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好,我开了窗,阳光恰好可以照到床铺上。
谢戈躺在床上,看着我刺绣,一句话也不说。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
我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倒茶水给他:“谢公子喝口茶顺一顺。”
他摆手:“不用。”
“好,公子若有其他要求,尽管说与我听。”
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公子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
“那我照旧做猪蹄汤。伤筋动骨的人喝这个最补了。”
他嗯了一声。
又是只有一句“嗯”。
抓药、煎药、煲汤、擦手擦身......我这么事无巨细又亲力亲为地照顾了他三天,一句道谢也没听见。
刺客的心肠大约都很冷。
到了第六天,他即将能够下床的时候,他终于主动同我说了话。
“你怎么不随家里人去业山寺?”
“我凑巧得了风寒,就留在家中。”
采荷插话:“小姐身体好着,哪里得了风寒?是夫人故意不让小姐去的。”
我让采荷别再说。
谢戈也许是躺得太无聊了,居然追问道:“怎么回事?”
采荷偷瞄我一眼,继续说:“夫人想给小姐说一门坏亲事,怕小姐从中阻挠,所以不让小姐
去。”
“母亲未必真有替我说亲的心思,你也别再四处说了。”
我对谢戈说:“母亲平日对我其实很好,我的许多衣裳和首饰都是母亲赏我的呢。”
张清菡总是爱把过时的玩意丢给我,然后欣赏我像条哈巴狗摇尾感恩的模样。
我怕谢戈听不懂话中意,还特地起身把我身上粗糙布料的裙子转了一圈,又去梳妆台拿了首饰盒给他看,里边都是一些便宜的银饰和成色不好的玉饰。
他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觉得我脑子不太好使。
他最后只是说:“哦。”
*
谢戈下床的第一天,就又摔了。
我很难不怀疑他天字刺客的名头是不是他自己编的。
他要接着卧床几天。
府里人礼佛要回来了。
我把谢戈移到了采荷的床上,清理好纱布和药渣。
张清菡他们回府的那天,我早早地起床梳妆,和姨娘们到门口等候。
我祖上源自汝南周氏,早两代便迁来了吴郡,我父亲周书万承了忠勇伯的爵位,膝下三女两儿,大女儿周仪嘉和两个儿子周永瑜、周永珏都是夫人张清菡所生,三女儿周仪彤是三姨娘所生,前年嫁给了起于寒门的李御史,现居长安。
我是行二的周仪婉,已故四姨娘林岚的女儿。
礼佛不仅是礼佛,也是名门望族之间交际的一种方式,所以只有主母带着适龄的少爷小姐去,姨娘们都得待在家里。
张清菡神采奕奕。
她亲昵地揽住我的手:“仪婉啊,我可给你带回了好消息呢。”
我陪笑:“母亲所言具体是什么呢?”
她说:“这次安平侯的母亲也在,我和她差不多已经敲定了你和安平侯的亲事。”
“中途侯爷还赶来看望老夫人,我也得见了一面,这才真正知道外头传的事那是一点都信不得,侯爷正当知命之年,沉稳练达,敬亲孝长,又仪表堂堂,实在是良婿。”
“仪婉嫁过去啊,后半生便是锦衣玉食,我们府上也能跟着添光。”
长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的母亲,不过像她这样在诗书礼仪里长出的高门小姐,是不会当众做出反驳母亲的举动,当然,她也不会为了我区区一个姨娘生出来的女儿出头。
我高兴地傻笑:“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母亲恩德,仪婉真是感激不尽。”