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问剑孤高》
何处拭孤鞘?万里滔滔。
江湖夜雨十年潮。
且欲拔剑向天啸,又恐震琼霄。
英雄古寂寥,剑引知交。
千杯未平意难销。
快意邪魔一剑扫,浪斩惊涛!
鸿蒙初辟,三千世界,无边浩瀚。
玄黄小世界。
碧云山庄。
噼里啪啦……
夏天傍晚,大雨下得滂沱,沿着屋檐滑落,砸在墙角的水瓮上。
迷蒙中,濯长秀听得隔壁几声犬吠。
他午后用了饭,一觉睡到傍晚,还是困得不行,懒懒的窝在竹摇椅上,不愿起身。
雨水打进门框,掺杂着泥土的味道,还有一点栀子花香。
七岁的濯长秀,白净的小脸上,圆圆的大眼睛清澈透明。
他手中转动着一只草编的小老虎。小老虎耳朵都磨没了,尾巴也断了一截。
傍晚了,娘亲会做些什么好吃的呢?
濯长秀撑起一把小竹伞,起身向外走去。
拐过栽满芍药花的院子,跳过石磨台,绕过幼时常骑的木马,来到膳房外。
隔着房门,能听到里面洗碗筷的叮咣作响,随之一股灵草糕的香气扑鼻而来。
濯长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欢喜起来,“娘亲!”
“怎么了?”房内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做的灵草糕吗?”濯长秀问道。
“嗯,下着雨过来做什么,伙房乱,回去。”女子轻声责备道。
濯长秀捏着草老虎,撅起小嘴,委屈地说道,“草老虎坏了……”
“这么个破玩意,都玩了快两年了,坏了就扔了吧。”女子有些不耐烦。
“不,这是年糕哥哥给我做的。”濯长秀紧紧攥着小老虎,微微低下头。
年糕比他大四岁,是他表哥。
年糕长得好看极了,四邻八乡都说他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子。
他总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抱着濯长秀,低头逗他玩。性情也是温润如水,从没大声说过一句话。
可两年前,年糕突然离开了,说是想去学仙法。
离开前,他给濯长秀折了一箩筐的草老虎,告诉他,如果想哥哥了,就往后山桃花溪里放一只,小老虎会顺着水流,捎上话,哥哥就能听到了。
两年过去了,濯长秀想年糕想得紧,经常上午往溪水里放一只草老虎,下午往溪水里放一只,不停说着思念的话,以为这样年糕就能快些回来了。
可年糕一次也没回来。
草老虎也只剩下一只了。
濯长秀推开膳房门,走到屋里,看着母亲忙活着做饭,小心翼翼地问,“娘亲,年糕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他问过很多次,都把娘亲问烦了。可明知道又要挨一顿吼,他还是想问。
他真的太想年糕哥哥了。
濯长秀母亲名叫顾池盈,她捏着湿布,去掀蒸笼盖子,热气瞬间弥漫整个屋子,“不知道,别再问了。”
盖子掀开的瞬间,浓郁的面香裹挟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濯长秀仍不死心,继续追问,“年糕哥哥去哪里了?我好想他……”
顾池盈拨弄着热乎乎的灵草糕,头也不回,“死了。”
“啊?”濯长秀惊讶道。
“别再提他那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老娘白养他了十年……”顾池盈愤懑的唠叨着,拎起一块糕,放盘子里。
然后,她将盘子往案台边上一搁,叮嘱道,“晾一晾吃,烫。”
濯长秀踮起脚,将草老虎轻轻放在案台边,又小心翼翼用拇指和食指掐起一粒灵草糕边沿,放舌尖上。
刹那间,满口清香,他忍不住赞叹,“好吃。”
顾池盈微笑叮嘱,“别吃太多,一会儿还有晚饭呢。”
正说着,前厅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若天崩地裂,整个院落都剧烈的震颤起来。
屋内的桌椅瞬间被巨大元气波浪掀翻,锅碗瓢盆叮咣摔碎,笼屉也掉落下来,新蒸的灵草糕滚落一地,沾满了泥土。
濯长秀一惊,心疼得要去拾。
顾池盈将他一把拦住,凝神静气,似乎在用神识探查外界的动静。
外面又是一阵轰鸣,地动山摇。紧接着,只听得成片房梁轰然坍塌,厮杀声、呼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由远及近。
有人高声喊道,“宗主有令,全庄上下,一个不留!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叫濯长秀的孩子!”
“嘿嘿,这回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又有人肉吃啦!”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砍杀声和狂笑声,刀剑相击声此起彼伏。锋利的刀刃轻易劈断石桌石椅,强盛的法光震得墙壁纷纷坍塌。
这群人如恶狼般,一边疯狂杀戮,一边四处搜刮掠夺。
碧云山庄不过是一个小修真世家,一直以来,与世无争,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然而,今日却突遭此劫难。
究竟是何人,要活捉濯长秀?
正惊疑间,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从前院冲了过来。
他重重跌落在门框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说,“夫人,他们指名要抓小少爷……”
顾池盈急忙将他扶起,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侍从喘着粗气,艰难地说,“他们说,要活取龙髓!……”
“啊!”顾池盈脸上瞬间浮现震惊神色。
上古时期,龙凤大战,两族元气大伤,各退居一旁休养生息。
历经岁月沧桑,如今龙族已无后裔,仅有少量带有龙裔血脉的妖族或人族,隐藏残存于世。
濯家祖上曾有一丝妖祖血脉,因年代已久,历经多代繁衍,血脉早已稀释殆尽。
偶有龙髓玉体显世,只是万年难出一具。
这种体质本身并无特殊之处,却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视为天材地宝,用来炼制法器。
濯长秀,正是天生龙髓玉体。尽管被父母一直小心翼翼的掩护,可还是被人探知了这个秘密。
被活取龙髓,需得受尽七七四十九日折磨,最终痛苦而死。其过程之残忍,令人发指。
眼下,当务之急是保护濯长秀逃脱。
“非冲呢?”顾池盈急切问道。
濯非冲是濯长秀的父亲,修为达到金丹期,也是碧云山庄的庄主。
“来人修为高深莫测,庄主抵挡不住,已经陨落了……”
话刚艰难说完,侍卫头一歪,倒在门框上,没了气息。
“袁叔叔!”濯长秀想要去扶,却被女子拦住。
顾池盈怔了片刻,泪水夺眶而出,“非冲,非冲死了……”
“轰!”又一片墙体垮塌,火势冲天而起,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
几名黑衣魔修如恶鬼般蹿出,面相一个比一个可怖,凶狠的向母子二人扑来。
顾池盈神色一凛,迅速持剑反击。她与魔修们拼杀数招,将几人砍翻在地。可她自己也身受重伤,腹部中剑,鲜血横流。
顾池盈不容多想,匆忙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胡乱裹住腹部,将流出的血肉塞了回去。
随后,她一把捞起濯长秀,跌跌撞撞地便向后山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