,刚好带阿生去。
“阿生,我要去寻唐墨,你去吗”颜颂安看着萧淮,解释道:“唐墨就是那日在孙府和我救表哥的那个少年”。
“去”
其实没多想去,那人武功一般,无聊的很。
不过小姑娘问了,他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