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魂的胆子向来很大,又出奇得小。
大到能对他锲而不舍地说漂亮和喜欢,小到这心思一摆到台面上就吓得什么似的。
他又不是没听过,寄在指骨里那些日子,小生魂在他背后有多肆无忌惮,他又不是不知道。
哼……
池琅的视线落在颌骨边,骨头应该是不会笑的,但他怎么感觉脏东西……在笑?
谢沉渊眼神一肃,按下微微勾起的唇角,很快故技重施,伸手在池琅额头点了一下,让他瞬间睡了过去。
又喂完一次鬼头花,还差一次便好了。
谢沉渊收回手指,这次声音也带上了一种矜傲轻快的腔调。
他侧目看着睡过去的小生魂,慢条斯理道:
“怎么,胆大包天的话当着面说了这么多,还怕我听见?”
想想敲了敲池琅的额头,在他听不见中带着点安慰道:
“偷听你的做什么。”
.
第二天脏东西依旧把池琅送到云清让那就走了。
今天池琅根本不想废话,随便唠了两句就跑到空地去。
留音珠不在,他没法联系糖片,好在糖片一直在附近,一等他出来就从石头后面冒出来。
池琅几乎立刻把它那颗留音珠要了过来,捏在手里敲敲敲。
昨晚最让他紧张的事,留音珠的声音漏出来还在其次,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其实是,自己绝对没有拿错珠子,为什么糖片这颗珠子里的录音会跑到他那里去。
“糖片,”他一边敲一边确认,“昨天我还给你的珠子,就是你给我的那颗,同一颗,没有搞混对不对?”
糖片在旁边哗啦啦啦地卷着纸边,对呀对呀。
池琅自言自语:“没错,我那颗挂断之后就放在腰带里了,后面都没碰过。”
那怎么会……
池琅灵力轻轻探入留音珠,然后他的眼睛睁大了——
这颗珠子里面怎么也还有录音,不是删干净了嘛!
他左看右看,又跑远了一点,才小心翼翼地敲敲留音珠。
池琅脸上写满了疑惑,完全想不到这段录音从何而来,直到他听见——
“糖片?”
“糖片我没事,现在回到了新基地,骨头也在,你就好好找地方躲着,我明天还会去那的。”
“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弄死脏东西回去接你啦!”
池琅:“!!!”
完啦完啦完啦,这段录音不是删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留音珠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池琅急急忙忙跳起来,裹在灵气下面的脸皱成一团。
“糖片!糖片!糖片!”
他接连叫了三声,下意识想把留音珠藏到糖片里面去,原地转了一圈又开始拔自己手上的戒指。
没了这戒指,变回鬼火就能把珠子烧了!
但半天没拔下来。
池琅倒是冷静了下来,这一会工夫,足够他想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一对留音珠从前没有一起用过,他只知道缺陷是接听会录音,但他不知道删了的录音会跑到另一颗珠子里去啊。
他又举起糖片的录音珠,犹犹豫豫摸上去,又倏地缩回来。
不行,要是删第二次,鬼知道会彻底删除还是又跑到那颗珠子上去了,那不是嫌死得不够快,自己给罪证加码吗!
池琅脸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咬咬牙:“糖片,这颗珠子不要再用了,你收起来,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被人看见了。”
还嫌不够保险,他干脆让糖片把身体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吐出来,然后把留音珠埋到最低下去。
为了这次出门准备的各种破法器瞬间扔了一地。
池琅侧身让开一块差点把他砸成肉饼的石板,糖片一僵,纸边勾了两下。
忘记了,以前的小火根本不怕石板。
池琅:“别在意这个了,快把珠子收起来。”
糖片听话地扭了扭,把放在身上的珠子裹起来,确认留音珠被收好,池琅才松了口气,开始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塞回去。
那块笨重的刻着传送咒文的石板在最后。
“好了……好了,辛苦了糖片……”池琅搬着石板,动作突然停下,视线停在石板上,声音也越来越低,“等一下——”
他带上石板的时候,本来是保命的,上面乱七八糟合起来恰好可以传送的咒文又多又笨重。
池琅研究过很多次都没搞明白哪些部分有用,恰好合起来生效。
但现在那些混乱的线条突然在他脑海里有了意义。
池琅放下石板,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飞快地划拉起来,过了一会,他双眼微微放大,面色不太好看地抬起头。
在他面前的沙地上,被拆开无数次的鸢灯印终于清楚地分为了三组。
每组的线条都繁碎地藏在角落里,又被他重新连起来。
前两组隐隐呼应,一组有捕捉和暂时囚禁的力量,另一组则和石板上的大部分符文呼应,传送。
还有最后一组——
池琅的视线移过去,他没有画完,最后一笔要落成的时候,他就感觉灵力失控,道印要自行激活,简直是献祭般地要将他的灵力吸食过去。他一觉得不对就停下来了,但那一刻像不受控的祭品一样的感觉……
池琅摇摇头,把那感觉挥散。
重点是,怎么会——!
传说中照夜仙尊传下来,用来克制和灭杀心餍的鸢灯印,捕捉传送和献祭,和克制灭杀丝毫没有关系……池琅忍不住想起坟岗那里杀之不尽,不断冒出来的心餍,怎么会,心餍是被鸢灯印捉起来,送到那里吗,然后呢,收集起来,献祭的用处是什么,什么情况下会需要额外的能量……
他心底泛起一种几乎要掀开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理清——
“池前辈。”
池琅心脏骤停,才意识到糖片刚刚一直在给他示警。
他徐徐起身,背手将缩成一团的糖片挡在手心,背后投下影子,把画在沙地上的图案挡住。
云清让站在不远处,池琅轻咳一声,熟练使用浑厚深沉的声音问他:“何事?”
他的身形裹在白雾之中,并不特别高大,自然不可能全然挡住地上咒文。
实际上池琅也没想挡全了,他有点紧张地盯着云清让,其实……也想看看他能不能看出什么。
这件事有点复杂,仙尊赐下的鸢灯印应该是用来杀心餍的,却实际上只能把心餍送到秘境里,疑似仙尊心餍的脏东西,偏偏在云清让面前以仙尊自居。
加上献祭,印里的秘密让仙尊的立场显得很可疑,或者说云清让眼里的“仙尊”。
这原本是好事,如果云清让开始怀疑脏东西,池琅的反水计划又可以继续,但如果仙尊是坏的,那脏东西算是什么?
池琅心里乱七八糟,紧紧盯着云清让。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和线索。
云清让的视线果然落在他身后拆分出的鸢灯印图案上,瞳孔微缩。
池琅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又把视线移回来了。
云清让:“池前辈,坟岗方向生变,我们要再往外迁十里路。”
池琅差点没憋住声音:“啊?”
云清让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视线从他身后扫过:“不用担心,仙尊已经有安排了,鸢灯印不与心餍接触,暂时不会变化。前辈神魂上的损伤尚未恢复,和我们一同等待仙尊平息秘境吧。”
池琅:“???”
怎么听起来他早就知道鸢灯印有问题。
池琅瞠目结舌,和云清让一起回去,朝远离坟岗的方向赶路。
途中他终于从云清让那里谈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和心餍相互制衡,鸢灯印会克制强的那方?!”
池琅声音都变了,引得云清让侧目,但他没顾上再装前辈。
最后一块拼图合上了,脏东西……他也是被关在这里,心餍通过鸢灯印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来,靠他镇压,又镇压他,印上的献祭突然说通了,为什么会有百来个少年进来找仙尊。
他们眼中的仙尊是脏东西,如果找不到他,在这过程中不断遇到心餍,鸢灯印便知心餍占上风,压制心餍,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越杀越亮,可如果亮到克制不住,怎么防止这些心餍跑出去呢?
什么情况下会需要额外的能量……这种情况。
他们是当做电池送进来的啊,在不平衡的天平上增加砝码。
那脏东西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知道他被关在这里,池琅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坏了,难道他是最厉害的心餍,所以被留下来对付其他心餍。
把他关在这里的人,是谁?
池琅的视线落在云清让的剑柄上,仙尊赐下的鸢灯印。
他忍不住皱了眉,不是说仙尊是救世主,心餍是坏东西吗?
……其实脏东西最近对他还挺好的,把他带回去睡觉,还让他可以把东西带出去来着。
哦对,他说可以出去了,先后失去视觉和听觉,难道是出去的代价?
不不不——还没确定脏东西真的要带自己出去,把自己丢给这些少年一块,他应该还没好心到带这些人一起吧,立场都不一样——
嘶,说到立场,难不成他和脏东西的立场一样,鬼火和心餍是一边的?
池琅乱七八糟地一通乱想,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云清让的鸢灯印看。
他回过神,撇开视线,又猛然放了回来。
他没看错吧。
没看错,印刚刚闪了一下。
就在池琅继续看过来的时候,它剧烈波动,短暂停在一个漆黑得能滴出墨的颜色上,然后又猛地亮起,亮得让人不能直视。
印亮——
池琅梦游般自语:“印亮克制心餍,说明……心餍强他弱?”
云清让猛地和池琅对视:“……但没有接触心餍,本不该有反应的。”
紧接着,他便闷哼一声委顿下去。
是鸢灯印的献祭功能起作用了!
荒野之上,这样突然亮起的鸢灯印还不止一个,而是百来个。
眼看着百来个少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池琅惊恐地看向云清让,竭力看清印上灵气的运转:“不要使用灵力抵抗。”
云清让卸下灵力,果然好多,高声告诉其他人。
等杜文琢开始组织人三五扶持,坐到一处,均衡灵力的损失,池琅问他:“和坟岗那边生变有关,是不是只有进去才能解决?”
少年们只能勉励支持,如果心餍爆发,不说这个秘境会怎么样,背后的仙尊会不会过来,就说池琅,可能先被吃了。
云清让摇摇头:“坟岗被封锁,现在进不去。”
池琅舔舔唇,刚刚他已经想了一会了。
他的视线投到鸢灯印上,不是完全没办法,心餍可以通过印被传送进去,那……
池琅:“帮我一个忙。”
不管鬼火和脏东西是不是一边的,和修士们的立场绝对不是一边的。如果他想出去,只有脏东西能带他出去。
危机时刻,表、表表忠心,刷刷好感也很合理吧!
真的不太会写剧情,希望写清楚了[捂脸笑哭]接下来就是感动得雪时刻:危机关头老婆来和我表白,那怎么办,只能答应他了(矜持)[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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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